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情同兄弟

柳文方看出來了,韓百韌這是一點臉都不要了。

“好,好哇!”

柳文方怒極反笑,朗聲道:“我柳家,今日不討個公道,誓不罷休,要你韓府生死兩難,我柳家,若是讓你這老匹夫繼續任這府尹,柳家的柳,倒過來念!”

話音落,滿堂靜,兩旁衙役紛紛色變。

這可不是什麽地痞無賴放狠話,一連兩個“我柳家”,還是在眾人麵前,在公堂之上,可謂是徹底撕破了臉皮。

柳文方並非官員,卻是柳家長輩,京中柳府的大管家,加之還有個儒生的身份,在士林中頗有盛名,這一番話代表的是柳家,代表柳家與韓府,不死不休。

要知道在京中即便高門大戶之間有了間隙,哪怕是你死我活的局麵,暗自手段盡出,那也得表麵上笑著,樂著,虛偽著,客套著。

更不要說,柳文方說白了就是柳府的管家,哪怕他家老爺柳文冠,就是京中人脈再廣,也不過是從六品主事,韓百韌這府尹再無實權,也是正三品大員。

站在一旁的韓佑,臉上閃過一絲笑意,他要的就是這個結果,古人,果然不禁“逗”,年輕啊,這老登到底還是太年輕了。

再看老爹韓百韌,麵色陰沉,望著滿麵怒火的柳文方,足足許久。

以前在軍中,在沙場上,對他口出威脅的人很多,不過韓百韌很大度,下輩子長點記性就好了。

韓佑突然開了口,看向王山:“王書吏,凶徒一番狡辯之言,記好了嗎。”

王山一臉懵逼,記什麽?

“要記上的。”韓佑慢悠悠的說道:“大人詢問此案詳情,凶徒言,何人不給他柳家顏麵,他柳家便和誰誓不罷休,凶徒言,他柳家,可以罷免正三品官員。”

“放屁!”

柳文方差點氣的噴出一口老血:“老夫何時如此說的,你這誇口小兒莫要顛倒黑白。”

韓佑似笑非笑道:“那你剛剛是如何說的。”

“老夫是說,要你韓府…”

韓佑打斷道:“我韓府的老爺,是何人。”

“是韓百韌這老匹夫!”

韓佑再次看向王海:“記上,公堂之上囂張跋扈,膽敢辱罵大人為老匹夫,藐視公堂,藐視朝廷官員,藐視律法,可想而知柳府平日裏要有多囂張跋扈。”

“你…你…”柳文方胸膛起伏不定,竟一時不敢再罵。

韓佑一揮長袖,獠牙盡出。

“韓府老爺是韓大人,是京兆府府尹,你說與韓府勢不兩立,與韓大人,與京兆府府尹韓大人勢不兩立,還是在公堂之上說出這一番話,可謂駭人聽聞,韓大人是朝廷大臣,三品朝廷大臣,是天子、是宰輔、是吏部任命為官,別處也就怕了,在天子腳下,在京兆府中,在公堂之上,你說與府尹大人那便是說,你不尊大周律法,不尊朝堂、不尊吏部、不尊天…”

“住口!”

柳文方嚇的老臉煞白,連忙打斷糾正:“老夫怒極失了言,情理之中,是因你打傷了我柳家人,韓百韌是你親爹,包庇…”

“胡說八道!”韓佑擲地有聲:“案情如何,內情如何,你可說了,何時、何地、何人,你可說了,是口角衝撞,是謀財害命,是預謀行凶,你可說了,誰是苦主誰是凶徒,你可說了?”

“我…”

“大人問了,上了堂便問了。”韓佑突然轉過身,朝著外麵大聲叫道:“大人問了,你答了,卻是答非所問,而是說,要與韓府勢不兩立,要與京兆府尹生死兩難,上了堂,大人,要給你公道,給你公道前,自然要知曉此案來龍去脈,可你不說,上來便是語出威脅,便要京兆府尹生死兩難,這也就是說,公道,與周律無關,與公義無關,你要的公道,隻是你柳家的公道,若得不到,大人便是官袍不保。”

柳文方傻了,不止是他傻了,連韓百韌都滿麵詫異之色,望著好大兒足足許久,隨即連忙衝著王山說道:“記下,統統記下,一字不落,一字不差,皆記,快快快,這狗日的威脅老子…不是,威脅本官。”

王山終於反應過來了,唰唰唰的記著。

柳文方又羞又怒,終於反應過來了,自己被“玩”了。

要說這京中有“理”吧,百姓命如草芥,階級不同,上位者可以隨意主導其他人的命運以及身家性命。

可要說這京中沒“理”吧,很多人,很多事,得先占著“理”,尤其是朝堂上的攻訐彈劾,尤其是官員之間的公仇私恨。

而此時在公堂之中,他代表柳家大叫了一通,從某種程度來講,的確是威脅了韓百韌,這事兒,不占“理”。

韓佑帶人將柳邵南打斷腿,不占理。

現在,雙方都不占理了。

柳文方能成為柳家管家,自然不是愚鈍之輩,很快就冷靜了下來,竟然整了整衣衫,雙膝下跪。

“小老兒為寶興四年秀才,本可見官可不跪,可小老兒知曉韓大人鐵麵無私,坊間皆說韓大人最是公允,小老兒佩服有加,跪青天大老爺,自是應有之意,還望大人秉公辦案。”

說完後,柳文方笑了,笑的有些得意。

你給我扣大帽子,好啊,那老夫這秀才便跪上一跪,顏麵給你,給的足足的,老夫為長者,又是秀才之身,你韓家父子還有什麽話可說?

“再記!”韓佑麵色不變:“兩麵三刀虛偽至極,剛剛還滿口與府尹大人勢不兩立,現在又突然跪下,擺明了是含恨在心打著能屈能伸的算盤,老而不死是為賊也,由此可見,此人狡詐如蛇毫無底線,可謂是恬不知恥口腹蜜劍表裏不一口是心非心機極深!”

沉默和不沉默的,都沉默了。

柳文方瞪大了眼睛,望著麵無表情的韓佑,瞳孔慢慢渙散。

要麽說是柳府大管家呢,柳文方冷笑一聲,一個字沒說,嘎的一聲,兩眼一翻直接氣暈過去了。

韓佑滿麵輕蔑之色,就這戰鬥力還管家呢。

“再記。”

韓佑朗聲道:“此人再三狡辯,見辯無可辯,裝作暈倒在地以謀後路逃脫審問。”

王山深深看了眼韓佑,這小子…也忒不是個玩意兒了吧。

人肯定是真暈倒了,韓百韌也看出來了,連連招手:“佑兒快來,與爹說說,到底是怎地一回事?”

韓佑快步走了過去,苦笑道:“爹,給您添麻煩了。”

“胡說八道,你我父子二人情同兄弟,哪來這些見外的話。”

韓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