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護生相冊之追擊

西曆二十世紀,華曆最後一個己卯年,冬月從北境掃**而來的寒潮瞬間席卷了整個華國,此時正值下午,一輛警車加足馬力行駛在南境崇山峻嶺間的開田二級路上。

開田路田保至凱南段在上世紀七八十年代支前戰爭期間,被老百姓稱為英雄路,後來被政府改造成了二級路。

南出海拔1200餘米的凱南縣城,往海拔隻有100餘米的田保口岸進發,短短30餘公裏的路程,先後途經海拔2000米的阿卡山一座,和海拔1400米的狼山一座,海拔落差最大超過1900餘米,猶如乘車由“天路”從天而降。

反過來,駕車從田保鎮北進,一路上駕駛員要經曆從熱帶、亞熱帶、高寒山區,再到亞熱帶的魔幻經曆。

就比如薛異人現在經過的這段路途,藍藍的天空,潔白的祥雲,翠綠的高山、茂密的森林,還有穀底轟然作響的河流波濤,如同一塊五彩的調色板,將開田路這條傳奇路、英雄路,全部填充進南境邊疆這個深深的高山峽穀中。

不過此刻駕駛員薛異人顯然沒有時間和心情,來欣賞南國高原這番絕美的風光。此時他正駕著車在二級路上一路狂奔,身後是死死纏住不放的一眾追兵,車上一名老者顯然適應不了駕駛員的急轉急停,立刻頭暈腦脹。

在反複的劇烈衝擊下,老者不得不把頭深埋進膝蓋間的一個食品袋裏,吐得昏天暗地。

薛異人從後視鏡裏看到後麵緊追不放的追兵,心裏暗暗罵娘:“他媽的,我本來要休假的呀,你們緊追著我不放幹啥?”一麵暗罵,一麵將腳底下的油門踩到底,想盡快完成從田保到狼山服務區短短10餘公裏的奪命旅程。

眼見老者仰頭靠在座位上,終於緩過勁來,薛異人趕緊問他:“董老,你倒是透露一下遇到了什麽事?你是搶人家毒品啦,還是拿了人家的錢跑路啦?”

董老聽了身邊年輕人的話,急急巴巴地說道:“薛警官這話說的……總之一言難盡了……”

兩人說著,後麵追兵的動作越來越瘋狂了,一車在後麵瘋狂的撞擊警車後尾箱,一車在側麵瘋狂的想開到前麵去,將警車別停。

總算薛異人對這段路況比較熟悉,雖然這段路被改造成了二級路,但是畢竟還是屬於山區道路,免不了有很多急彎陡坡,那名意圖將車開到前麵去搗鬼的駕駛員顯然沒預料到,前麵是一個急彎。

剛衝到警車前麵,薛異人一個急停,那輛車收不住去勢,竟然在彎道發生了翻墜。

薛異人心裏默念了一句:“爽!”試圖故伎重施,但後麵的追兵可不再那麽容易對付。

況且給薛異人製造麻煩的,也不止緊跟在後方的這夥神秘力量,竟然還有不知情的同行也來對他進行圍追堵截。

原來就在當天下午,凱南縣公安局交通管理大隊接到附近群眾的舉報,稱有人駕駛一輛警車帶領一夥社會車輛,正在開田二級路上瘋狂飆車,看情形十分危險。不知道警車是不是從哪裏偷來的。

交管大隊接到群眾舉報,立即組織路麵執勤警力趕赴現場,果然從山頂上看到半山的一輛老五菱警車,正在曲折蜿蜒的山區二級路上風馳電掣,後麵跟著數輛型號不同的社會車輛,引擎轟鳴聲此起彼伏。

跟在遠處的交管隊員迅速將情況向交管大隊報告。

交管大隊立即指派在附近卡點執勤的民輔警兵分兩路,一路在前方道路口設置堵卡點,堵住前進的車輛,防止狂飆突進的車輛衝到服務區等車流密集區和人流密集區,造成更大的危害。

另一路作為突擊警力在後麵圍追堵擊,形成合攏圍堵之勢,在這夥無法無天的車輛被攔截後,依法實施暫扣。

這會兒,薛異人被一左一右兩輛車同時包夾,縱使右邊那車被薛異人急轉方向,推向右邊的擋牆上瘋狂摩擦,激起一陣激烈的火花,對方也絕不減速。

薛異人想:“再這麽下去,早晚要歇菜了。到那時我的跨年,我的約會,我的休假,通通都完了。”

這時薛異人遠遠地看到前方路麵上有交管隊設置了路障,不由得暗暗罵了一聲:“同行是冤家,不知哪位大神舉報的,竟然連你們也來找我麻煩。”

這時交管隊員拿著大喇叭喊話了:“前麵的車輛,你們已超速行駛,請立即減速,靠邊停車,否則後果自負。”

