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惡虎莊

乞丐的住處著實偏僻,道路曲折難辨,夏鬆費了好大勁才返回集市,當趕到小師妹和蘇帆所在之處時,卻被眼前的一幕驚到了。

隻見蘇帆衣衫破裂,一身血汙地趴伏在地,而小師妹和那名賣首飾的商販已然不知去向。

不少行人路過此地,卻無一人上前去將蘇帆扶起。

當下夏鬆急忙將蘇帆拉扶起來,隻見他已昏厥,臉部鼻青目腫,明顯是被人毆打所致,便使勁將他晃醒。

醒來後,就見蘇帆神色慌急地直呼:“小師妹!小師妹!”

夏鬆忙將他勸阻了住。

見到夏鬆,蘇帆便緊緊抓住他手臂,急聲道:“夏鬆師兄,不好了,小師妹被人捉走了!”

夏鬆心中突地一顫,強定心神,對蘇帆道:“不要急,到底發生了什麽?你慢慢說。”

隨即取出幾顆藥丸給蘇帆服下,又給蘇帆運氣助力。

蘇帆頓感身上疼痛漸止,緩了口氣,才道:“自夏鬆師兄你走後,過了許久,不知從哪裏突然冒出來一群惡狠狠的人,直衝到小師妹身旁,就將她拉扯著抬起,小師妹不會武藝,自然反抗不得。我見了急忙上前去攔阻,這些人武藝稀鬆平常,本不是我的對手,哪知過沒多久,又來了一人,身手很是厲害,將我擊倒在地,而後我又連遭到其他人一陣群毆,眼睜睜看著小師妹被他們捉去了……”說完重重歎了口氣。

“這是些什麽人?”夏鬆又問。

“像是些家仆,或許……或許是某家少爺公子垂涎小師妹姿色,便讓下人來搶奪。”蘇帆推測道。

一聽此話,夏鬆立時想起先前一刻,他去圍觀一眾仆役群毆那名乞丐時,不遠處正站著一個手持折扇的華服青年。

“怎會如此湊巧?”夏鬆不禁狐疑,細思之下,登時明白自己中了他人的詭計。

首先,那名賣首飾的商販來得太過突然,死纏著他們,像是非要將首飾賣給他們不可。緊接著,另一處就發生一名乞丐因偷拿華服青年的折扇,而遭一眾仆役群毆。

自己出手製止,又將乞丐帶回住處,當返回來時,就看見蘇帆昏迷在地,而小師妹又被他人捉走。

細細回想,又察覺到那乞丐身上的不少可疑之處。比如所穿破衣破鞋像是臨時才換上的,臉上身上的髒汙也像是經過刻意塗抹,以及那一頭蓬亂披散的頭發,也像是才經過處理一般。

不止這些,那些毆打乞丐的仆役,每一拳每一腳似乎都擊打得很有分寸,而那乞丐卻故意扯開嗓門放聲痛呼。還有那名華服青年,被乞丐偷拿折扇理應十分氣憤才對,而他卻神色淡然地站在一旁,且還露出輕鬆微笑。

乞丐因說自己腿腳不便,便讓自己攙扶著他返回住處,路上他那一瘸一拐也極像是偽裝的,而且既然腿腳不便,又怎還有膽量去偷拿別人東西?

這一切都著實不正常。

“調虎離山。”此刻夏鬆的腦海中頓時浮現出這樣四個字,隨即喃喃出聲。

又將此事在腦海中一番過濾梳理,夏鬆頓時明了,必是那華服青年路經此地,被小師妹姿容吸引,為得到小師妹,便與一眾仆役設下這樣一計。

先是收買了一名賣首飾的商販,讓對方將快要離去的他們纏住,然後又讓一人假扮乞丐,在眾人麵前上演了一出偷竊遭打的戲份,將自己吸引過去,其後假扮乞丐之人又故意讓自己扶他返回住處,將自己調開,而後其他人便去強奪小師妹。

“如果當時我沒去湊那熱鬧,想必他們也會使出別樣招數來將我調離,小師妹對他們來說勢在必得,絕不會輕易罷休。”夏鬆這樣想。

明白這一切原委後,夏鬆雖也懊悔,但又想當務之急是要去解救小師妹,便穩住心情,將蘇帆扶到路旁坐下,囑咐他先在此調息養傷,隨後他便準備去探聽那華服青年的身份和去向。

小師妹買的一大包衣服首飾和一盒胭脂水粉,還有自己買的那本書,被夏鬆寄放在附近一家店鋪裏。

接著夏鬆便向店老板打聽那華服青年的身份,卻見店老板連連搖手:“不可說不可說,你們還是速速離去最好。”

