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深遠布局

月色下,狂飆突進的騎兵就宛若是一隻隻猙獰巨獸一般,本就駭人已極,而更令那些追殺蔣雲鶴的悍匪們驚悸的是——他們猛然發現從兩翼殺來的唐軍鐵騎之目標竟然就是他們這一夥凸前的人。

“饒命!”

“不要,不……”

……

慌了,全都慌了,百餘悍匪驚恐萬狀地高呼著。

“噗嗤、噗嗤……”

但,根本沒用——兩隊大唐鐵騎隻一個交錯穿刺,便已有若割草般將那百餘悍匪全都砍翻在地。

鐵騎過後,再沒了告饒聲,也沒有任何的哀嚎慘叫聲,有的隻是濃濃的血腥味在四下彌散著。

麵對此情此景,眾海盜們當場就全都被嚇壞了,兵刃落地聲不時響起。

“太子殿下有令:降者免死,頑抗者殺無赦!”

就在此時,卻見蔣雲鶴提拎著已被他一掌打暈過去的趙英豪緩步走了回來。

“降者不殺,降者不殺!”

旋即,無論是包抄敵後的大唐步軍,還是已打馬兜轉了回來的唐軍鐵騎,全都放聲呼喝開了,聲如雷震間,又有不少海盜被驚得兵刃落地。

“三當家,怎麽辦?”

“三當家,您拿個主意啊。”

“三當家,您趕緊想想辦法啊。”

……

逃無可逃,打,又明顯打不過,群盜們頓時都慌了,就隻管圍著沙可白牙嚷嚷個不休。

怎麽辦?

到了眼下這般田地,沙可白牙又能有什麽辦法,一張黑臉早已是煞白一片。

“給爾等五息時間考慮,放下兵刃,後退五步者,得生,站在原地者,死!五、四、三……”

沒等沙可白牙想好究竟是該降還是該死拚上一把,就聽蔣雲鶴已然再度揚聲高呼。

“當啷、當啷……”

隨著催命符似的數數聲響起,本就已處在崩潰邊緣的海盜們徹底沒了鬥誌,兵器落地聲大作中,大批的海盜亂哄哄地向後退了開去。

“唉……,都降了吧。”

沙可白牙見狀,心中最後的一絲僥幸也就此幻滅了,隻能無奈地也丟下了手中的佩刀……

“稟殿下,我軍大捷,來犯的‘龍王盜’匪眾四千二百餘眾無一逃脫,除陣斬一百零六人外,餘者全部被我軍生擒。”

一大早地,李賢方才剛用過早膳沒多久,全麵主持軍政的魏思溫便已興衝衝地到了。

“幹得漂亮!讓蔣將軍再辛苦一下,率部去將‘龍王盜’的老巢給本宮端了,務必將所有懂造船的工匠全部遷移到平郭城安置。”

“盜匪中,罪行不大者,選精壯者,編成水師營,餘者經教育後,可任由其回鄉務農,罪大惡極者,公審後,斬立決!”

這結果,早在李賢的預料之中——以一千五百精銳步軍以及從昌圖前線秘密調回的兩千鐵騎,吃掉被誘入彀中的四千三百餘上岸海盜,簡直就是三根手指捏田螺,手拿把攥。

“殿下英明,隻是那楊一古當如何處置為宜?”

其它盜匪都好辦,該殺的殺,該放的放,唯獨楊一古其人不太好安排——此人殺戮無算,萬死難贖其罪。

但,偏偏此番又立下了不小的功勞,就這麽殺了,難免會遭人非議,不利於將來對降者的收編。

可若是召撫,卻又不免擔心此人惡習難改,萬一再度流竄到海上,難保此獠不重操舊業。

“此人有將功折罪之表現,死罪可免,公審後,且判個勞役三年之刑,發往玄菟(今之撫順)露天煤礦挖煤去,待得風頭過後,賞他一個全屍好了。”

放著既是不放心,那就幹脆一了百了算毬。

為了遼東之綏靖,李賢根本無所謂手段是否陰毒。

“殿下英明。”

魏思溫並不覺得這等卸磨殺驢的做法有何不妥之處,在他看來,為上位者,若是心慈手軟的話,那,根本不是社稷之福。

“另外,傳令蔣將軍,讓他盡快安排一下,將趙英豪與沙可白牙都押來遼東城。”

李賢深刻地知道大唐帝國要想永續,根本的矛盾並非儒家所宣稱的“不患寡而患不均”,甚或也不是軍製、政體的革新。

真正的矛盾在於人口的劇增所導致的耕地不足——現如今的五穀與稻子的畝產量都太低了些,一旦人口增加到了一定程度後,土地產出便會嚴重不足,這等時分,天災若至,王朝的存續也就難以保證了。

