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三天三次
次日一早,韓府中門大開。
韓佑還未睡醒就被王海叫了床,得知小王爺周衍來了,帶著四十多號人。
韓百韌剛要上朝,還以為天子派禁衛抄家滅門來了。
睡眼朦朧的韓佑來到正堂,啞然失笑。
小王爺周衍坐在主位上,兩條小短腿晃啊晃的,很尷尬,因為老爹正坐在旁邊拍馬屁。
“下官久聞王爺威名,不曾想是如此俊俏少年郎,長的有鼻子有眼的,可謂是有要模樣有模樣,要威風有…有模樣。”
周衍強顏歡笑道:“韓大人抬愛,坊間百姓,誰不知韓大人兩袖清風剛正不阿,久仰久仰。”
“誒呦,百姓說的話可當不得真。”韓百韌頗為自得,連連擺手“當不得真。”
“當真。”周衍正色道:“朝臣的話,未必當真,儒生的話,未必當真,可若是百姓的話,那必然是真的。”
韓百韌瞳孔略微變化,頷首道:“百姓的話才是真話…嗯,說的不錯,聽殿下一席話,下官如五雷轟頂,豁然開朗。”
說完後,韓百韌上前給倒了杯茶,周衍連連言謝。
坐回在凳子上,韓百韌點頭誇讚道:“殿下果然是知書達理,小小年紀就如此…如此知書達理。”
“不小了。”
很不喜歡別人說自己小的周衍呲牙一笑:“本王今年都十二啦。”
“哦?”韓百韌頗為震驚:“如此年紀就十二了,長大還了得,下官佩服。”
周衍張著嘴,愣是半天不知道這話該怎麽接。
還好韓佑來了,周衍如同見到救星似的,跳下凳子跑了過去,先是施了一禮又眨了眨眼睛。
見到當朝王爺對自家好大兒如此敬重,韓百韌暗暗點頭,看來殿下也沒見過什麽真正的大儒。
“爹,您去衙署上差吧,一會孩兒陪著殿下在城中轉轉,順便查查各家商鋪售賣幾何。”
“好,好好。”
韓百韌客氣了一番:“上午暑氣正足,殿下不如在府中避避暑氣,下官與佑兒情同兄弟,殿下莫要客氣,當是自家就好。”
“成。”周衍幹笑一聲:“那韓大人慢走。”
“好,殿下快留步。”
說完後,穿著官袍的韓百韌帶著王平離開了。
韓佑樂不可支,周衍都被老爹給帶歪了。
周衍已是迫不及待了:“先生,今日要如何收稅,府中侍衛,學生全都帶了過來。”
“不急。”
韓佑朝著門外喊了一聲:“王海,去書房將書案上那些竹簡拿來。”
王海跑走了,過了片刻將十多卷竹簡捧了過來。
周衍:“這是?”
“周律。”韓佑哈哈一笑,撿起兩個竹簡抓在手裏:“專治狗亂叫,當天再叫,分文不要。”
這些竹簡記載的都是大周律法,其中也包含著稅銀相關的律文。
揚了揚竹簡,韓佑大手一揮:“肘,今天就給殿下一個來自催收的小小震撼。”
韓府外,包括張卓、郭鵬在內的四十五名王府護衛齊刷刷地站成四排,穿著各異。
走出來的韓佑有些不滿意,穿的還成,氣質和身材不行,個個膀大腰圓不像百姓,像是要掠奪百姓。
站在石獅子旁,韓佑開始交代任務了:“留下五人護衛殿下,其他人去南市,為期十日,十日內將所有南市店鋪每日去了多少客人,買了什麽,大致花了多少錢,統統記下來,記得換班,別同樣的人十天就看著那幾家店鋪,要輪班盯梢。”
一群侍衛麵麵相覷,張卓問道:“去了多少客人采買,又買了些什麽,倒是好辦,隻是花銷多少要如何得知?”
“傻吧,不會先進去問價啊,進去之後挨個問,全記下來,再看買家離開時拿的是什麽貨物就完事了。”
侍衛們恍然大悟,韓佑揮了揮手:“現在就去吧,誰暴露了,扣誰一個月俸祿。”
就這樣,郭鵬領著這群侍衛走了,還剩下五個,張卓帶著,保護周衍。
王爺出行是可以乘轎的,周衍嫌慢,乘坐馬車來的。
一大一小二人上了馬車,除了駕車的張卓與王海外,其他四名侍衛騎馬。
張卓回頭問道:“韓先生欲前往何處?”
“花河。”
張卓驚呆了:“這時辰去嫖…去花河?”
“一日之計在於晨,花河,柳花閣,走吧。”
張卓一揚馬鞭,馬車緩緩而動。
旁邊的王海滿麵與有榮焉之色,三天三次,一天去一次青樓,最厲害的是文分未花,就問還有誰。
馬車裏的韓佑初為人師,也是抽空教導了一下周衍。
查稅並不難,難的是收。
先說容易的,隻要想查怎麽能都查,一個鋪麵一日售賣幾何,一月售賣多少,好查的很。
難就難在了這個“收”字上,收的不是稅,是顏麵,是人情往來,是心照不宣,是結交或是交惡。
這些,周衍都懂,他不懂的是韓佑有什麽把握將稅都收上來。
“陛下說的是,我,或是說京兆府,要將收上來的稅銀入了戶部銀庫,這差事,我做不了。”
周衍嚇到了:“既是做不到,先生怎敢應了父皇?”
“我隻能做一半,至少,目前是隻能做一半。”韓佑笑著說道:“我會告訴天子告訴朝廷,應該收多少,被瞞報了多少,而不是親自去收,如果天子與朝廷敢收,我可以收,如果他們不敢收,我為什麽要去送死。”
周衍若有所思,懂了,也隻是懂了一半。
所謂“公事”就是這樣,做與不做,做好做壞,做了未做成,未做卻成,講究很多,官場就是如此,公事不僅僅是公事,很多時候,是為了讓交代公事的人滿意。
馬車很快就到了花河,韓佑與周衍下了車,眾人乘上小舟劃向柳花閣。
尋常人哪有這個時辰來花船的,倒是有不少留宿的人下船。
風韻猶存的煙柳正在送客,沒吃過什麽好豬肉的周衍雙眼一亮:“此處要比那香來閣好上不少。”
煙柳見有人登船,正困惑時,見到是韓佑,麵色那叫一個難看。
前日在此處時,韓佑剛下船,恰巧一個姑娘認出了他。
這個姑娘以前是其他花船的,花船上的頭牌被韓佑白玩過,走的時候也就被認了出來。
煙柳知道後氣的七竅生煙,還當是哪位尚書大人家中後輩,感情就是個京兆府府尹的無賴少爺,出了名的散德行,玩了姑娘不給錢這種事也不是第一次幹了。
斜著眼睛走了上來,不等韓佑開口,煙柳冷笑道:“誒呦,還當是誰,這不是自稱尚書家公子的王公子嗎。”
韓佑滿麵嬌羞:“討厭,這麽快就揭穿人家,不過我可沒說我是尚書家的公子哦。”
“罷了,懶得與你磨牙。”煙柳一指小舟:“恕不遠送,我柳花閣,不接韓公子這尊大佛。”
“先不說我給你們這的頭牌包了,就說你這開門迎客的地方,憑什麽不接待我。”
“當我癡傻了不成,你這名聲…”煙柳滿麵鄙夷之色:“韓公子自己不知曉嗎。”
“聲名在外,有好有壞,以前是以前,現在是變態。”
韓佑抱著膀子露出了獠牙,大喝一聲:“京兆府查稅,所有相關從業人員站成兩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