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故地
一團帶著些許粉紅的氤氳氣體，從高台之上，那赤身的女子口中，被緩緩吐出。
“彩蝶姑娘！”
“彩蝶姑娘，小生願奉上全副身家，隻求一親芳澤！”
台下的眾人，隨著這女子的出現，幾乎陷入了瘋狂中。
顧青隻冷眼旁觀。
他的眼神，帶著深深的玩味。
‘此女，哪是什麽彩蝶姑娘。’
‘分明，是個樣貌醜陋的男修，施展不入流的幻術，迷了一眾肉眼凡胎罷了。’
他的心中一動，便伸手探入懷裏，從儲物袋內取出一張冰刃符，夾在指端。
‘觀此修的修為，應隻是煉氣三層，且氣息未穩，應是近日才突破......其又操控著這麽多女子，此人眼下正是實力空虛之時，殺之當不難，正好，取其身家，補足之前飛雷峰之事的消耗......’
顧青的心念轉動間。
那團粉紅氤氳一**，朝著台下眾人覆蓋而去。
那‘彩蝶姑娘’的目光流轉，環視台下的眾人。
嗯？
彩蝶姑娘眉頭微微皺起，看向人群之中那青衫儒生，目中閃過一絲疑惑。
恰在此刻。
呼啦！
顧青大袖一揮，便催動了那冰刃符。
一團丈餘的冰霜風暴，徑直卷向高台上的‘彩蝶姑娘’，顧青的身形緊隨其後！
體內癸水歸一功修煉而出的靈力運轉下，他的周身，已是泛起了迷蒙的水汽。
乍眼望去。
隻能見到一團白霧，正隨著那團罩向高台上彩蝶姑娘的丈餘冰霜，閃爍疾行！
哢嚓！
寒意驟然四散。
一層薄冰在朝著四麵八方飛快蔓延開去，凍得圍觀的眾多壯漢，俱是遍體生寒。
那團粉色的氤氳氣體，竟是直接被這團冰刃符化作的冰霜風暴被卷碎，混在那團丈餘的冰霜風暴內，直奔‘彩蝶姑娘’而去！
‘彩蝶姑娘’周身氣息一陣震**，也是顯露出了幻術下的真實麵容。
其滿嘴齙牙、麵龐幹瘦，慘白皮膚上，密布著一個個黑點，猙獰可怖。
“哪位道友臨前？有話好好……”
此修感受著襲來的威勢，頓情大變。
出言示弱的同時，其幹瘦的身形一閃，就朝著左側最近的舞女奔去。
可此修的話音，還沒落下。
那團混雜著粉紅色的冰霜，便至眼前！
他慌忙催動護體靈光，朝著腰間儲物袋拍去的左手，也猛地加速少許。
卻不料，身形一僵。
他的體表，便已多了一層凝固的白色冰晶。
隨即，密密麻麻的冰刃如水潑至，劈頭蓋臉的砸在他周身護體靈光之上！
護體靈光立時破碎！
“饒命......”他目眥欲裂，口中呼喊出聲，可眼前，一道較落下的冰刃更快的紅芒，一閃而過。
咚！
“啊！”
他吃痛的大叫一聲。
隻見。
一串被白色靈力包裹的糖葫蘆棍，竟是斜著穿透了他拍向儲物袋的那隻手掌，其上巨大的力道，帶著他的身體倒飛半丈，一下釘在高台木質地板上！
噗噗噗！
這時，漫天半尺長的冰刃，才混著眼前碎裂飛舞的糖葫蘆，驟雨般落在他的身上！
幾乎同時。
一道青衫儒生模樣的人影，輕飄飄落在他的身前，漠然的一雙眼睛，俯視著他。
一絲疑惑，成了他心中最後的念頭。
這人是誰……
為什麽要殺他……
“道友的儲物袋，看起來不錯，比我的新一些。”
顧青掃了一眼下方，那破抹布般生機斷絕，周身密布著青紫色傷口，卻無一絲鮮血流出的‘彩蝶姑娘’，平靜的說出一句話。
