第38章 穿見穿知無不言 知天命欲掀棋盤

張角手捧著一碗藥湯,湯水如銅鏡,映出他這將死之人的失意麵龐。

“稟報大賢良師!”

房門外有人言。

“人公將軍大敗漢軍於城下,漢軍左中郎將皇甫嵩兵退漳河已西。”

啪嗒。

張角聞訊,藥碗滑脫手邊,摔在地上湯藥四濺。

他失敗了。

董卓走了,皇甫嵩來了,黃天要滅了。

他本想趁董卓統軍,趁著將帥不和,一舉殲滅北軍。可卻因病臥床,無法親自指揮,隻憑張梁一人之武勇,果然還是無法徹底執行他的計劃。

這不怪他人,隻得說這便是自己的命數。

到頭來還是命不由人……

“哇……”

越想越不甘心,可又無力回天,張角突覺心頭一緊,嘔出一口鮮血。

他歎息一聲,“啊,看來我的天道就要到此為止了……”

這時他又想起那個人,那個人的道路又能否繼續呢?

他便對門外的親兵道,“帶……趙國張方來見我……咳咳”

時隔兩月,張方再次見到了日光。

此時已是中秋八月,天氣漸涼,一出地牢,張方便覺得北風猛烈,抽得他皮肉生疼。

又因他隻吃粟米,不肯吃那囚飯中的肉食,此時他已因嚴重的營養不良,瘦如豺狼,再加上這一身滿是血汙的亂發和衣物,看著簡直如同那地獄中的小鬼。

“咳咳……護國校尉,別來無恙。”

張角見有人把張方帶至麵前,便叫旁人退下,隻留他兩人。

張方卻道,“你還沒死嗎?”

張角聞言,憔悴的臉上漏出微笑,說道,“快了,快了……”

張方本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不想卻被關了兩月,其間也無人問津,今日張角又見自己,實不知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你既知命不久矣,又何必見我?難不承想讓我當你的陪葬?”

張角不答,隻問道,“那可樂,你還想喝嗎?”

“嗯?”

張方驚訝地看著這個漢末農民起義軍的首領,卻覺得可笑。

“哈?你知可樂是何物?別逗了……”

誰想那張角卻不慌不忙,從身上掏出幾個一指大的黃布口袋,當著張方的麵依依打開,開始往麵前的一杯清水中倒入。

張方不解,伸頭去看。

隻見那杯中水顏色更變,由清水變成一團紅褐色,當最後一個口袋中褐色粉末倒入後,那杯中之水竟開始不斷冒出氣泡,上有仙氣飄飄,真似一杯可樂。

那張角用二指將杯子朝前輕推,抬眼看著張方道。

“看這杯可樂如何?”

張方見此操作,頗為驚訝,心說難不成這張角真有仙術?可見未來千年之事?

“咳咳……哎,我也好想喝一杯冰鎮可樂呀……”

張角見張方滿臉驚訝,便也不裝了,徹底放鬆下來,把杯子往回一拉,整個人斜靠在**,口氣也變得懶散隨意。

“我也是夠了,這真統領幾十萬人,確實操心,可真不比玩遊戲點點鼠標輕鬆,怪不得我壽命這麽短,全是累的……”

他自顧自發著牢騷,卻不管麵前的張方眼睛瞪得幾乎奪眶而出,對他問道。

“你……你也是穿越回來的?!”

“嗬嗬……可不是唄,打著打著遊戲,正要一統天下,哢嚓一個雷就給我劈到這了……咳咳。”

那張角的口吻已經徹底變為現代人的句式,張方還覺得他多少有點北京口音,若不是那頻繁的咳嗽,還真讓他忘了這人便是張角。

“上次你一提可樂我便知道,你丫也是個穿子!咳咳,你怎麽過來的?”

“我……我……我忘了。”

張角難以置信,言道。

“這事也能忘?可真有你的……咳,不過也罷,我在這邊估計是呆不了幾天了,你說的對!我是要死了……”

張方知這張角同為穿越者,突然感到親切,聽他這麽一說,忽然想到張角好像就是這幾天病死的,心中難免失落。

“這不好說吧!你不是那個張角,說不定命運也會有所不同,不一定這幾天便會病死……”

“咳咳……”

張角微微搖頭,滿是病容的臉上麵帶釋然之色。

“嗨……別扯了,我們我這些穿子,行動上或許與曆史人物有所不同,可這命數或早已天定,改不了的,我自己的身體狀況,我自己當然知道……我,肺癌…沒救了。”

“我這一死呢,恐怕黃巾軍的結局便會和曆史上一樣,什麽都沒改變,這便算是我的失敗……因此,我便想呀……”

說著他身子前傾,看著張方的眼睛道。

“既然活著什麽都沒能改變,那若是因為我的死……咳咳……能改變一些東西,算不算我也沒白在這漢末活一場呢……”

張方不知他何意,便道,“人死如燈滅,這一世起初我本也以為能轟轟烈烈大幹一場,把這世道帶入一條新路,可現在卻是人微言輕,隻得戰戰兢兢按照這個時代的遊戲規則活著,那向上的道路,早被廟堂上賣官鬻爵的宦官和昏君堵死了……”

“哈哈哈……咳咳,老弟呀,你還真天真呀。哈哈……”

張角聞言像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大笑不止,直笑到他連連幹咳,緩了一會才對張方道。

“你真當這封住道路的是那劉宏和幾個太監?錯了!那把向上通道封死,壓榨底層百姓的其實便是那些自稱清流,以觸怒皇權為榮的士人們!就連我這太平道,黃巾軍都和這些所謂清流有著說不清的關係!你以為當初遊曆九州傳道天下皆知,不僅地方上的士人知道,就連皇帝身邊的人也知道,沒有他們的默許和幫助,根本就無法搞成現在這聲勢浩大的黃巾起義!這一切根本就是兩方棋手之間的博弈,而我……黃巾軍,根本連個棋手都算不上,隻是個棋子。”

張角越說越激動,站起身高舉手中那杯“可樂”,繼續說道。

“我起初以為我能讓這顆棋子也變成棋手,我拉攏士人,聯係宦官,以為這樣做就能扭轉曆史上黃巾軍失敗的命運。可誰知,當劉宏解除黨禁後,整個太平道就像馬桶個被這些清流一腳踢掉了。這還不算,之後這幫他們解除黨禁的黃巾軍,又成了這些士人晉升的戰功……咳咳,我,這些底層的農民……始終……無法成為棋手。”

“而現在……我要死了,這盤棋下完了。可我不希望就這麽結束,我猜讓我穿越到此的那股神秘力量也不想,所以才讓我遇到了你……”

張角說著,把手中的那杯“可樂”遞給了張方。

張方看了看那杯中之物,氣泡正在起舞,他舉杯一飲而盡,罵道。

“這醋兌的吧?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