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無法嚐試的困境
這種極端的困境,卻僅僅隻是預置在地下一層和地下三層之間的隨機空間,並無任何的強製進入機製,要不是白寧為了更好的體驗各種幻境環境,找到破解幻境迷宮的辦法,他是不會進來的。
以之前各種探索人員的基本心境,他們的預期目的在果戈裏的引導下會錨定地下三層,似乎根本不會對地下二層的空間感興趣。
如此累贅的一種幻境空間,除了能夠將隨機進入者徹底困死以外,似乎毫無意義。
白寧之前推理得出幻境核心具備一定的交互特性,如果幻境核心真的能夠做到此種程度的絕對抹殺,蘇聯人也不會將這種大殺器留在這裏。
由此可見,這片看似無窮無盡的虛無空間,其實依舊是一片狹窄的重複空間,隻是由於人眼視覺的關係,會誤以為這片區域就是無窮無盡的。
在此種程度的幻境空間之中,視覺誤差真的依舊有效嗎?
基於這樣的啟發,白寧再次回憶起之前對於強光手電的懷疑。
如果說白寧的意識和身體的五感是同步的,那麽這就說明白寧當前所處的空間就是軀體能夠抵達的現實空間。
可之前的經曆告訴白寧,這處電梯井內的地下二三層都是幻境空間。
這也同樣可以證明,此時強光手電的照射範圍,其實隻是幻境之中的一種意識形態。
所謂的看見和看不見,不過就是幻境核心對於白寧意識的一種操控。
在這處幻境迷宮之中,所有的東西都看得見,所有的東西也都看不見,強光手電的照射範圍,就是白寧意念的輻射範圍。
這種推理結論似乎意味著隻要白寧想要看到整個虛無空間的全貌,那麽幻境核心便會讓此處籠罩在天光之內。
一如之前那種幻境背景的自由轉換,所謂的黑暗與光明,其實都隻是白寧心中的某種自我暗示罷了。
一念及此,白寧開始主動嚐試與環境核心交互,希望這裏能夠處在光線的照亮範圍之內。
隨著這樣的念頭興起,白寧的大腦也湧起一股深深的疲乏感,這種感覺一閃即逝,眼前的無邊黑暗果然全部消失不見,換成了一種亮如白晝的狀態。
光線刺眼的基本反應機製非常地健全,白寧以手扶額,眯著眼睛四處看了一圈,所有的一切都變成純白一片,依舊一眼望不到盡頭。
並未在黑暗環境之中設置什麽回廊結構嗎?
虛無就是虛無,空曠就是空曠,坦坦****的,這就是此處空間的基本特性。
四周總體看了一圈,陡然在極遠處發現了一個小黑點,白寧的第一反應是之前的那處電梯門洞。
之前短短的一段路程,感覺不太深入的一次冒險,竟然讓自己離開電梯門洞如此之遠了嗎?
難道,幻境核心僅僅隻是借由黑暗環境對於距離和時間概念的麻痹,讓被困者失去基本的衡量標準,以至於活活地困死在這處廣袤的虛無空間之中嗎?
一如之前所推理的那樣,將人在幻境迷宮裏麵逼瘋的,永遠都是他們自己,對於外部反饋的過分在乎,隻會讓其在扭曲的認知裏最終走向崩潰。
意念再次移動,隨著疲乏感的再次襲來,遙遠處的那顆黑點也瞬間挪移到白寧的麵前。
預想之中的電梯門洞沒有出現,出現的卻是一個陌生男人的背影。
此人似乎盤腿在原地打坐,隻是頭顱低垂,看不出是死是活。
又一個被困死在幻境迷宮之中的探險者靈魂嗎?
來到打坐人的正麵,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極度蒼老的麵孔,稀疏的胡須斑白一片,不拘一格地垂落在胸前,其淩亂的頭發更是遮擋了大部分的麵容,更加分辨不出這幅消瘦內陷的麵頰到底屬於誰。
正當白寧想要仔細打量一番,看能不能在這個蒼老男人的服飾上發現一些什麽線索的時候,這個仿佛早已死去多時的枯瘦老者突然睜開了他的雙眼。
毫無渾濁痕跡的雙眼,銳利的目光仿佛能夠刺透人心,就算白寧的定力再強,似乎也在這種猛然的凝視下驚起些許的波瀾。
“我是果戈裏,你是誰?”
又是莫名的意識傳音,枯瘦果戈裏麵無表情的盯著白寧,就好像想要將麵前的年輕人給解剖幹淨一樣。
又一份果戈裏的靈魂碎片嗎?
可是看他的樣子,須發花白,身形瘦削,像是在這裏困了一輩子,幻境迷宮之中的時間流速果然可以變快嗎?
又或者,枯瘦果戈裏當前的這種表現,是其虛弱精神狀態的一種外在顯現,就好像白寧能夠讓這個的環境變得明亮起來一樣。
“你在這裏被困了多少年?”