說著，他伸手扯過‘彩蝶姑娘’腰間的儲物袋，也不管其上沾著的冰霜血珠，一把塞在自己懷裏。
身形一閃，顧青化作一道白影，飄然離去。
他甩手凝出一道深紅的火球，砸落而下。
嘭！
火球落下，那‘彩蝶姑娘’被冰刃嵌入的，那爛西瓜般的腦袋，被砸的四分五裂，
赤色的火光四散開去，火舌蔓延，連帶著其身下的木質地板，一同熊熊燃燒起來。
燃起的大火，燒散了台下眾人的欲念。
眨眼間，方才還眾人追捧的‘彩蝶姑娘’，已成了個醜陋的瘦小漢子，葬身火海。
那些本來笑顏如花、夾雜著羞怯的舞女，隨著那操控她們的人死去，神情也變得呆滯，漸漸恢複了神誌，有的滿臉茫然，不知所措，有的則是狀若瘋癲的尖叫，應是無法接受先前荒唐的經曆。
劉老漢和他帶來的幾個村裏人，在樓台內一個房間裏，找到了披著紅嫁衣、神情滿是慌亂的小蓮，父女兩個頓時哭作一團。
有書生扼腕長歎，歎自己貪圖美色，錯過了科舉，辜負了家中老父老母的期許。
有錦衣的壯漢，想起了家中嬌妻，隻覺羞愧難當，捶胸頓足，恨自己鬼迷心竅。
不知這邪修，在此地經營了多久。
相比這些還能站著說話的，更多的，隻怕已然身死，或是成為了廢人，每日臥床。
人寰無限，叢生哀怨。
白影一路掠下高台，閃爍來到一處僻靜的巷口前。
站在巷口，顧青回望一眼混亂的人群，目光依舊平靜。
不過半個呼吸過後。
顧青收回目光，瞥了眼昏暗的小巷，對著巷口那手持糖葫蘆，看著自己這個突然出現的家夥，神情略顯呆滯的女娃，微微一笑。
而後轉身，走入前方僻靜的巷道。
他猶記得，此行，自己是來訪友的。
……
青陽鎮左側不遠處，便是一片亂葬崗。
這亂葬崗大部分墳堆前，都沒有墓碑，這個世道，暴死異鄉的人，數量很多。
亂葬崗最深處。
一座隻有半截的破舊墓碑前，青衫儒生打扮的顧青，垂手而立，看著這座半截的墓碑，目露追憶。
墓碑並未鐫刻任何文字。
隻伴墳塋枕著山坎，任荒草蕭蕭。
“眨眼，已有百多年了。”
顧青的眉頭微微皺起，喃喃自語。
當初，若不是埋在這裏的那位江湖客。
他即便得了那大五行凝真妙法，也根本來不及修煉，就餓死路旁，被野狗分食了。
那位江湖客教顧青讀書識字，教顧青一手劍術自保，恩情如山似海。
隻是，哪怕到了最後，那位江湖客，也沒告訴顧青他的名字，更不讓顧青稱呼他為師父，隻讓顧青稱呼他為老師。
“知道你最愛喝酒，特意帶了壇靈酒給你，讓你也嚐嚐仙人喝的酒是什麽滋味。”
“嗬……仙人。”
“阿青也是仙人了呢。”
顧青取出懷裏的殘破儲物袋，手中光芒一閃，一壇靈酒便被他托在了掌裏。
他的麵上，閃過些許肉痛之色，一點點把這壇靈酒，澆在了墓碑前的荒地。
夜已深。
月明星稀。
亂葬崗上冷風陣陣，有幽藍的鬼火，一朵朵飄起，卻被顧青隨手打散成流光。
他仔細清理了一番雜草，擦拭了一遍墓碑，站在墳前許久，沉默看了許久。
“唉，回家看看吧。”顧青的目光一轉，看向這座亂葬崗南側的深沉夜幕。
似是，看到了一座荒廢的村路。
那是他出身的顧家村。
也是他此行，最根本的目的所在。
這青陽鎮一行，他自不是隨意閑逛。
前四段道途的積累，都在往南五十裏的那座顧家村，村東頭青石堆砌的院子裏。
俗語有雲，遊子歸家，近鄉情怯。
回到了自己家鄉，顧家村附近的顧青，心中卻是沒多少‘情怯’。