離開商鋪,夏鬆又一連向數名行人打聽那華服青年,卻都被對方給一一回絕,並神色慌張的匆匆離開。

“看來這廝在當地頗有凶名和威懾,就如平峰縣的霸刀門一樣,百姓們都對其怕到骨子裏了。”夏鬆歎道。

就在夏鬆為探不到消息而焦急時,卻見一個老丐朝他快步走來,靠近他後,低聲在他耳邊說了句:“跟我來,我來告訴你。”

夏鬆雖擔憂這老丐還是他人假扮的,但眼下除此之外已再無其他可探取消息的辦法,隻得跟隨這老丐前去,沒多時便來到一處偏僻陰暗的無人角落。

有了前番教訓,這次夏鬆便留心觀察起這老丐,在發現對方所穿破衣破鞋,以及麵上的髒汙都屬正常後,這才寬了心。看著老丐,他又不禁想起平峰縣的老方,為此心中生出一絲親切。

隻見老丐看著夏鬆,說道:“你那媳婦兒,是被那馮家莊的馮二少派人奪去了。”

“馮家莊,馮二少。”夏鬆一怔,喃喃著,又苦笑道:“您誤會了,那是我師妹,不是媳婦兒。”

老丐哦了一聲,道:“我瞧你跟那姑娘挺般配,以為她是你媳婦兒。”

“您可知馮家莊在什麽地方?”夏鬆便問。

“你確定要去馮家莊?”老丐道。

“我師妹既被他們捉走,難道讓我袖手不管?”夏鬆皺眉道。

老丐道:“你不知,那馮家莊是這長嶺鎮上的土霸王,連鎮府的人都怕他三分,何況是我們這些普通百姓。”

鎮府是鎮級官方力量,長官稱為鎮守。

“難道就放任他們這般為非作歹不成!”夏鬆憤然道,“我不是尋常百姓,我乃天武門弟子,他們奪走的,是我們門主的女兒。”

“你……你是天武門弟子!”老丐吃驚,“既是這樣,你可直接去馮家莊找他們理論,相信他們一聽你的身份,便馬上就將那姑娘還回來。”

夏鬆點點頭,又向老丐問起馮家莊的位置,老丐便跟他說了。

又聽老丐道:“這鎮上的百姓都被馮家莊給嚇怕了,所以沒人敢告訴你馮家莊的所在,我也是見你著急,心裏不忍,又因我無依無靠,沒甚牽掛,不怕馮家莊會將我怎樣,這才把你帶到這兒,跟你說了。”

夏鬆便道了謝,又道:“放心,隻要有我在,必不讓馮家莊的人傷您一根頭發。”

老丐笑了笑:“無妨。對了,馮家莊又名‘惡虎莊’,聽人說那莊內飼養著十多隻斑斕猛虎,你可千萬別與莊上之人動手,否則他們放出猛虎來,你可危險了。”

夏鬆笑道:“多謝相告,我自有分寸。”本想取出些錢兩送給老丐以作答謝,卻想起自己早已是身無分文,便對老丐道:“等我救出師妹,自會酬謝。”

“嗬嗬,不用,我雖靠乞討為生,但也不一味索取,再者這周邊百姓待我都不錯,時常會接濟我些飯菜錢兩,所以你不用為我擔心。”老丐搖手。

“好,那就告辭了。”夏鬆點點頭,隨之轉身離去。

……

按著老丐所說的方位和路線,夏鬆一路前行,大約走了數十裏路,最終來到一座大莊院前。

隻見這座莊院占地極為廣闊,莊外環繞著一棵棵巨大的楊樹和柳樹,高牆黑瓦,莊內房舍儼然,外部兩扇朱紅大門緊閉,上懸匾額,書著“惡虎莊”三個燙金大字,大門兩側各立著一具猛虎石雕,作仰天怒吼之狀,頗有威懾。

此刻,有兩名仆役正站在大門前,看見夏鬆,便開口呼喝:“哪兒的小子,這地兒也是你能來的?快滾!”

