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夏鬆

天武門,是大炎國東昌郡內一個頗具盛名的武者宗門,宗門建於高山之上,山也得名為天武山。

天武山山勢雄峻,山道開闊平坦,更兼樹木蔥鬱,環境清幽。這麽好的所在,自然也會吸引不少行人在此駐足停歇,觀賞一番。

這一日,如同往常一樣,有幾名行人坐在山道旁一塊大石上,背靠樹幹正自歇涼,時不時抬起頭,環顧周圍的幽深密林,再吸幾口從林中泛來的清涼氣息,都感十足愜意。

嗖——

就在這時,從前方山路上忽然傳來一道震耳破風之聲,接著,就見一道如飛電般的影子在幾人麵前一閃而過!帶起的勁風,將地麵上的野草都給吹拔而起,四散飛揚!

“那是什麽?”一人吃驚問。

“好像,是個人……”另一人也麵帶訝然。

“好快的速度!這一定是天武門的弟子,趕這麽快,想必是接到什麽重要任務了。”又一人在讚歎一句後隨即猜測。

這人所說的不錯,這道一閃而逝的身影正是天武門的一名弟子。

隻見這名弟子如迅風疾掠,眨眼工夫已在十幾丈開外。

又經片刻,終於在前方一處坡地上停下,這時才看清這名弟子的相貌。

隻見他身形略顯瘦削,樣貌俊朗,劍眉星目,鼻直口方,一身赤紅色勁裝,背負一柄單刀,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濃濃的英武之氣。

他叫夏鬆,十九歲,年紀雖輕,修為和武力卻不弱,是天武門弟子中的第一人。但凡宗門接到什麽緊急重要的任務,都會派他前去應對處理。而夏鬆每次也都會在成功完成任務後安然歸來,如此出色的能力,讓他深得門主的器重和賞識。

這一天,夏鬆和平時一樣正在宗門習練刀法,隨後收到門主傳喚,接到一項緊急任務——宗門的運糧隊遭劫,要他前去清理劫糧的匪徒。

天武門所需的糧食一般都是從附近村莊中采購,由宗門派遣一隊弟子下山,協助村民搬糧並護送運糧隊伍上山。

往常雖然也會遭遇匪徒劫糧,但劫糧匪徒都會被護糧弟子擊退,可這次不同以往,隻因前來劫糧的匪徒異常凶悍厲害,而且人數眾多,護糧弟子不僅無法將之擊退,反而遭到圍困,致使多人負傷,更有少數弟子被殺。

多虧有一名弟子在緊急中飛鴿傳信,才讓天武門門主及時得知這一情況,並喚來夏鬆,每當遇到這類險況,夏鬆都成了他腦海中第一浮現出的人。

門主向夏鬆說了匪徒劫糧一事,又告知他事發地點,夏鬆便急忙返回自己屋舍,略作收拾後火速下山,前去助援運糧隊伍。

眼下,夏鬆在坡地上略作停頓,辨明方向後,便繼續施展身法,身如一陣疾風,朝運糧隊被劫之處飛速趕去。

在他走後不久,隻見在遠處一塊大石後閃出一人,這人黑衣蒙麵,一雙眼睛遠遠望著夏鬆離去的方向,口發冷笑,眼中射出森冷寒芒,身影一晃,朝前方一片密林深處閃去……

……

這是一處崎嶇陡峭的山地,道路狹窄曲折,偶有亂石阻隔,周邊更是雜樹叢生,荒草遍地。

就是在這樣一處惡劣荒地上,正自進行著一場血戰拚殺。

一個個手持鋒銳長刀,麵相凶獰的彪形惡漢,正狀若瘋虎般,嗷嗷厲吼著,朝著天武門一眾護糧弟子凶猛撲上!

哪怕護糧弟子不曾畏懼,個個奮勇相迎,卻依然難以抵擋,不少弟子均已負傷倒地,無法作戰,更有多名弟子橫屍就地。

那些運糧村民早已被殺的殺,逃的逃,現已有好幾車糧食都被這些匪徒搶奪運走,局況不容樂觀。

撲通!

又是一名弟子喪命在一名匪徒刀下,隻見這名匪徒舉起刀來,伸舌頭舔了下刀口上的鮮血,像是在品嚐一樣美味,而後又揮刀向其餘匪徒厲喝:“給我繼續殺!”