封路的交管隊員眼見來者不吃軟的這套,便迅速在路麵擺放起破胎器來,然後人員迅速往兩邊散開。

這會兒薛異人已經駛出彎道,逼進路障處,但後方車輛尚在彎道裏,沒有看到前方擺了路障,薛異人麵臨兩難選擇,要麽服從指揮減速,停車,但鐵定給追兵趕上,讓他們虐死;

要麽不減速,直接衝過去,最後胎破車翻人亡。這情形簡直讓薛異人一個頭兩個大,董老陡然看到前方的狀況,在一邊拉緊了手環,身體從頭到腳,幾近繃成180度,大聲嚷叫道:“要碾著了,要碾著了。”

這時,薛異人突然看到路障旁邊有一條岔往右邊鄉鎮的岔道,猛然想起不久前,曾跟著一眾新入警的同事,去附近寨子吃殺豬飯,為了抄近道,從這裏下去,期間在山道上遇到濃霧,差點沒有轉出去。

想到這裏,心裏已經有了主意。先是一個狠加速,向前猛衝;後方剛駛出彎道的追兵,看到他直線要猛衝了,怕被他甩出太遠,都加大油門急追。

但薛異人臨近路錐,一個急刹,再向右猛打方向,瞬間將車開進了林間的鄉道。

那些追車絕對想不到警車竟然會舍棄大路,選擇一條去往鄉間的小道。

更加想不到前方竟然有人設置了路障,在加大油門之下,紛紛收不住去勢,與路障後麵擺放著的交管車輛相互撞到了一起。

頓時“砰砰砰”,四五輛車碰得引擎蓋紛紛冒起白煙,有的車輛輪胎被割破,瞬間趴窩。

還動得了的追兵車輛迅速調轉方向,朝駛往鄉道的薛異人追去。

追車進入林間,開始尚能看到腳下的路徑,後來五米之內不見樹木,又沒有辦法不追,隻能一路向前開。

薛異人早將車停進了路邊一條更小的岔道上,等到最後麵一輛追車也開過去了,才有時間停下來,想清楚整件事的前因後果。

薛異人今年還未滿二十二,長得粗眉寬鼻,外加一副大眼闊口,像極了那個單純年代的大多數年輕人一樣,剛走入社會,一雙眼睛閃閃發光,顯出對未來滿懷憧憬。任誰見了都會忍不住叫出一聲來:“五虎將。”

是的,看過的人都說薛異人像極了邵氏老電影《五虎將》裏,由東南亞重量級拳王陳觀泰扮演的正義之士樵夫馬刀。

他是在準備休假的這天午後接到的任務。不久以前,他從藏地部隊轉業到地方不久,即被分配到田保邊防派出所,一上崗,所裏說是人少事多,冬季給連排了兩個月的勤務,那酸爽別提有多帶勁了。

但部隊出身的薛異人並沒有哼一聲苦。好不容易挨到勤務稍有調整,聽說要輪到自己休息了,薛異人趕忙一路小跑,回到宿舍收拾衣物。

一想到馬上要跨入新世紀了,縣城裏的朋友又給他安排了一場相親,滿腦袋盡想著城裏的跨年呀、約會呀,心裏別提有多美了,連續上班的陰霾被一掃而空,忍不住哼起了小曲:“幾度風雨幾度春秋,風霜雪雨搏激流……”

正在這時,聽到院裏麵有人叫他:“小薛,所長叫你到他辦公室一趟。”一聽所長有請,一片陰霾頓時再次占領了薛異人的頭腦高地。

都知道關鍵時刻,領導一叫,準沒好事。薛異人惴惴不安了好一會兒,心想是福不是禍,是禍拖不過,大著膽子穿過院子,來到所長辦公室門口。

蒙所長高大的身子背對著門口,等薛異人報告畢,過了好一會兒才轉過身來,炯炯發光的眼睛逼視著他,丟了一張相片到他麵前的桌上,對他說道:“去吧,和老餘開車到縣裏,把相片上的老者移交給外事部門。”

盡管(前)軍人的天職就是服從命令,但薛異人心裏多少還是存在抵觸情緒,嘴裏嘟囔著:“所長,我休假呀,這事能不能派別人去……”

聲音雖小,還是讓所長給聽到了,所長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批評他道:“腦筋生鏽了?不是要到城裏嗎,叫你送人,完事了你不是順道可以休息嗎。”

薛異人頭腦裏閃過一道靈光:“是呀。隻是打打醬油而已,何樂而不為呢。”立即對著所長敬了一個禮,表示接受了任務。

蒙所長背過臉去,似乎想對他透露些什麽內情,忍了忍,憋住了,變作一副嚴肅臉:“醜話說在前頭,這事情完成了你休息;完不成休假取消,回來繼續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