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何不食肉糜的混賬玩意

剛走進店門,就聽到房間內傳出嫋嫋琴聲。

時而悠揚婉轉,如同潺潺溪流經過山間。

時而如泣如訴,如同一對戀人將要分別。

他對音律了解不深,但也能聽出對方在這方麵是位高手。

美女?

陳平笙搖頭笑笑,也可能是個純爺們兒。

畢竟彈琴在古代是個比較普及的事。

這時老侯結結巴巴道:““有,有人沒有。”

“出,出,出來個喘氣的。”

房間內的琴聲戛然而止。

裏麵傳出一聲幽幽輕歎。

馬特!

真是大煞風景。

陳平笙掀開珠簾走到了裏間。

屋內略顯空曠,兩側牆壁上掛了幾幅字畫。

架子上還擺放了一些零零碎碎的文玩。

樊城這種地方跟文化沒半毛錢關係。

窮人可能窮的吃不上飯,富人大概也是一些爆發戶土大款居多。

這種店鋪想賺錢,還是要從官府和地方士紳之間的送禮撈銀子。

“老侯,你嚷嚷個蛋呀!”

“沒聽到我這裏有客人在彈琴。”

一個四十多歲,白白胖胖的男人迎了過來。

見到老侯先是一通抱怨。

這也間接證明了他的猜測。

老侯連忙上前,跟男人嘀嘀咕咕說了一番話。

男人連忙笑容可掬道:“原來是新任的縣令大人,失敬,失敬。”

“小人趙團,正是文香閣的掌櫃。”

“大人可以看看字畫,小人給你報個最低價。”

這時從那扇梅花屏風後麵,傳來一聲刺耳的冷哼。

這聲冷哼明顯是針對他。

陳平笙感到納悶!

他進城還沒有一天,除了接觸過王家的人外。

應該還沒有得罪誰吧!

趙掌櫃連忙上前介紹道:“大人,這幾幅字畫如何,都是名家大作。”

“小人平時也隻是掛出來展覽一番,不遇到慧眼之人還真不舍得出售。”

所謂名作,陳平笙基本看不出來。

他這方麵的修養很有限。

再者說他到店裏選字畫,也沒打算買價格多高的。

陳平笙把牆上的畫大致看了一遍,最後目光停留在一張豐收圖上。

“大人好眼光。”

“凡是見過此畫的人,都讚不絕口。”

“此畫若放在京都出售,少說也要幾千兩起步。”

幾千兩買幅破畫?

他雖不太懂字畫,也能看出畫卷的時間應該不長。

表款也不是什麽知名人物。

一個幅新畫,還是非知名人物所作。

應該值不了這麽多錢吧!

陳平笙不屑的笑道:“幾千兩,我看此畫一文不值。”

“畫這幅畫的人,也不過是個附庸風雅的俗人罷了。”

“何以見得。”

這時屏風緩緩拉開,從後麵走出一男一女。

男人十八九歲左右,麵如冠玉,目似點漆。

一副倨傲的表情打量著他。

“趙掌櫃,給我包一幅捉鬼圖即可。”

他沒有興趣跟這個女扮男裝的小白臉浪費口舌。

對方的裝扮未免有些太潦草。

喉結不擋一下也就罷了。

哪個男人的胸脯能長這麽飽滿。

再就是聲音,好歹跟李鈴鐺學習一下。

那才是真正的高手。

“大人,送張捉鬼圖不好吧!”

“怎麽不好。”

陳平笙看著桌麵上那張圖,笑道:“我看就很合適。”

“樊城的鬼太多,沒個天師鎮壓一下,還不亂套了。”

老侯聽出了話中的意思。

這哪裏是去送禮,分明要找晦氣。

早知道如此,他就什麽都不說了。

趙掌櫃並沒有動手包畫,而是看向旁邊那個年輕人。

“陳縣令吧!”

“你還沒說這幅豐收圖到底哪裏不好。”

陳平笙心裏大為不爽。

心想這家夥應該又是樊城某個富商的小姐。

對於這種態度傲慢的富二代,他向來不慣著。

“怎麽。”

“本官還必須要回答你嗎?”

“我雖隻是縣令,卻也是一方父母官。”

“念在你年紀尚輕,就不跟你一般見識了。”

“如再敢無禮,小心我讓人把你抓到衙門打屁股。”

“吆!”

“好大的官威。”

“你今晚應該是去赴宴吧!”

“聽說新任知縣當街抓了王家小公子。”

“我猜想晚上王員外就會備下厚禮。”

“你倒是很聰明,剛進城就逮到一隻肥羊。”

年輕女子對他的身份毫無顧忌,反而肆意的出言挑釁。

這讓他意識到一個忽略的問題。

女孩的口音應該不是本地人。

普通老百姓麵對官員總會有幾分忌憚。

但他在女孩臉上看不到這種情緒。

官二代?

陳平笙又撇了一眼牆上的畫“好吧!”

“既然你想聽,我不妨給你講講我的看法。”

“這幅畫構圖很美。”

“炎炎夏日,金色的麥浪。”

“農人迎來了一場大豐收。”

“如果隻是畫景觀,這幅畫可以說沒有瑕疵。”

女孩臉上露出得意的表情。

放佛她就是畫作之人。

陳平笙話鋒一轉,“隻可惜作畫之人根本不是農民,我想他連田間地頭都沒有去過。”

“隻是憑空想象的畫麵。”

“這位老農完全是畫蛇添足的敗筆。”

“作畫之人想表達什麽含義呢?”

“豐收了,農人發自內心的高興。”

“國泰民安,百姓豐衣足食。”

“拍馬屁也要根據實際情況好不好。”

“你有時間去樊城周邊看看。”

“那些整日蹲在田間地頭的農人,有沒有這種飽含熱情喜悅的眼神。”

“土地是農民的命根,可良田從不在農民手中。”

“就算迎來了豐收,他們辛苦一年也隻能勉強混個溫飽。”

“再者說炎炎夏季,蹲在麥田割一天的麥子。”

“累得跟孫子似的,誰特麽還有閑心想著國泰民安。”

“這完全是畫家想當然的創造,所以,在本官眼中狗屁不是。”

他就看不慣這些何不食肉糜的貴族子弟。

美麗的景致?純屬瞎扯淡。

如果把他們都丟到田間地頭,頂著火辣辣的日頭割一天麥子。

連頓飽飯都吃不上,還欣賞個錘子。

侯三聽了忍不住想鼓掌。

太對了!

傳聞新任縣令是富家子弟。

看來也未必真實。

富家子弟怎麽可能懂得農民的苦累。

那個女孩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眼珠子死死瞪著陳平笙。

一副想生吞活吃掉他的架勢。

“趙掌櫃,多少錢。”

“二兩銀子。”

陳平笙摸出一錠碎銀丟在桌麵,拿起畫出了文香閣。

實幹興邦,空談誤國。

正因為這些自以為是,誇誇其談的人太多。

所以,國家才會亂,農民才會一次次反抗起義。

說起來還是李鈴鐺務實。

不跟他談什麽為國為民,隻談銀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