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章 有這麽玩的嗎?

江老爺手一指,三個侍衛便把古壺捆到了旁邊一棵枯樹上,同時他的嘴也被一團布堵上了,古壺搖著頭,不知是什麽臭布,太臭了,還沒燒死就先臭個半死。

此時哪還顧得上嫌臭,他隻能看著名士們幹瞪眼,把閃著淚花的目光移到王羲之身上,希望這位王老爺王將軍王書聖能為自己說句話,救下自己這條小命,我可是您老人家的鐵杆粉絲啊!

可是他失望了,書聖像木頭人般立在兩三丈開外,盯著他,表情如白紙般漠然,絲毫看不出有同情憐憫之色。

在這個時代,主人要燒死一個被視為妖孽的仆人,這就是小事一件,說燒就燒啊!古壺絕望了。

偶像啊偶像!你現在真是我嘔吐的對像了,他怒視著王羲之,可王羲之仍然那麽淡然,淡然地殘酷。

古壺瞬間意識到自己希望書聖救他的想法是多麽的愚蠢和荒唐,你攪了人家的局,讓堂堂大名士與一卑賤的奴仆等而視之。

本來人家風景這邊獨好,你卻半路殺出來平分秋色,人家正恨不得你趕快死呢,還指望他來救你?

太蠢了!自己太蠢了!你不該死誰該死?他終於知道了原來人還有一種死法——蠢死!

古壺淚花在眼裏團團轉,他看著兩侍衛包來兩個罐子,兩人打開罐子,動手把裏麵的東西往他身上澆。

這種膩膩的東西從他頭頂流過臉上,流進脖子,從衣服流到褲子,他知道,這是油,澆上油,隻要一點火,他就會在熊熊烈火中變成人肉味的燒烤。

這幫名士們會不會把他當“炙肉”吃掉他不知道,他隻知道在這個世界裏,奴就像主人家裏的一隻羊,不過是主人財產的一部分,而且是不太值錢的財產。

主人要殺了自己的一隻羊來吃,這是天經地義之事。拿了你的小命,不過是相當於丟了幾隻羊或幾匹布而已。

眼前的這幫名士都是有權有勢的主,今天當眾燒死他,不過是他們的一場遊戲罷了。何況,他被他們視為妖,燒死一個妖,是他們為民除害的壯舉,是他們以後飲酒作樂時的得意談資。

此時此刻,他才為自己比書法除奴籍這一衝動追悔莫及,衝動是魔鬼,這話真沒有說錯啊!

自己初來乍到,連自衛防身的能力都沒有,就想憑現代人的小伎倆來與古人比試,這不是自己找死嗎?真是無知者無畏啊!

事到如今,死就死吧,反正又不是第一次死。早死早投生,這一把火,說不定還能讓他重新穿越回去呢。

看著侍衛手上的火把離自己越來越近,古壺閉上眼睛等著受死,想像著再回到那道絢麗無比的光裏。

“且慢!”耳裏突然傳來一聲吼,如平地一聲驚雷。

古壺睜眼一看,王羲之正對著江老爺附耳說著什麽,剛才這一聲是王羲之吼的?

古壺心中陡然又起生的希望,名士就是名士,看來書聖要出手救他了,他錯怪這位偶像了。

古壺看見王羲之與他的主人江老爺一番耳語之後,江老爺臉上多雲轉睛。王羲之又與周圍人一番低語,名士們紛紛點頭稱讚。

古壺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麽,可他知道,他的轉機來了,也許江老爺真會聽王羲之的勸,饒他一命,說不定還除了他的奴籍。

他滿懷希望地看著名士們,你們要真是名士,就不要做蠢事,不要讓我死。

江老爺命令持火把的侍衛退下,然後指著古壺對同伴們大聲說:“從剛才此奴無奈等死的舉止看來,他不會是妖,要是妖,早就逃脫或者反置我等於死地了。”

“可是,此奴行為著實詭異,令人匪夷所思,我不會再要他及他家人為奴,現把他一家當眾出賣,出價高者得之。”

古壺大吃一驚,要把自己一家人當牲口當眾拍賣?這——這是誰的餿主意?有這麽玩兒的嗎?

對了,一定是王羲之王將軍的主意,不過,這總比被燒死好了,不愧是大書家大名士,真會玩啊!

難道是王羲之想買下我一家人?要真是如此,這主意還真不餿,在王羲之府上,當奴也值了,以後經常跟他切搓書法,人對了,說不定他會除了自己一家奴籍呢,偶像還是偶像!

