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厭勝術
大安村。
一心堂。
這是一個法師廟。
所謂法師廟,也就是那些野法師修行做法舉行儀典的場所,在大楚,大部分縣境都有類似的法師廟,小門小戶,一脈相傳,影響力最大也不超過一縣之地,影響力小的甚至隻有一村。
誠然,大楚影響力最強大的是道門和佛門,勢力遍及七十二郡。
在北方,佛門影響力大一些,在南方,則是道門一枝獨秀。
朝堂上還有儒家門徒。
全天下都有書院,書院的書生雖然不擅長捉妖滅鬼,但是,但凡有著浩然正氣,也會百無禁忌。
即便如此,相對於妖鬼怪異,修行者的數量還是少了一點。
所以,才有著法師廟的存在,那些修為低下數量龐大的野法師便是補充,他們依附當地勢力,雜草一般蔓延,隻要不像樹木那般鬱鬱蔥蔥強大起來,便能生存。
在慈溪縣,道門一家獨大。
長寧觀是慈溪縣最強大的勢力,即便如此,也不可能壟斷整個慈溪縣降妖除魔的業務。
第一,人手不夠。
第二,降妖伏魔也是要付出代價的,就像那句話所說,當你凝望深淵的時候,深淵也在凝望著你,時間一長,也就會被深淵同化,成為其中的一份子。
為了自保,非必要也就不願出手。
所以,就像參天大樹旁邊難免會有野草,野路子的法師廟傳承,也有著生存空間。
一心堂就是一間這樣的法師廟。
當家法師姓烏,世人稱之為烏法師。
他所在的大安村距離槐裏村有七十餘裏。
蘇寧安在槐裏村撞邪的同時,一心堂在進行一場法事,除了烏法師和他的徒弟之外,金鉤酒館的沈掌櫃也在那裏。
堂屋兩側掛滿了經幡,血紅色的符文在潔白的經幡上爬行,在滿堂燭火映照下,扭曲著仿佛蚯蚓。
堂屋裏側,擺著一個神壇。
神壇上供奉著一幅畫像,畫像年代久遠,畫麵已然變成了褐黃色,一隻烏鴉單足立在枝頭,歪著腦袋,望著頭頂一輪血月。
這就是烏家的傳承。
傳說,烏家先祖原本不姓烏,後來遇到過一隻神鴉,彼此結緣,從此,改姓為烏,隻需世世代代供奉,便能借神鴉的法力施法。
神壇三柱香。
青煙繚繞。
香爐前方,紮著三個三寸來高的草人。
草上貼著三張紙條,上麵寫著生辰八字,用銀針紮著,此時,其中一個草人正在簌簌動彈,想要掙脫控製的樣子,另外兩個則紋絲不動,隻是,有黑氣在上麵繚繞。
大堂中心,有一個火盆在燃燒。
一個童子跪在火盆前,不停地把紙錢投入火盆,保持火焰不滅。
烏法師的兩個徒弟,穿著五彩斑斕的法袍,披頭散發,其中一人拿著兩把金刀,金刀相互撞擊,他搖頭晃腦,大聲念誦著咒文,另一人則拿著一根三尖叉,手舞足蹈,極盡癲狂。
他們圍繞著火盆轉悠。
烏法師和沈掌櫃則在堂下相對而坐,隔著一個案幾,上麵擺放著香茗,茶香隨著升騰的白氣繚繞。
“三爺,請。”
“法師,請。”
兩人禮貌地讓著茶,最後,同時舉起,淺淺品嚐。
“三爺不愧是沈三算,算天算地算人,難道,一開始,你就知道手下會失敗?”
烏法師輕捋三尺長須,微笑著說道。
“慚愧,哪兒算得了那麽多。”
沈掌櫃笑了笑。
“不過是以防萬一罷了!”
這次刺殺計劃,沈掌櫃動用了大量資源。
第一步,他動用了長寧觀的內線,把蘇寧安征募到巡寨的隊伍之中,唯有出了長寧觀,方才能動手。
第二步則是安排手下的殺手去刺殺。
兩個磨皮境,應該能對付一個還在增強氣血的少年,就算有了差錯,他還有一個後手。
那就是烏法師的厭勝術。
事先,他就準備好了手下兩人的生辰八字和毛發碎屑,以及蘇寧安的生辰八字和掉落的毛發,麻煩烏法師紮了三個草人,當手下死亡的時候,代表他們的草人也就有黑氣繚繞。
於是,烏法師出手了,使用咒術讓死去的兩人變成了邪祟,和蘇寧安的命格緊密相連,產生因果。
這就是蘇寧安血月驚魂的原因。
因為這是法術作祟,藍俊彥的明心佩也就沒有顯示異樣,同樣的原因,哪怕在院門上掛著止陰符,蘇寧安還是在屋內撞了邪。
這種勾連,遵循因果律。
除非有人破了烏法師的法術,不然,不死不休。
“今夜,那小子就能斃命?”
沈掌櫃輕聲問道。
烏法師微微頷首。
“三爺放心,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即便那小子今夜逃過一劫,法術已經生成,他也躲不過詛咒,除非這兩日有長寧觀的靈修法師出手解救,不然,他死定了!”
“那就好。”
沈掌櫃點點頭,舉起茶盞。
“法師,請茶。”
“請!”
烏法師也舉起茶盞,相對而笑。
……
槐裏村。
長寧觀一行人休息的宅院。
蘇寧安躺在床板上,當他感覺自己被無形的目光盯住的時候,就像鬼壓床一般,漸漸失去對自己身體的控製。
這種感覺很糟糕。
他依然保持著冷靜。
氣血燃燒!
身體就像火爐,熱流滾滾來回湧動,刹那間,仿佛掙脫牢籠的小鳥,重新恢複對身體的控製。
蘇寧安揮動拳頭,砸在握著床板的那隻蒼白之手上。
“嘭!”
“呀!”
一聲刺耳的尖嘯。
蒼白之手飛快縮了回去。
抬起頭,背對蘇寧安的黑影不知何時已然來到了床邊,雖然仍然背對著他,卻像下一刻便要轉過身。
不知為何,蘇寧安心裏有個感覺。
那就是不能讓對方轉過身,一旦轉過身,注視著自己,多半有不測之禍發生。
怎麽辦?
蘇寧安靈機一動。
下一刻,他瞬間入夢。
當他入夢之後,那兩個邪祟身子突然變得僵直,就像突然失去了目標,明明蘇寧安就躺在木板**,它們卻對他視而不見。
那一刻,它們失去了對蘇寧安的感應。
因為法術產生的勾連突然斷掉,沒了因果,對它們而言,也就沒有了定位坐標,即便蘇寧安的肉體躺在麵前,它們也會視而不見,在屋內轉悠了一陣,當地麵升起白霜之後,身影突然一陣閃爍。
兩隻家夥消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