看情狀這人是匪首。

聽到首領喝令,那一眾匪徒的攻勢頓時變得更加凶厲,護糧弟子已然都支撐不住。

“怎麽辦?”一名護糧弟子急切叫道。

“不要怕!再堅持一會,夏鬆師兄很快就到了!”另一名弟子勸慰道。

“這幫惡賊究竟是什麽來頭?怎麽這麽厲害?”又一弟子緊皺眉頭問。

沒人回答,這也是其他所有弟子心中都困惑的一點。

片刻之後,又有數名弟子被殺,護糧弟子本有十多人,眼下卻僅剩四人。

一眾匪徒將四名弟子圍攏而起,一把把沾滿鮮血,泛著寒芒的長刀將他們對準,一個個臉上都露出一種貓戲老鼠般的壞笑。

“想活命嗎?想的話就從我這褲襠底下鑽過去,再喊上一千聲爺爺!”一匪徒大笑。

“那豈不便宜了他們?”另一匪徒嚷嚷著,“把他四個帶回去,給咱們做奴才,捶肩揉腿倒尿壺,有氣了就在他們身上揍一揍!”

“他們自覺是天武門弟子就了不得了?偏偏殺殺他們的威風,讓他們給我們吃屎喝尿當馬騎,哈哈哈哈!”

“對,讓他們給咱們不分白黑地做苦力,直到累死為止!”

匪徒們一聲聲羞辱難聽的話語落入這四名弟子耳中,直接讓他們羞憤難當。

“與其被抓受辱,倒不如自我了斷!”一弟子憤然。

“夏鬆師兄為何還不來?”另一弟子焦急道。

“別指望了,就算他來了,敵眾我寡,他也對付不了這麽多人。”另一弟子哀歎。

“士可殺不可辱……”

這四名弟子想到這裏,便都將心一橫,手中刀劍各自架在了自己的脖頸。

然而,就當他們準備橫劍自刎時,忽都感到手背像是被一塊石子擊中,一痛之下手上一鬆,刀劍都嗆啷啷一聲落在地上。

緊接著,他們就見到一道讓他們瞬間心安的身影出現在眼前。

“夏鬆師兄!”四人同時脫口呼叫。

“對不起,我來晚了!”來人微微側過頭,看其麵孔,正是夏鬆。

……

夏鬆的突然出現,讓那一眾匪徒都是發了一怔,隻有那名匪首麵色沉凝,未動聲色,像是早就預料到這一幕會發生。

夏鬆環顧四周,在見到那一具具橫七豎八,散布山地各處的同門師弟的屍身後,一股不可抑製的悲憤之氣瞬間從心底湧升而上,接著又是一陣痛悔:“都怪我來晚了,否則也不會讓這麽多師弟喪命……”

心情的激**,讓夏鬆渾身都忍不住顫抖。

“你們不可饒恕!”隻見夏鬆將無比憤恨的目光投向了前方那一眾匪徒。

在接觸到夏鬆投過來的冷厲目光,那一眾匪徒都不自禁打一冷戰,朝後倒退出數步。

隻見夏鬆身軀一震,背上單刀“噌”的一聲脫鞘飛出,被他接在手裏,接著就見夏鬆身如幻影般,對著那一眾匪徒飛攻而上!

饒是那一眾匪徒厲害,卻又怎是夏鬆對手?僅僅眨眼工夫,就有七八人被夏鬆斬殺。

“老……老大,快撤吧!這……這小子太厲害了!”一名匪徒已被夏鬆的超強實力嚇破了膽,連聲向那名匪首急叫。

而那匪首卻不動聲色,也未做回應。

緊接著又是五六名匪徒喪於夏鬆的刀下。

剩下三四人早已被嚇得屁滾尿流,都跑到那匪首身後,一個個神情驚惶,渾身顫抖地望向夏鬆。

遠處,那幸存的四名天武門弟子,在見到夏鬆這樣一番大展身手,斬殺匪眾,都忍不住激動萬分,喜極而泣,心中對他們這位夏鬆師兄的崇拜更是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

“你們都給我滾遠點兒。”隻聽那名匪首,對躲避在他身後的四名匪徒催促。

四名匪徒忙不迭地拔腿就跑,由於太過慌亂,途中更是連摔帶跌,好容易才都跑到遠處,躲在一片草叢後,偷眼遠望。

“天武門夏鬆,我知道你,今日一見,果然是名不虛傳。”那匪首看著夏鬆,笑了笑。

夏鬆冷哼一聲:“既知我的名字,又為何敢劫奪我們的糧食?你們到底是什麽人?”

那匪首陰沉沉道:“你無需知道這些,因為,你回不去了。”

夏鬆冷笑道:“怎麽?莫非你有信心殺我?”