要想解決這一條,辦法不是沒有。

一是改良作物,但這,並不容易,一來是大唐缺乏相關人才,二來麽,真正能大幅提高畝產的作物目下都還在美洲呢。

至於其二麽,那就是南下奪取南洋諸島,把那些能一年三熟的寶地變成大唐的糧食生產基地。

而這,就需要有一支強大的海軍。

目下的遼東暫時無力打造出這等強軍,不過,準備工作卻是不妨先行一步,就看趙英豪與沙可白牙誰能入得了他李賢的法眼了……

“殿下,微臣幸不辱使命,現有和議文本一份在此,請您過目。”

十月初四,末時三刻,出使黑水靺鞨的劉善終於回到了遼東城。

“好,劉卿辛苦了。”

文本挺厚實的,林林總總百餘條款,其上還有不少細則解釋,不過,細究了去,其實就一條——委任黑水靺鞨聯盟酋長大莫弗瞞咄為勃利州刺史,準其自治,必要時,黑水靺鞨當調兵為大唐助陣。

彼此間的義務,基本為零;和議文本的約束力,也基本為零。

但,不管怎麽著,北境都算是勉強安撫住了,至於將來是戰是和麽,那就得看彼此的戰略態勢而定了。

“能為殿下效力,實微臣三生之幸。”

劉善並未因此而居功自傲,而是恭謙地行了個大禮。

“嗯,卿且請隨本宮來。”

盡管劉善絕口不提和談時的艱辛,可李賢卻清楚地知道此事並不容易,對這等有功之臣,重用必然。

“諾。”

劉善完全搞不懂李賢要幹啥,但卻並未多問,在恭敬地應了一聲之後,亦步亦趨地便跟著到了安東都護府的一處庫房中。

然後,他的視線第一時間就被一架擺放在地上的古怪器械給吸引住了。

“劉卿,這是本宮所設計的新型麻紡機,昨日才剛調試完畢,效率比之傳統麻紡機,可提升十倍以上。”

李賢並未讓劉善多費思量,笑著便給出了個說明。

“哦?”

一聽這話,劉善的眼神頓時便亮了——絲綢太貴,平民百姓根本穿不起,實際上,此時的大唐百姓家中,每個人的布衣都沒幾套。

若是這款織布機真能大幅提升織布的效率,布匹的價格必然會因此大降,那,百姓們可就有福了。

“本宮打算以此機在遼東城設立大型織造廠,頭一期先召五百女工,爭取到明年六月時,將女工規模擴大到五千人以上,若條件成熟的話,亦可在各縣成立分廠。”

“所織就的布匹通過海運行銷全國,若是運營得當的話,年利當不低於五萬貫,但這,並不是關鍵,真正的關鍵在於惠及我遼東百姓,此事的籌辦,本宮便交給卿了。”

“卿可借此機會,多曆練一下,接下來,本宮還有不少項目會陸續展開,卿若能統籌得當,來日,卿便可憑此功績出掌工部。”

要想拉動當地經濟,最有效的手段就是上勞力密集型產業,求的不是利潤有多高,而是給予大批閑置勞力實惠,這麽個道理,李賢當然是心中有數的。

實際上,李賢本來是想大力發展棉花產業的,奈何遼東並不太適合種植棉花,且,此時的棉花也就隻在西域有少量種植而已,完全沒辦法形成供應鏈,隻能等將來他登基後,再去考慮棉花的普及與推廣了。

“微臣願為殿下效犬馬之勞。”

似這等利國利民還利己的好事,劉善又哪有不樂意的理由……

十月初五,安東都護府製造局悄然掛牌,劉善走馬上任後,迅速組織人手,先行選取了城東一棟被官府沒收的高句麗餘孽之大宅院作為廠址,並調集一批工匠對大宅院進行改造。

緊接著,又按李賢的指示,成立了煤炭行,在翻新大宅院的供暖係統之同時,順帶著也對各縣官衙的衙門供暖進行了翻修,以蜂窩煤取代了柴火、木炭的傳統供暖。

標杆作用下,煤炭供暖乃至煤爐的使用竟是很快便成了不少百姓的首選,但凡有條件的人家,無不趨之若鶩。

不奇怪,改造的一次性投入本身就不算太大,煤炭行還給補貼——壁爐、火炕的改造基本上就是成本價,緊急燒窯出來的煤爐更是半賣半送,算個經濟賬便可知用煤比用木炭要便宜得多了。

在煤炭熱興起後不久,劉善又再接再厲地成立了家木作廠,按李賢所給出的流水線作業方式,緊急培訓了不少初級木匠,趕製新型麻紡機。

並在十月中旬時,先期招收了二十名有經驗的織布女工,熟悉新型麻紡機的使用,以為下一步的大量招工奠定個基礎。

就在遼東的產業布局進行得如火如荼之際,京師突然傳來了噩耗——與黑水靺鞨的和議文本被武後給駁了。

張大安為此據理力爭,結果,不單沒能奏效,就連他自己也被武後隨便找了個借口貶去了橫州。

東宮一係在朝中最穩固的支柱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