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上老大火了

東交民巷,始建於元朝,又名東江米巷,是北平城最古老的街道之一,光緒十二年,這裏被劃歸為使館區,後八國聯軍入侵北平,強迫清廷簽訂不平等條約,將東交民巷劃為使館界,界內一切事務由各國自行處理,政府一概不能過問。

這就和滬上的租界異曲同工,成為了國內之國,每個使館都有自己的軍營駐軍,儼然一副主人翁的嘴臉。

這也導致了一些漢奸政客一有事就往東交民巷跑,甘為洋兒子,去舔洋爸爸的腚溝子。

這裏離北下關已經很遠了,槍炮聲還傳不到這裏,討逆軍和辮子軍已經開戰五天了,戰況陷入了膠著。

可是辮帥張勳卻知道,自己雖然是有扶桑人和馮德麟的支持,但畢竟兵力不足,現在手裏還剩不到四千人,這是他的最後的本錢,如果輸了,他最好的下場就是遠走異國他鄉。

扶桑人隻提供無息貸款援助,而軍火都是禮親王捐助的,至於馮德麟和湯玉麟,這倆個混蛋隻拿出一個警衛營來參加戰鬥,合著他們都是在拿自己當槍使,打仗是自己人衝在前頭,有了好處就平分?天下哪有這樣的好事。

馮德麟他們躲在了東交民巷的扶桑領事館,張勳策馬揚鞭,帶著護衛,直奔東交民巷,今天無論如何也要讓馮德麟二人出兵。

張勳的護衛們沒注意到,街道兩邊的屋頂上,兩條人影在一路尾隨….

扶桑領事館一水的歐式建築,占地頗廣,十幾幢五層建築,住著總領事和領事館的工作人員。

張勳被總領事的秘書請進了領事館,秘書瞅了一眼張勳的打扮,忍不住撇了撇嘴,暗罵了一聲土豹子,也不怪他笑話張勳,實在是辮帥的打扮太另類了,隻見他戴著頂戴,孔雀綠的花翎,留著一條鼠尾辮兒,辮稍還撅撅著,身上卻穿著民國元帥的禮服,馬褲長靴,褲腰帶上還係著一柄腰刀,弄得褲子直往下墜,長靴上全是泥點子,渾身散發著大煙膏的臭氣。

張勳捂了捂臉,他上老大火了,口腔裏全破了,咽口唾沫都疼。

他上火,有人比他還上火,領事館三樓,鋪著厚厚的地毯,幾個穿著和服的扶桑浪人在走廊裏來回巡邏著。

房間裏,馮德麟和湯玉麟坐在塌塌米上長籲短歎,馮德麟的腮幫子腫起一個大包,連喝口水都疼的要命。

湯玉麟是從來不喝茶的,隻喝酒,他光著腦袋,軍服的扣子敞開著,手裏端著一杯白蘭地,不時的喝上一口。

一個五十多歲,瘦小的扶桑男人,留著一把大胡子,眼睛眯成一條縫,穿著黑色的和服,和服上繡著一條興風作浪的黑龍,他跪坐在茶桌前,悠閑地品著香茗,姿勢十分的優雅。

馮德麟的頭疼得像炸開了一樣,自己的二十八師駐紮在北鎮,自己此次進北平就帶了兩個營,支援了張勳一個營,而湯玉麟的兵都在奉天,除了他的警衛連,其他的一動不敢動。

馮德麟本來就是胡子出身,誌大才疏,屬於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的那種,否則也不會聽扶桑人一忽悠,就巴巴的上趕著來北平支持張勳複辟了,他在那一聲聲歎息,標準的是個怨婦,湯玉麟不耐煩了。

"我說三哥,你這高一聲低一聲的,唱二人轉呢?還七十二嗨喲?有事說事,別整的跟個娘們似的。"

"滾邊拉去,我這都快愁死了,你個湯二虎子還喝的有滋有味兒。"

"不是我說三哥,你愁個屁老鴨子?這打仗複辟都是張勳頂在前邊,輸了他一個人扛,贏了也少不了咱們哥們的好處。這買賣咋地都不虧,你說你愁啥?"

"我可沒你心那麽大,我…嘶哈。"馮德麟捂著腮幫子哀嚎一聲:"哎呀臥槽,疼死了,二虎子,我是怕這件事鬧得這麽大,那張小個子八百個心眼,讓他知道咱倆幹的事,還不得往死了整咱倆呀!"

一提起張大帥,湯玉麟剛端起酒瓶給自己倒酒的手哆嗦了一下,對張雨亭,他可是怕到骨子裏了,當年自己是趙家廟的巡防營標統,張雨亭勾結了趙春桂她爹,要吞了自己的巡防營,兩個人約定,決鬥,麵對麵打一槍,誰要是贏了就帶走巡防營和趙春桂,結果張雨亭一槍打飛了自己的帽子,子彈在頭頂犁出了一道溝,把自己都給嚇尿了,而自己的這一槍,把張雨亭的大腿鑽了一個窟窿,可這張雨亭照舊談笑風聲,自那以後,雖然拜了把子,自己當了哥哥,可一想到張雨亭的狠勁兒,就不由自主地哆嗦。

"放心吧三哥,你在北鎮,我在遼陽,這一次都沒帶多少兵出來,再說咱倆躲在東交民巷,連頭也沒露,這張老七也不是神仙,咋能知道咱倆的事呢?何況即使有事,黑龍會也不會不管咱們的,是不是頭山滿會長?"