白寧的這個問題讓枯瘦果戈裏眼神中的銳利完全消散,那種掩飾不住的迷茫滿溢而出,就好像此時的枯瘦果戈裏再次進入另一重幻境迷宮一般。
“誰知道呢。
也許一年兩年,也許十年,也許五十年。
在極端環境之下,人的外貌表征從來都不會與切實的年紀相匹配,妄圖通過身體的衰老特征來估算時間,不過就是在癡人說夢。
你是一個人過來的,還是誰引導你進來的?”
短暫的迷茫之後,枯瘦果戈裏似是而非地回應了幾句,像是對白寧問題的一種自我思辨。
最後的那句話,就好像他從來都不知道真實的果戈裏會不斷帶人前來探險前哨研究基地一樣。
這種自我隔絕的狀態,難道是因為從來都沒有人來過這處地下二層嗎?
可是,果戈裏又為什麽會跑到這地下二層之中呢?
難道,此時的這個枯瘦果戈裏其實根本就分不清現實與虛幻的差別,對於眼前的白寧,也隻當是幻境迷宮之中的一種折磨,正在無差別的反擊嗎?
又或者,先前那種仿佛永恒一般的黑暗空間讓枯瘦果戈裏完全陷於一種自我封閉的狀態,睜眼和閉眼,對於此時的枯瘦果戈裏根本就沒有任何的意義。
“是你讓我進來的。”
白寧的回應在枯瘦果戈裏看來,仿若石破天驚一般的言論,隨後便讓他陷入到幾近癲狂的笑聲之中。
“我?
是因為被困得太久,以至於開始妄想著救世主能夠降臨此地了嗎?
如果說虛無的外延依舊是虛無,那麽救贖的背後,不過就是永恒的懦弱!
你消失吧。
我不想與你再說些什麽。”
枯瘦果戈裏幾乎眼中含淚地狂吼著,就像是一種歇斯底裏的發泄,對於自身無能的一種極端厭惡。
發泄完畢,枯瘦果戈裏的臉上多了幾分安詳的寧靜,重新閉眼的他,仿佛已經瞬間入定,沉浸回自我的清靜世界之中。
“果戈裏,我是不是虛假的,這其實並不重要。
我隻想詢問你一句,你想不想知道現在是幾幾年?
從你被困於此地開始,你想要知道這外麵的世界已經變成什麽模樣了嗎?
你想不想知道,幻境核心對於你的影響,會不會誤打誤撞地讓你獲得精神上的永生?”
對於枯瘦果戈裏的癲狂絲毫都不放在心上,白寧又是一套組合拳打出,借由時間觀念的校正,試圖讓絕望的枯瘦果戈裏重新煥發出求生的希望。
不過,就仿佛枯瘦果戈裏真的重新入定了一般,絲毫的外部反應都沒有表現出來。
“不用裝了,你的心已經亂了。
你渴望最為真實的世界,你憎恨這無窮無盡一般的囚禁。
如果你想要重新走出這裏,那麽你就必須要表現出應有的骨氣,而不是像個小醜一樣,躲在自我的世界裏麵獨自舔舐傷口。”
按照這樣的攻心節奏,白寧連續不斷地攻擊了不知道多久,靜坐不動的果戈裏突然睜開雙眼,眼中的赤紅代表著他此時的癲狂。
那種仿佛正欲擇人而噬的狀態,使得白寧瞬間確認果戈裏想要殺死他的瘋狂心境。
但是,此時的果戈裏依舊一動不動的坐在地上,就仿佛他的雙腳已經徹底殘廢了一般。
在幻境空間之中,又怎麽可能會有雙腿殘廢這樣的概念,唯一的一種可能性,就是麵前的果戈裏曾經無數次的想要殺死心魔,但永遠也達不成這樣的預期。
憤怒和癲狂是他此時的態度,不願做出應有的反饋,這也是他的態度。
一種非常奇怪的中間態,很難想象枯瘦果戈裏現在到底有多麽的絕望。
絕望是什麽,絕望不是求而不得,絕望是你連嚐試的勇氣都已經沒有。
很明顯,此時的枯瘦果戈裏已經深陷絕望,他或許設想過死亡,但在這處幻境空間之中,或許根本就沒有死亡。
又或者,沒有枯瘦果戈裏所預想的那種死亡。
“你想要出去,出去是你此生最大的渴望。
留在這裏隻有無盡的痛苦,但由於你的懦弱和無能,你也隻能永遠的留在這裏。
你在這裏故步自封的打坐冥想,並不是因為你想要得到什麽思想的升華,純粹隻是因為打坐可以讓你忘記時間的流逝。
你的本質是害怕和懦弱,就算你眼神再怎麽犀利,再怎麽凶狠,也無法掩蓋你畏手畏腳的本質。
這片空間無限大,屬於你的地方卻無限小,或許你的存在本身,就是讓這處空間無限大的根本。”
在白寧的這種連續打擊之中,枯瘦果戈裏頭上花白的頭發逐漸變得雪白,臉上的皺紋更是橫生,仿佛就在這短短的幾分鍾之內,他就已經走到了生命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