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匹夫魯子
而後的日子裏,京城舉子屢次舉辦宴席。
許楓這邊的態度沒有絲毫變化。
猶如銅牆鐵壁般。
死死守在屋中一畝三分地內。
外麵幾個陽城舉子邀約不斷,也被迷了眼。
主動上門詢問。
可等來的卻隻有滿臉歉意的沉香。
她略微搖頭,施施然對幾位行禮表示:“諸位,公子正在讀書,恐怕不能應邀。”
意思堅決,沒有商量的餘地。
被駁了幾回麵子的陽城舉子聽聞臉色難看。
正準備說些什麽。
卻被身邊的人給拉住,兩人耳語了番。
神色總算回複如常。
隻是在離開時,撂下了句:“許楓!我不信你能一直呆在裏頭!”
殊不知此刻的許楓。
正就著宮燈翻閱書籍,埋頭努力學習。
他不信京中舉子那般好客。
什麽行地主之誼。
不過是掩飾陰謀的幌子,事出無常必有妖。
與其踏入這趟渾水,不如明哲保身作壁上觀。
客棧小二與幾位陽城舉子擦肩而過。
他將新的燈帶來。
看了眼堆在桌上的那些書,心底咂舌。
出去忍不住感慨:“從未見過如此刻苦又刻苦的舉子,實在難得。”
宋晴兒看著埋頭讀書的相公。
心裏又是欣慰又是擔心,生怕他太拚在考試前把身子給熬壞了!
連忙上前。
“相公,妾身替你準備了湯,喝完再看書吧。”
隨後將鮮美的大骨湯推到他麵前。
一把將手裏的書給抽走。
雖然是溫柔的語氣,但態度卻出奇強硬。
許楓聽聞揉了揉有些幹澀的眼。
笑著端起那碗湯。
“有勞娘子,隻是相公我並非驚世之才,隻能勤能補拙,這才忘乎所以。”
聽得宋晴兒更加心疼。
什麽驚世之才?在她看來也不過是陌生人。
她隻知相公這些天辛苦,書本翻了又翻。
都快把它們給背下來了。
但心知肚明,無法勸他放下書本。
隻能催促沉香多買些大補的東西,讓許楓身體跟得上,別熬垮了。
是夜。
許楓準備點燈夜店,找小二要了盞燈後正準備回房。
誰知卻在路過柴房時聽見裏頭傳來聲響。
是老鼠?
這個猜測在瞧見裏頭的火光時打消。
透過簡陋大門的縫隙。
許楓瞧見身著單衣的匹夫魯子正在裏頭。
本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抬腳準備離開。
卻在目睹魯子接著柴火讀書,即便被煙熏的兩眼泛紅都不肯離開給震撼。
那雙手還在翻頁。
嗆人的味道即便隔著門都能聞見,許楓濃眉緊鎖。
他似乎在吃什麽東西?
莫名的好奇心,讓許楓停下腳步。
他抬眼望去。
卻見魯子一手捧著書,一手在啃客棧丟掉的剩菜。
與近日醉生夢死的舉子們形成天壤之別。
腳像灌了鉛般,挪不開半步。
他靜靜的站在外頭。
看著這道身影,仿佛瞧見當初的自己。
當年落魄時。
他也是靠著盞微弱的油燈熬過漫漫長夜。
這雙眼也曾酸痛,卻不可休息。
為了熬出個功名!
“許公子你怎麽在這裏?”
客棧老板正準備與夥計算賬,不曾想竟在這裏碰見。
經過幾天。
他才知道這位可是名副其實的風雲人物。
雖然大多在唱衰。
但好歹有名!
態度也就恭敬了些,主動詢問。
“這位,為什麽連燈都不願意點一盞?”
能入住客棧。
即便是柴房,按理來說也不會如此落魄。
客棧老板聞言,像是被打開了話匣子。
先發出聲歎息,隨後感慨。
“若尋常人入住,按理來說客棧並不需要收燈油錢,但最近來的都是舉子。”
“可是不小的開銷,自然無法免費。”
說完目光望向柴房內,略微搖頭。
“這位也是可憐人,身上沒有銀兩,便白日幹活晚上借著柴火讀書。”
說完不遠處的夥計催促。
老板告了聲別匆匆離去。
許楓沒想到還有這層故事,心中唏噓不已。
白日做工,晚上苦讀。
一分錢難倒英雄漢。
思及此處,他忍不住發出聲歎息。
隻是沒想到。
這微小的聲響,竟然驚動了裏頭的魯子。
當即將書本放下。
他皺緊眉心,快步走到門前。
許楓還在感懷身世沒能及時反應。
等到回神,人已經出現在眼前。
“許楓,不好好在你三樓休息,來柴房作甚?”
“躲在外頭喂蚊蟲?還不趕緊離開。”
他粗聲粗氣的驅逐。
並未因為被瞧見那副落魄樣子而窘迫。
但敏銳的許楓發現他緊攥的拳頭。
恐怕心底遠沒有麵上這麽平靜。
“不好意思,隻是剛巧路過無意冒犯,我現在就走。”
隨後轉身。
隻是不曾想他不經意的一瞥,發現正在角落裏擺放的鍋,裏頭是排骨的渣滓。
許楓看著有些熟悉。
忽然想起今日喝的大骨湯,根據形狀能判斷。
這就是晴兒吩咐沉香去給他買的犛牛大棒骨。
究竟是過的多麽落魄潦倒。
才這樣。
“還不快走?要我送你回去?”
兩聲質問自耳邊響起。
魯子的眉宇間盡是不耐,已經有了強行驅逐的意思。
許楓默不作聲,離開這裏。
而那位,也在他轉身時將門合上。
隻是……
原本應該回三樓的人去而複返,將手中的宮燈燈油放下,深深地看了眼柴房門口。
才重新去小二那裏。
次日。
許楓熬了半宿才入睡,誰知天才蒙蒙亮。
外麵便響起陣急促的敲門聲。
他的眉心微鎖,但著幾分被打攪清夢的怒意。
隻是沒想到,還沒把門打開。
魯子粗獷的聲音便從外頭傳來。
他大聲喊道:“許楓!出來相見!”
原來是這位。
已經猜出來意的許楓加快腳下的動作。
一把將門打開。
隻是沒想到在麵對麵後,這位卻沒有像剛剛叫門時氣勢洶洶,他淡淡地瞄了眼。
隨後客客氣氣將手裏的宮燈遞來。
沉聲道。
“許楓,你不必可憐我。”
經過昨夜。
許楓已經看出魯子的自尊心強。
沒有接過那盞燈。
“與其礙於麵子還燈,不如等過了會試再說。”
“麵子?麵子能值幾個錢?”
換做別人魯子定然會皺眉不悅。
可麵前這位眼神複雜,唯獨沒有奚落與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