夏鬆不為所動,大聲喝道:“讓你們家那馮二少出來!”

兩名仆役對視一眼,都看出對方眼中的驚詫,隨之都轉頭朝夏鬆喝道:“哪兒來的瘋小子,我家二少爺也是你能見的?”

接著就見一名仆役抓起倚在門邊的一柄砍刀,衝到夏鬆麵前,將刀指著他,喝道:“小子,你再不滾,我這刀可就要剁下你的腦袋了!”

另一仆役冷笑觀望著。

隻見夏鬆淡定自若,眼中忽閃過一道淩厲光芒,接著出手如電,將那名仆役的砍刀擊斷,又趁勢扼住他脖頸,將其壓倒在地。

另一仆役見了,大吃一驚,急忙開門進莊,去莊內飛報這一情況。

那名仆役被夏鬆扼住咽喉,一時呼吸不暢,麵部漲得發青,艱難地道:“饒……饒命……”

夏鬆見已給了他教訓,便鬆開了手,那仆役如逢大赦,忙從地上爬起,躲得遠遠的,不住大口喘著氣,而後又驚恐地望著夏鬆。

就在這時,一陣陣腳步聲沙沙沙響動,大門打開,隻見數十名仆役簇擁著一名華服男子走了出來。

“哪兒來的小子,竟敢來我惡虎莊撒野!”這名華服青年望著夏鬆厲喝道。

夏鬆看去,隻見這名華服男子並不是先前他在集市上見到的那人,但麵貌身形卻與之頗為相似,年齡略大,便知眼前這華服男子必是那人的兄長。

夏鬆伸手指著他,大聲道:“你那兄弟為非作歹,無法無天,強奪我師妹,快快讓他將我師妹放出來!否則,我就踏平你們惡虎莊!”

“好大的口氣!”華服男子怒哼,想到兄弟又做下強奪民女之事,暗自氣惱,但礙於顏麵也不好承認其事,便故作不知,朝夏鬆喝道:“胡說八道,我兄弟怎會做此等事?你這小子一定是誤聽他人言語,來我們惡虎莊搗亂,看我不好好教訓教訓你!”

隨之朝一眾仆役發起喝令:“給我拿下這小子!”

一眾仆役紛紛應喝,揮舉起手中的砍刀,甩棍一眾武器,對夏鬆凶猛飛衝來。

夏鬆一聲冷笑,待得一眾仆役衝近,便身軀一晃,如一陣疾風般閃入眾仆役之間,拳掌腿腳閃電般出擊,頃刻間就將一眾仆役盡給擊倒在地。

華服男子見此一幕,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回轉過神,怔怔看著夏鬆,張口問道:“你……你究竟是什麽人?”

“我乃天武門弟子,你那兄弟搶走的,是我們門主的女兒!”夏鬆又提聲喝道。

“天武門弟子,門主女兒……”華服男子喃喃著,麵露驚訝之色,默然片刻,便道:“既是如此,就請……就請閣下在此相候,我這就去與我兄弟說知,讓他將閣下師妹速速送還。”說完轉身飛步進入莊院。

夏鬆便走到一棵柳樹旁,倚靠著靜靜等候。

……

華服男子進了莊院,直朝中央一間高大房舍趕去,進了房舍,便放聲高叫:“父親,父親,不好了,外麵來了個厲害的小子!”

隻見房舍中的一堵牆陡然轉動而開,從裏麵緩步走出一個輕衣薄衫之人。

隻見這人年近五旬,卻麵皮光潤,身材勻稱,發須灰黑,眉宇之間帶著幾分陰鷙之氣。大拇指上戴著一枚玉扳指,瑩然生光。

這人見華服男子神情如此慌張,便問道:“是怎樣厲害的小子,竟將你嚇成這般模樣?”

華服男子道:“他自稱是天武門弟子。”

“哦?”這人張口,又問:“天武門的弟子,來我們莊上何幹?”

卻見華服男子皺起眉頭,怨聲道:“都怪二弟,他又強奪外麵姑娘,這回奪的是天武門門主的女兒,人家跑上門要人來了!”

這人一聽,忽而一怔:“你說,強兒在外麵奪了一姑娘,這姑娘是天武門門主的女兒?”

華服男子點頭稱是。

這人默然沉思一會,道:“居然是段振天的女兒,這可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華服男子不明所以,便問:“父親何出此言?”

