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李心橋,你不能做一輩子縮頭烏龜!”
“律師團對藥廠供應過期青黴素那篇稿子有什麽意見?為什麽還拖著不給發出去?”
李心橋一邊把黑色小西裝掛在門後,一邊詢問前來匯報工作的助手美琳。
“橋姐,我真佩服你,這樣爆炸性的新聞也就你敢報道出來!什麽時候我才能跟橋姐一樣啊。”
美琳是新來的報社助理,剛從M國某名牌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畢業,也是李心橋的同門師妹,做事勤快,就是有些喜歡吹捧。
“說正事。”冷若冰霜的李心橋徑直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順手打開了筆記本電腦,查看最新郵件。
這是她一直以來的習慣。
美琳見瞞不過她,隻好實話實說,“藥監局那邊覺得這件事牽連太大,很可能會引起社會恐慌,特意找了我們老總,想把這篇稿子給壓下來。”
“不過老總並沒有當場表態,隻是讓律師團再斟酌一下用詞,所以這幾天法務部那邊都在開會討論這篇稿子。”
李心橋早已料到這個結果,頭也不抬,“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李心橋現在就職的這家華人報社,以揭露各種行業黑幕著稱,而她所屬的部門,分管的恰好是醫療行業。
憑著她對醫療行業得天獨厚的觸角,在短短幾年內,已經報道了好幾宗爆炸性醜聞和重大醫療失誤。像“三大院長受賄,醫院淪為煉獄”,“X藥廠控溫異常,百萬無效疫苗流出市麵”等,就是出自她的筆下。
由於報道的內容都是容易得罪人的黑幕,因此報社花了大價錢,雇傭了知名律師團隊成立了法務部,對所有報道進行先審後發,確保用詞準確,不會引來相關的法律問題。
但總有些財雄勢大的企業善於捕風捉影,屢屢給報社施加壓力,幹擾新聞自由,對此李心橋早已見怪不怪。
就在她處理好當天所有郵件時,放在桌上的手機毫無征兆地響了起來。
突兀而急促的鈴聲讓她感到不安。
她拿起手機看到最近才慢慢熟悉起來的號碼,顯然是哥哥李心信打來的。
由於當年母親突然離世,深受打擊的她斷了國內所有聯係,直到畢業後聽說李心信結婚生子又離婚,才有了聯係。
由於工作性質,李心橋最煩厭在工作時間接到私人電話,但這個電話她不得不接。
因為兩個月前,她從李心信口中得知自己的侄子小可愛被確診為原發性白血病,期間她斷斷續續給李心信匯過幾次錢,所以這次她也理所當然地以為他是來要錢的。
然而,出乎她意料之外,電話那頭的李心信哭著跟他說,最近小可愛的病情更嚴重的,中華骨髓庫也找不到合適的骨髓配型,央求李心橋能不能看在血濃於水的份上,抽空回國做個骨髓配型。
李心橋自認對親情淡漠,但覺得小可愛確實可憐,她一時心軟,便答應把手頭上的工作交代好後,馬上飛回國。
掛了電話後,李心橋當即就找到了報社老總黃祖蔭說明了自己的情況。
黃祖蔭是李心橋的大學同學,也是極少數知道李心橋為何不願回國的人,所以在聽到她要告假時,黃祖蔭大手一揮,便準了她的申請。
“李心橋,你不能做一輩子的縮頭烏龜!”
“這次難得回去,也不用急著回來,你未完的工作自有報社其他同事跟進。我希望你能把當年你母親的事,調查清楚,就當是給自己一個交代也好。”
黃祖蔭一邊說著,一邊從櫃中拿出支票本,駕輕就熟地在上麵簽好名字,撕下來遞給了她,“你侄兒的病得用不少錢,這是我的一點心意,要是還有什麽困難,隨時打電話給我。”
李心橋低頭望了望手中的支票,調侃道,“上麵沒有寫金額,難道就不怕我把你的小金庫都搬空了,一去不返嗎?”
黃祖蔭見她還能開玩笑,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報社能有今時今日的規模,全是你一人之力,要是你真想掏空我的家底,給你就是了。隻是別忘了回來,或者我去尋你也行。”
李心橋素知黃祖蔭對她的心意,但無論她明裏暗裏拒絕了他多少次,他都如同打不死的蟑螂,越戰越勇,所以對於他張口就來的表白,李心橋早已習以為常。
就像往常一樣,李心橋無視他話裏的曖昧,直接給了他致命一擊,“家裏安排的相親對象又黃了嗎?怎麽這幾天不見她來報社查崗了?”
一想到那個纏人纏得要命的碧眼黃發女郎,黃祖蔭便感到一陣頭疼,他正要跟李心橋訴苦時,電話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李心橋正愁沒有脫身的機會,如今見時機正好,便低聲說了句,“支票我收下了,先替我家侄子謝你了,那我不打擾你工作了,先回去收拾行李了!”
“你是什麽時候的機票?我送你……”
黃祖蔭還沒來得及把話說完,李心橋的身影早已消失在眼前。
這幾年,她頻繁穿梭各國,采集第一手新聞資訊,對網上訂票、候機、登機的流程已經十分熟悉,但當她看到,當日以及未來幾日,前往中國的航班接近售罄時,還是不由自主地出神。
不知不覺間,距離上次回國,已經過去七年了。
的確,她不應再做縮頭烏龜了。
經過13個小時的航程,她所乘搭的國際航班,終於降落在國內一個機場上。
由於小可愛所在的醫院在S市,需要轉乘內陸機才能到達,所以李心橋被迫在機場滯留一夜,直至中轉機開出。
“為保障飛機導航及通信係統的正常運行,在飛機起飛和降落過程中,請不要使用手提式電腦。”
“航班即將起飛,請各位乘客係好安全帶,切勿在飛機上走動,多謝合作。”
聽著飛機上用普通話播讀的廣播,機艙內的李心橋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飛機起飛的瞬間帶來的氣壓差,更是讓她產生了耳鳴的症狀。
她隨手從包裏取出一片口香糖,打開包裝,扔進嘴裏快速咀嚼起來。
幸好飛機很快進入平流層,她的不適感隨即減退。
李心橋本想趁著這個時間,閉目養神一下,但前麵椅背套上插放的雜誌,還是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伸手把雜誌抽了出來,果然發現封麵上的男子,正是致一藥業的董事長張致一。
對於這個導致她母親離世的罪魁禍首,李心橋難忍心中的厭惡和憎恨,特別看著報刊標題上“時代楷模張致一:慈善是一輩子的事”這幾個字,她隻覺得世界充滿諷刺。
當年要不是致一藥業生產的抗癌藥,產生嚴重的藥物反應,李心橋的母親未必會死。
最讓李心橋意難平的是,當年她不過是剛出國不久的大一新生,毫無背景人脈。
等到她得知這個消息時,母親的遺體已經火化,她連提出解剖驗屍的機會都沒有。
最令她存疑的是,哪怕在母親彌留之際,父親和哥哥能夠提前通知她一聲,她也不至於連母親最後的遺容也瞻仰不到。
這件事成了李心橋心中的刺,也造就了她對醫療行業的各種不公和黑幕深痛欲絕。
她望著雜誌上笑得無比自信的男人,恨意綿綿,“媽,壞人不會有好下場的,如今我回來了,他的好日子也該到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