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惘然回不去八

第一卷 煙花易冷 心惘然,回不去 (八)

聯姻,江城默這輩子最恨的就是聯姻,如果三年前不是葉蘇兩家聯姻,盛薇嫁的人就會是自己,而不會是葉智宸!

他心中氣極,對季昌道:“你不必多說,婚姻是人生大事,要我拿來作此交易,萬萬不能!”即便要娶,他也要娶自己愛的人,這麽多年,他隻愛蘇盛薇,如果非要娶妻,也一定隻娶她一人!

季昌心中著急,叫道:“江帥,此為權宜之計,待你坐穩了天下,想要什麽樣的女人沒有?”

江城默麵色慘淡灰敗,在心中自嘲,即便得盡了天下女子,卻都不是她,所以,他一點也不稀罕,“如果天下的取得,要用此等方式,那我寧可不要!”

季昌聽他說出這樣的話來,隻覺得痛心,“江帥,這些年我們追隨你出生入死,為的是什麽?還不是為了早日結束戰亂,讓天下局勢穩定下來?如今戰爭一直膠著,宛軍的政府又是國際上合法承認的,即便我們能解決北方的戰事,那南方呢?難道江帥真的甘心與葉智宸劃江而治?即便江帥想息事寧人,葉智宸也絕不容我們,自古成王敗寇,江帥既然是乾軍統帥,就應該帶領大家一戰到底。”他一口氣說了這麽多,頓了頓又道:“柳暮南是精明之人,必然能領悟江帥的苦心,江帥與葉家各取所需,有什麽不好?”

朱蕭允適才一直沒有說話,此時慢吞吞地將煙槍磕了兩下,說道:“天下已經唾手可得了,江帥怎麽反倒猶豫起來了?莫非真像大戲裏唱的,江帥是寧要美人不要江山?”

江城默隻覺得太陽穴處青筋迸起,突突亂跳,隻是頭痛欲裂,說:“這件事不要再提了,若沒什麽事,你們就先下去吧。”抬起頭,見唐逸安麵色很是怪異,就問:“唐逸安,你還有什麽話要說?”

唐逸安本是要告訴他蘇盛薇已經到了昌鄴,方才討論聯姻的事,他一直未插話,也正因為心中的猶豫不安,此刻,他見江城默瞧著自己,便心虛般地垂下頭,說:“沒什麽事,江帥身體尚未痊愈,早些休息。”

江城默輕歎口氣,衝他擺了擺手,“知道了,你也下去吧。”

出了軍務處辦公室,季昌見唐逸安像是心神不寧,心中覺得奇怪,就叫住他,“逸安,你到岐山嶺圍剿亂兵已有月餘,期間不見你回來,今天究竟有什麽事,勞煩你大老遠的跑一趟?”

唐逸安被他問起,隻是長歎一聲,將那天晚上在岐山嶺發生的事說了一遍,季昌聽說蘇盛薇已來到昌鄴,果然大驚失色,“這件事千萬不能讓江帥知道,他對她一直念念不忘,如果讓兩人見麵,聯姻的事就再無半點希望了!”

唐逸安說:“我也是想到了這一層,方才才未稟報給江帥,隻是紙包不住火,如果叫江帥知道我有意隱瞞,一定會大發雷霆,到時候我也擔不起這個責任啊!”

季昌一臉的焦灼,背著手在走廊上來回走了兩圈,再次回到唐逸安麵前,神色變得堅決而果斷:“如今的情況,無法顧及這麽多了,你趕緊安排一下,將她送走,讓她走得越遠越好!”

唐逸安露出為難的神色,“這……”

季昌並不遲疑,道:“你若是不願當這壞人,就讓我去,你帶我去她住的地方,我去與她說。”

蘇盛薇到了昌鄴,整顆心都放鬆了下來,這一路上風塵仆仆,洗漱不便,她素愛整潔,自是十分難受,住下來後終於洗了個熱水澡,隻覺得十分舒服。她近來變得嗜睡,本想好好睡一覺,傭人蓮姐走了進來,“蘇小姐,唐先生要見你,在大廳等著呢!”

她連忙走出去,大廳的紫檀木椅子上,除了唐逸安還有季昌,蘇盛薇步子微微一滯,季昌見到她,便站起來客氣的施禮,“蘇小姐,你好!”唐逸安目光則有些飄忽,像是有意避開她,神情還有些尷尬。

蘇盛薇原以為,唐逸安會將自己到昌鄴的事告訴江城默,方才她還想著,江城默是不是一塊過來了,沒想到來的卻是季昌。

心裏雖然詫異,麵上卻是平靜無波,季昌剛對她施完禮,她也還以微笑,“季先生好!”

“我聽說蘇小姐從宛城到昌鄴,千裏跋涉,路上碰到不少波折,想來身子十分疲累,季某這個時候找來,多有打擾,還請見諒。”

蘇盛薇淡淡一笑,知道他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季先生,您有什麽話,不妨直說好了。”

季昌一愣,麵前這位年輕的女子,不僅擁有溫婉秀麗的臉龐,更有一種從容不迫的優雅,恍然間,他似乎明白,江城默為何如此鍾愛於她了。

猶豫了片刻,他才說:“蘇小姐,我與逸安追隨江帥多年,如今的局勢,對乾軍十分不利。要想解決眼前的困境,不再受內外挾製,最好的法子就是與雍寧的柳家聯姻,我們深知江帥對蘇小姐的情意,這個時候見麵,唯恐江帥更是決心難下,所以……”

蘇盛薇道:“季先生,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到昌鄴來,原本就是想你們江帥幫忙,讓他送我離開,如果季先生能夠代勞,盛薇同樣感激不盡。”

季昌又是一愣,問:“那蘇小姐想去哪,但凡季某能夠辦到的,我一定去辦!”

蘇盛薇道:“我大哥在美國定居多年,我想去找他,勞煩季先生為我準備好通行派司、護照、簽證、還有到美國的船票。”蘇盛薇的聲音略帶南方口音,溫婉動人,又透出淡然的冷靜,“季先生請放心,我不會去見江城默,隻要將這些東西準備好,我立刻就走。”

蘇盛薇在那舊宅中又住了十日,季昌將一切準備妥當,便派人將她直接送到了車港碼頭,由那裏轉往清港。登船的時候正是早晨,初冬的陽光從東側的舷窗照進來,淡淺若無的金色,卻無法給人太多溫暖。

她從船艙走出去,站在甲板上,船已經駛到公海上了,極目望去,隻是茫茫的海,惟有一隻隻海鷗,不經意掠過視線,展開潔白的羽,如同天使豎起的翼,這樣浩渺的大洋中,宏偉的巨輪也隻是孤零零的一葉,四周皆是無邊無際的海,仿佛永遠都隻是海。

可是終有一日,能夠抵達彼岸的。

終於要離開了,她用這樣決絕的方式,中止了與葉智宸的一切。

從此以後,她再也不會被他任意傷害,今生今世,她再也不要見到他。

她需要尋找的,是嶄新的生活。

她堅強的抬起臉來,狠狠將幾欲湧出的眼淚逼退,想起這三年的種種,往事曆曆在目,就像放電影一般,一幕幕清晰浮現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