古壺直直地看著王羲之,希望他能出價買下自己一家人。

可是,古壺發現王羲之隻風輕雲淡地看著他,從表情上看,似乎並沒有要出價買他的意思。

名士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嬉笑者有之,疑惑者有之,淡然者有之,對著他指指點點一番後,他們都把目光投向了一個人。

這人不是江老爺,也不是王羲之,而是一位白衣飄飄的年輕名士。

白衣名士看看眾人,又看看古壺,臉上綻開笑意,大聲說:“剛才江兄說他不要這等詭異怪僻之人,可我和我家王爺一樣,卻喜歡和怪僻之人打交道,那我就先來出個價。”

“一萬錢!”白衣名手豎起食指,大聲說。

一萬錢買我們一家四口?古壺聽了一愣。每人二千五百錢,大約相當於一百多斤,不到兩百斤大米的價格。

我一個大活人就值兩百斤大米?這就是現在的人價?天啊!我也太賤了吧?

隻能說是彼一時,此一時也,希望其他人能出價高一點,好歹我也是曾是碩士出生啊!學曆貶值都貶到這裏了嗎?

“八千錢!”有人叫價了。

古壺一看那人,竟敢往下叫!要不是被捆著,他真想跳過去活撕了那人,他想臭罵那人,可嘴裏塞著臭布。

“七千五百錢!”又有人歡笑著叫價。

“六千錢。”——“五千八百錢”——“五千二百錢”

在一片戲謔的笑聲中,古壺一家人的身價直線往下落,他再次閉上眼睛,還想捂上耳朵,可手被捆著,沒有天理啊!如此下去,很快自己一家人就一文不值了。

……

“二千錢!”

出價者又轉回去了,還是剛才那位白衣名士。

這個數字後,沒人再往下叫了,可能名士們覺得已經戲耍夠了,沒意思了,於是最終出價停留在二千錢上,四人平均,正好每人身價五百錢,相當於三十多斤大米。

幸好,還好,我還值三十多斤大米,而不是零或負數,不是送人也沒人要。古壺隻好如此安慰自己

古壺憤怒地看著王羲之,可惡的書聖,竟然一次價也沒有喊,真是辜負我這鐵杆粉絲的一片赤誠之心,以後再找你算賬!

白衣名士當即命下人取出兩千錢交與江老爺,江老爺高興地收下錢,指著古壺說:“此奴一家歸你了,哈哈哈——”

一手交錢,一手交人,古壺感覺此時的自己成了一隻剛被賣出的豬或羊,一種前所未有過的恥辱感盈滿胸膛。

他在心中暗暗對這幫名士說,你們等著瞧吧,看我這條鹹魚日後如何翻身成龍上雲天!

白衣名士走到古壺麵前,看著他說:“聽好了,今天是我買下了你們一家四口,可是,我不是你們的真正主人。”

古壺不明白是什麽意思,愣愣地看著白衣名士。

“你們的真正主人是景王爺,能當王爺家的奴仆,是你們一家的榮幸,誰叫王爺喜歡奇人怪人呢。”

白衣名士拍拍古壺的肩,扯去他嘴裏的布團,問:“你想說什麽嗎?”

古壺無奈而恭敬地回答:“既然身為奴,自然一切聽從主人吩咐。”

他好歹還明白識時務者為俊傑這句話,說難聽點就是好漢不吃眼前虧,這可是目前的生存法則。

“好!明白自己的身份就好,對於聽話遵命的奴,主人自然也不會虧待你。”白衣名士說罷,轉身對著王羲之和其他名士說:

“今日在此蘭亭,偶得此巧書蘭亭集序的怪奴,就借用王將軍這亭子的名號,將此奴命名為‘蘭亭奴’,不知王將軍應否?”

“當然當然,悉聽尊便!”王羲之爽朗地大聲說,邊說邊看看古壺。

“哈哈哈——蘭亭奴,妙,妙!”名士擊掌大笑。

江老爺吩咐之前帶古壺來的家丁:“去把他的家人帶來,連同身契一並交與這位仁兄。”

不久,母親和兄妹被那家丁帶來了,一同跟來的,還有大個,大個一來就跑到古壺腳邊,不停地跳著蹭著他的小腿,舔著他褲腿上的油汁。

兄弟,我的狗兄弟,你差點步見不到你人哥了。古壺用腳蹭著大個,心中熱乎乎地,比見到了親人還親。

古母一見古壺被綁在樹上,大吃一驚,撲過來捧起他的臉,流著淚心疼地說:“兒啊,你怎麽又惹主人生氣了?他們這是,他們這是要燒死你嗎?天啊!”

“老爺,小兒不懂事,求您大人大量,饒了他吧,求你了。”母親轉身求江老爺,不住地磕頭。

古壺看著母親求人的模樣,心如刀割,他又想起另一個世界裏的另一位當護工的母親,那位母親佝背彎腰伺候病人的模樣,也曾讓他心碎一地。

江老爺指著白衣名士說:“你這兒子是個怪物,我怕給我招來災禍。現在他才是你們的老爺,我把你們一家人轉賣給他了,你要求就求他吧。”

古母正要央求白衣名士,江老爺的那個家丁突然把江老爺和白衣名士叫到幾丈開外的一旁,小聲地嘀咕著,邊嘀咕邊指點古壺,還不停地比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