那匪首道:“不要以為能殺得了幾個膿包雜魚,就沒人能拿下你了。”接著麵現出猙獰之色,“我早就想會會你了,這次我會教你知道,名聲傳得太響,不見得是件好事。”

夏鬆緊緊盯著這名匪首,覺得此人必有來頭,絕不像他那些手下一樣好對付,或許這次護糧隊弟子之所以護糧如此艱難,並非應付不了那些匪徒,而是有此人存在。

“這人究竟是誰?他此次率人劫糧,難道另外的原因,是想借此機會來會會我?”夏鬆不由這樣想。

隻聽這匪首猛地發出一聲低喝,接著手中鋼刀迅疾揮起,飛衝向夏鬆!

夏鬆抖擻精神,挺刀迎擊而上。

雙刀接連相擊,發出一連串清脆刺耳的震鳴!

一時間刀光飛閃,火星濺射!

兩人身影也在這並不開闊的崎嶇山地,閃來躍去,每每碰擊,都是好一陣鏗鏘震耳的刀擊之聲!

就這樣交戰多時,竟是未分出高下。

兩人心驚之餘,也都收起了適才小覷對方的心思,更加凝神鄭重對戰。

遠處,觀戰中的那四名匪徒與四名天武門弟子,在見到這番戰況,也都驚訝不已,又都暗暗為己方之人鼓勁。

又戰多時,夏鬆與那人在又一次的交擊後,各自落在近處一塊山岩上,互相凝視對方。

“果然有兩下子。”那匪首看著夏鬆,笑了笑。

夏鬆卻未應聲,他心緒不寧,因為對方實力之強在他的預料之外。

若是全力一搏,夏鬆雖自問有一絲把握能勝對方,但關鍵是,他此次前來的主要目的並不是為了要跟這人比武較量,而是為了要驅散匪徒,護糧上山,而眼下糧食都被這群匪徒不知運到哪裏,自己眼下又被這人給拖住無暇顧及,情況可說不太妙。

他本想到讓那幸存下來的四名師弟去追尋被搶走的糧食,但又想以他們的實力即便追上了,隻怕無力清理匪徒不說,還白白都搭上了性命。

以往夏鬆遇到不知多少緊急任務,處理過程雖然也都繁瑣,但卻都在自己能力範圍內,眼下這次,卻讓他第一次嚐到了有心無力是何等滋味。

“唯今之計,我隻有出全力,速速解決這廝,再帶領四位師弟前去追回被搶走的糧食……”

心中計較已定,夏鬆便不再拖延,目光緊盯那匪首,口發一聲震喝,身如疾電穿梭,手中單刀劃出一道森寒刀光,向那人飛斬而來!

“小子來勁了!”那匪首冷笑一聲,揮刀迎擊。

兩刀猛擊,隻聽“乒鐺”一聲震鳴,那匪首竟被夏鬆這一刀擊飛!

“讓你嚐嚐我的‘追風刀法’!”夏鬆急喝著,飛身追擊,一刀快過一刀,刀刀猶如追風逐電般向那人身上緊密攻去!

一時間隻見到無數耀目刀影閃現在半空,瞧那般聲勢仿佛那匪首要被這無數刀影吞沒。

“追風刀法!這是天武門的強勁武學,我也不能再留手了。”

那匪首吃驚之下,也急忙開始施展絕技。

隻見他將刀交於左手,右手一揮,五根鋒銳的黑色利爪登時從他所戴的皮甲手套上冒探而出!

“黑狼百爪!”

那匪首傳出一聲厲嘯,右手黑爪驟然急揮,一道道濃黑爪影頓時層層疊疊飛現,與夏鬆發來的無數刀影悍然相碰在一起!

嘭——嘭——嘭——嘭——

隨著一陣陣沉悶震耳的巨響發出,隻見半空中的一道道刀影與爪影在相互劇碰後,都接連抵消而去。

而這時,夏鬆早已見到那匪首右手出現的五根黑爪,心中一動,像是想到了什麽。

“小子受死吧!”

而就在夏鬆這短暫失神間,那匪首已敏銳撿到了空隙,厲叫著猛揮黑爪向他飛撲過來!

夏鬆急忙收神,本想揮刀出擊,卻不料那匪首已發出數道爪影向自己擊來!

夏鬆隻得退閃,那匪首又趁勢攻到他身前,黑爪向他穿刺過來!

“回風掌!”