滿臉胡子的扶桑人,就是黑龍會的創始人,副會長,顧問頭山滿,他和內田良平成立了玄洋社,後又改名為黑龍會,黑龍會其實就是陸軍省的黑手套,負責暗殺等一係列行動,而頭山滿創造的大亞細亞主義和大東亞共榮圈被扶桑陸軍省奉為圭臬,這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軍國主義的狂熱分子。

頭山滿給馮德麟倒了一杯清茶,幽幽地說道。

"馮桑,我不明白你為什麽怕張雨亭?他有軍隊,你也有軍隊,但是別忘了,你的背後可是有我們黑龍會,甚至陸軍省支持的,我覺的你還是魄力不夠,你應該把你的二十八師全調過來,加入戰鬥,一舉打敗段琪瑞的部隊,然後配合我把小皇帝控製在手心裏,這樣,馮桑你將會成為新政權的掌控者,什麽張勳,誠厚都隻能拜在你的腳下。"

馮德麟苦笑了一聲,這個該死的小鬼子,還特麽給自己畫餅呢?張勳一複辟,全國通電反對,他馮老三再蠢,也知道什麽叫失道寡助,得道多助啊!盡管頭山滿在扶桑地位超然,可是他馮德麟也不至於怕他。

"頭山會長,這不是怕不怕的問題,當初你的特使找到我,說給我一個旅的軍火,外加十萬兩銀票的支援,現在我是見到了銀票,可軍火連根毛都沒見著,你說,我怎麽調兵?我讓我的士兵拿著大刀長矛和討逆軍幹嗎?更何況即使你裝備了我一個旅,我的實力也和張雨亭差的挺遠,我一不小心,讓張雨亭知道,他就會有借口把我的部隊吃掉,我能不小心翼翼地嗎?"

頭山滿拿起茶桌上的眼鏡,輕輕地擦拭著。

此時他們沒有注意到,門外的走廊裏傳來兩個物體摔倒的微弱的聲音,隨即沒有了動靜。

"馮桑,我想,張雨亭應該已經知道了。"

"什麽意思?"馮德麟急忙問道,這下連湯玉麟都放下了酒杯,凝神靜聽。

"前天我接到了情報,寒羽結生,寒羽家族的成員,藤原家嫡係長孫藤原一之助的家臣,前天下午,在所謂的北武林大會上,被人活活打死,他帶去的人,也無一幸免,據說,動手的是一個東北人,他叫陸爾,相信兩位將軍對這個名字不陌生吧?"

"哎呀臥槽!"湯玉麟嚇得一哆嗦,一屁股坐在塌塌米上,驚叫連連:"完了完了,這個小犢子咋來了?"

馮德麟隻是陸爾十二歲的時候見到過一次,那一次就讓他印象深刻,當時他兒子馮庸和張漢卿為了一輛腳踏車,而打了起來,張雨亭那時羽翼尚未豐滿,不敢得罪自己,就訓了張漢卿一頓,還踢了兩腳,馮德麟非常滿意,這證明張雨亭對自己很忌憚,可高興了沒有兩分鍾,就有一個小男孩闖了進來,當著張雨亭,他馮德麟,還有張作相的麵,暴打了馮庸一頓,警衛上來阻攔,被這個小子幹倒了八個,要知道能當自己警衛的,可都是身手好,見過血的,不致於連個孩子都打不過,這個結果隻能證明,這個小子功夫太好,而張雨亭並沒有不高興,還樂嗬嗬跟自己解釋,什麽幹兒子呀,虎個吵的之類的話,話裏話外,就是護犢子,而他馮德麟畢竟是個東北老爺們兒,臉丟的這麽大,也不能和一個孩子計較,但經此一事,他就記住了陸爾這個名字,不過印象也隻停在了當初而已。

"陸爾我知道,張雨亭的幹兒子,還是什麽團長,不是二虎你穩當點,一個小犢子至於把你嚇成這副德性嗎?"

湯二虎汗都下來了,體內的酒意一掃而空。

"還至於嗎?三哥,你把嗎字去掉,我跟你說,這幾年你在北鎮,奉天的事你也是糊了半片的,這個陸爾可是真夠虎的,東北這上上下下誰不知道,得罪了張雨亭,他也許能跟你講道理,得罪了張漢卿,隻要你把好煙土和女人供足了,你也就沒啥事,可你要是得罪了陸爾,你就趕緊訂副棺材吧!誰說情也不好使!前兩年,我就讓他削了一頓…."

這時一個清朗的聲音懶洋洋的說道。

"二虎子,你好像在說我壞話,我特麽有一點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