左右，隻是座無人的荒廢村落，他徑直來到村東頭，推開了那已糟爛的門。
嘭！
半扇門砸在地上，常年風吹雨打下，早已糟爛的木門，摔得四分五裂。
顧青挖開院子裏，水缸下的大青石，拿起一個貼著黃色靈符的儲物袋。
‘此張二階下品的封靈符，再過兩年就要失去效力了......唔，趁著還能用，尋個坊市給它賣了罷！’
顧青的手中掐訣，很快便凝出一道靈光，彈指打入那黃色的封靈符內。
黃色的封靈符之上，光澤一閃，便飄落下來，被顧青以兩根手指夾住。
“嗬。”顧青看著此張威能仍有殘餘的封靈符，取出一個專門裝靈符的玉盒，將之裝好收起。
他看向揭開封靈符後，那看起來竟一副嶄新模樣的儲物袋。
手指摩擦其上，體會著此種較之絲綢還順滑的質感，顧青悠悠歎息一聲。
這東西，珍貴的很。
在回風穀混了這麽久，他還是用著一個破損的儲物袋，隻是內蘊兩方空間。
兩方空間的破損儲物袋，售價在下品靈石三十塊左右。
而今夜被顧青誅殺的那邪修處，得來的完好儲物袋。
雖也是內蘊兩方空間，但放在坊市內的售價，大抵在八十塊下品靈石左右。
至於當前顧青手中的這個完好儲物袋.....
其內蘊的空間，近十方。
坊間價格，在八百下品靈石左右。
顧青看了幾眼這儲物戒，便催運體內靈力，在院子四周打出幾道預警禁製。
他取出一個蒲團，將之置於院中，盤腿落座，便默默清點起了自己的身家。
‘由於先被那魔修追殺，後又乘坐了跨域傳送陣，幾段道途攢下的身家大減.....’
‘下品靈石，已是所餘不多，隻有三百餘塊，倒是聚靈丹準備了不少，百辟丹也有兩瓶六顆，三張二階下品的靈符，木、火、金屬的中品法器飛劍三把，最主要的就是這符筆和金刀符寶。’
‘符筆堪堪達到上品法器的層次。’
‘已可用之，勉強篆畫出二階上品的靈符，對於當前的我而言，卻是不太適用。’
‘畢竟，以上品法器符筆，篆畫靈符之時，消耗的靈力會大大增加，當下我隻是煉氣前期，篆畫幾次，怕是就會吃不消。’
‘金刀符寶，威能逼近三階下品靈符，是我以往的底牌之一，可惜，隻餘下一次使用的機會……’
半晌。
顧青又將取出的東西，盡數收回儲物袋。
他將這與闊別數年的儲物袋，也塞進了懷裏。
而後，他眉眼低垂，思索起來。
飛雷峰一行，導致他目前的處境，頗有些不妙。
他須得在一個月內，趕回位於回風穀的閑鶴門，參與門中的外門弟子大比，進而獲得參加回風穀三家仙門，共同演法的資格。
回風穀的金陽門、紫雲宗、閑鶴派三家演法大會，隻要進入前百，就有進入四階靈脈深處修建的洞府中，閉關修煉的機會！
錯過這次。
他就需要再等二十年，才能再趕上這等盛會。
‘一個月裏，需做三件事。’
‘養好傷。’
‘尋機突破到煉氣四層。’
‘以及......返回門派。”
顧青長出一口氣。
月華養人。
漲生機，祛病痛。
眼下月光灑滿院中，正是修煉的大好時機。
顧青望了眼夜空的明月，又掃看一眼身後的荒廢屋舍，隨即摒棄雜思，一拍腰間破舊的儲物袋裏，取出一把亮晶晶的藍色細沙。
他將這亮晶晶的藍色細沙握持手中，運轉功法，閉目修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