夏鬆緊急中動用武學,左手由下而上迅然一揮,立時產出一股強大勁風,讓那匪首不得不後撤。

卻沒有料到那匪首在後撤途中,將左手鋼刀一揮,一道刀氣閃向夏鬆,夏鬆躲閃不及,被擊中右臂,疼痛之間,手中單刀也掉落地上。

那匪首眼見機會難得,又挺起黑爪向夏鬆逼近,讓他無法去拾撿單刀。

夏鬆心念電轉,不想與對方纏鬥,便腳掌一踏,朝遠處飛掠而去,想拖延片刻,再想出應敵辦法。

那匪首隻道夏鬆怕了,便飛身追趕。

就這般過了盞茶工夫,夏鬆飛出一片密林,當落地之後,不禁心頭一沉,隻見前方無路,竟是一處高險的懸崖。

就在夏鬆暗自焦急時,那匪首已追來,當見到站在懸崖邊手足無措的夏鬆時,不禁放聲大笑:“天助我也,你無處可逃了!”

夏鬆冷哼一聲,牙關一咬,心想:“隻有全力一搏了!”

隻聽夏鬆口發震喝,猛踏地麵,身如飛燕般撲擊向那匪首。

那匪首不閃不避,右手黑爪,左手鋼刀同時出擊,向夏鬆凶猛攻到。

夏鬆左閃右避,苦於單刀失落,沒有武器在手,隻能空手與對方較量,而對方卻是兩件武器,局況對他可說頗為糟糕。

多虧夏鬆武力出眾,身手敏捷,才能在這般劣勢之下,與對方周旋交戰許久。

但兩人實力本就在伯仲之間,而這匪首又手持兩件利器,夏鬆雖然暫時無礙,但時間一久,情況也將會變得無比凶險。

果不其然,交戰多時,夏鬆已占據下風,身上已被那匪首的黑爪劃傷多處,鮮血汩汩流出。

“難道,我今日要命喪在這廝手中?不甘心,不甘心!”夏鬆暗暗叫苦。

就在這時,他眼前一亮,猛然間發現了那匪首胸前露出的一處破綻,猜想一定是對方自知已勝券在握,所以疏於防範。

機會不容錯過,夏鬆急忙動用武學,使出一記“碎石拳”猛擊向對方胸膛!

那匪首隻覺一股強猛勁風撲麵襲來,打了一機靈,想要防禦已然不及,就這樣被夏鬆這一記“碎石拳”重重擊中!

“噗嗤——”那匪首直接被打得狂噴鮮血,身如掉線風箏往後飛退,重重摔跌在地。

而施展了這樣一記強招的夏鬆,也頓感身骨發虛,接著雙腿一軟,撲通一聲坐倒在地,大口喘著粗氣。

接著夏鬆便盤膝而坐,服下隨身攜帶的幾顆回氣藥丸,運功調息,等到氣力略有恢複後,便起身朝那匪首走去。

那匪首因身負重傷,而顯得臉色蒼白,隻見他一臉怒火地瞪著夏鬆。

夏鬆一步步走近,朝他喝問:“說!你到底是什麽人?”

那匪首不答,隻語氣粗重地斷斷續續道:“小……小子,這……這次,算……算你走運……”說著撿起一旁的鋼刀,大叫一聲就要朝自己身上刺下!

鐺——

隻聽一聲清脆響動,一塊飛石打來,擊在那匪首鋼刀上,那匪首手上一鬆,鋼刀落地。

隻見一條黑影忽現在那匪首身前,二話不說就是對夏鬆猛發出一掌!

夏鬆也急忙一掌迎去。

兩掌相擊,夏鬆竟被擊出老遠!

待站定後,夏鬆便望向那人,隻見來人黑衣蒙麵,身體頗為硬朗,當下大聲喝問:“你是誰?”

蒙麵人冷笑不答,隻是嘶啞著聲音,冷冷說道:“今日是你的死期!”飛身向夏鬆繼續攻來!

夏鬆驚慌之際手忙腳亂,被蒙麵人占盡上風,一直被打到懸崖邊緣。

夏鬆暗叫不好,想飛身躍避,卻被蒙麵人纏住無法脫身。

這蒙麵人實力著實了得,竟遠在那匪首之上,夏鬆不是對手,接連中招。

這時蒙麵人手中已多出一柄長劍。

“去死吧!”隻聽蒙麵人口發一聲凶狠厲喝,一劍朝夏鬆猛刺而來!

夏鬆躲閃不及,被一劍刺中心髒!

在蒙麵人收劍而退時,身受致命重傷的夏鬆,就這樣帶著驚疑和困惑,以及強烈不甘,從懸崖之上墜落而下!

他怎麽也想不到,一直以來都順風順水,平地青雲的他,竟會在這次行動中馬失前蹄,折戟沉沙……

更為讓他鬱悶的是,他連這個對自己痛下殺手的人是誰也不知道。

“不甘心……”這是夏鬆神智還清醒時,所留下的最後一絲感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