這人不答,又對華服男子道:“你去強兒那兒,把這姑娘給我帶來。”

華服男子不解,便問:“父親您要做什麽?”

這人隻道:“不必多問,過後你自會知道。”

華服男子應了聲是,便轉身而去。

過了好一陣,隻見華服男子帶著段媃來到,向這人道:“父親,我已將人帶到。”

這人便揮揮手:“你去吧。”

華服男子隨之退下。

這人看向段媃,隻見她一副嬌怯怯的樣子,容顏憔悴,杏眼含淚,長發散亂,所穿紗裙東皺一塊,西皺一片,顯然是先前曾受他人侵犯而強力抗爭所致。

“姑娘,請坐。”這人伸手指向一旁座椅。

段媃搖頭:“你們快將我放了。”

這人哈哈一笑:“不要誤會,叫你來此是想問你一些事,待問完後,我自從放你離去。”

“真的?”段媃心中一動,便問。

“自然是真的。”這人笑著點頭,又麵現歉疚之色,向段媃拱手道:“是我教兒無方,致使他橫行無忌,為所欲為,以至侵犯到姑娘,使你蒙受其害,我在這裏向你告罪了。”說完向段媃深深一揖。

段媃見這人言談舉止得體有禮,與那侵犯他的兒子竟如此不同,也是大感意外。見這人施禮致歉,態度懇切,便也躬身還禮,隨後便在這人示意下落座。

這人在她對麵座椅上坐下,細細打量了一番段媃,便開口問:“姑娘,你跟天武門段振天門主是什麽關係?”

段媃便道:“那是我父親,怎麽了?”

這人一笑,道:“昔日我與段振天門主有過幾麵之緣,見姑娘麵貌與段門主很是相像,便有此一問。”

段媃點點頭,又道:“您要問我些什麽?”

“不急,先用著茶水。”這人便喚來一名仆人,給段媃遞上一杯茶。

段媃接過,早已口渴了的她,便將茶水一飲而盡。

隨後這人便將自己要問之事一一說出,比如天武門近期狀況,段振天修為如何,又問起門下出了哪些優秀弟子……

段媃雖涉世不深,但也知道家底不可外泄,幾番猶豫之下,便簡單含糊地回答了幾個不算太重要的問題,見這人也笑吟吟聽了,對那些她不便回答的問題,也並不追問。

隨後段媃又問:“不知您怎麽稱呼?”

這人笑著回答:“我是這馮家莊莊主,馮天南,你叫我馮叔叔即可。”

段媃點點頭,便道:“馮叔叔,我已回答了您的問題,現在可以讓我走了嗎?我兩個師兄找不到我,現在一定非常著急。”

馮天南微微一笑:“既如此,我就不多留你了,請。”說著起身做個手勢。

段媃也起身,向馮天南道別後,便轉身而去,哪知沒走出幾步,便感一陣頭暈目眩,跟著嬌軀搖晃,最終昏倒在地。

馮天南隨即露出一副陰沉獰笑,又喚來幾名仆人,指著昏在地上的段媃,吩咐道:“把她給我送到縣裏,交給那個人。”

“莊主,哪個人?”幾名仆人都問。

馮天南走到一桌案邊,拿起一枝筆,在紙上寫下幾個字,然後交給其中一名仆人。

幾名仆人看了,都道:“明白。”隨後一人上前背起段媃,幾人伴護著,一起離去。

仆人走後不久,那名華服男子又走了來,對馮天南道:“父親,您是要把那姑娘交給……”

馮天南擺了擺手,道:“她既是段振天的女兒,那位大人跟段振天又有些嫌隙,把段振天女兒送上,我們可就立了一大功。”

華服男子點點頭。

緊接著,那名在集市上驕橫的華服青年趕了來,隻問那段媃的去向,在得知段媃已被送往縣裏,隻氣得跳腳,連聲道:“我還沒好好親近親近她,就這樣被你們送給別人了。”

隻見馮天南快步上前,啪的一巴掌重重打在他臉上,大聲喝罵:“沒用的東西,整日就想這些齷齪事!這幾日給我待在莊內哪兒也不許去,給我靜靜反思!”說完怒哼一聲,轉身而去。

華服青年撫著被打得紅腫的麵頰,半天也不敢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