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返歸（上）
“再給師兄彈上幾遍可好？”
顧青轉過頭看向任嬋此女。
冷漠的臉上，被他強行擠出一絲和善的笑容。
說著他從懷中的儲物袋內，取出一小堆下品靈石，和幾瓶補氣丹，置於一旁的屋簷下。
“隻要能讓師兄滿意，區區一些微薄的報酬，不足掛齒。”
任嬋眼前一亮，卻不知又想起了什麽，她的雙眸飛快黯淡下去。
“今日師妹就當沒見過顧師兄，顧師兄饒師妹一命吧！就是要殺了師妹，也請師兄能給個痛快！”
任嬋咬了咬下唇，閉著眼，梗起脖子回應道。
顧青眯了眯眼。
對於任嬋的心思，他自是洞徹無遺。
略感無語，顧青看著那張煞白的小臉，突然玩心大起，展露出一副陰沉的模樣。
“哼！”
“給你這小丫頭兩個選擇。”
“要麽彈上幾曲，讓師兄我滿意，要麽師兄把你這小丫頭狠狠地折磨一通，煉魄抽魂，鎮入那凡俗人家糞坑之中。”
顧青冷聲道。
“……師妹願為師兄彈曲！”
任嬋嚇得魂飛魄散，雙腿一緊，差點沒尿出來，趕忙帶著哭腔應道。
緊張之下，她淡雅的琴音有些變味。
顧青目光古怪，掃了任嬋好幾眼，小丫頭才勉強將變味的調子拉了回來，
顧青取出那煙幕陣的陣盤，嵌入兩塊木屬的下品靈石，待青色煙幕籠罩周遭，將他和任嬋圍住。
他又甩出那蒲團，置於任嬋身側半丈的位置，取出幾十兩水屬靈砂，盤腿坐在蒲團上，閉上雙目。
這任嬋所彈的琴音果然不一般。
重複到第四遍的時候，顧青眉心有些發燙，其內一股無形的力量鼓動。
“可以了。”
顧青心下微動，睜眼對一側的任嬋說道。
終究隻是未入煉氣一層的師妹所奏。
這長清琴曲再是神奇，此刻他也不宜再聽了。
凡事過猶不及，若是真的將神識強行激出，隻會加重傷勢。
不過……
若有這位任師妹常伴身旁，他神魂傷勢恢複的時日，縮短一半以上不成問題。
任嬋顫抖著纖纖玉手，停了下來，小心的看向顧青，以為自己哪裏出了錯漏。
“任嬋師妹，顧某並未入那魔門山陰派，依舊是我閑鶴派的弟子，不會加害於你的。”
顧青瞥了眼任嬋，便收回目光，而後周身潮汐般的靈光泛起，他竟是自顧自的調息起來。
待顧青精煉一番靈力，再睜眼時，已是夜半子時。
他將手中灰白的靈砂拋灑一旁。
煙幕陣內，青色煙霞微微放光，顧青打量著院中的任嬋，此女的肚子正咕咕叫。
心下一動，顧青取出自己的那瓶百日辟穀丹。
這時他卻意識到，此女未入煉氣一層，體內沒有可以調動的靈力，根本無法煉化百日辟穀丹。
任嬋此女正捅咕地上的螞蟻。
不知是童心未泯，還是緊張所致，應當是兩者皆有。
顧青看了幾眼出言道：“你至今未入煉氣一層，原因在於不止服下了清靈散，還被人以陰邪之物暗害，遮掩了神誌。”
突兀出言的顧青，嚇了任嬋一跳。
“我會助你突破煉氣一層，不過你接下來的一段時日，需要常伴我左右，為我彈這‘長清’琴曲。”
不待任嬋回應，顧青繼續開口道。
任嬋聞言顧青之言，站起身來。
她的神情連連變幻，似是想到了什麽，眼中竟泛起了淚花。
眼淚被她強忍住，她小心翼翼的看了幾眼顧青，點點頭。
顧青見此，上前幾步，並指為劍，輕輕點在縮起脖子的任嬋眉心處。
噗！
一陣極微細的聲響過後。
任嬋眉心處，那灰蒙蒙濁氣被顧青以白色的靈力包裹，虛抓在手。
這團濁氣，竟化作了一顆張牙舞爪的猙獰人頭。
顧青毫不猶豫，直接將這濁氣化作的猙獰人頭一把捏碎，抹殺在任嬋的身前。
“一縷含怨而死之人的殘魂，其散發的濁氣，會遮掩你的神誌，令你嚐試引氣入體之時，感到昏昏欲睡，而不能感應到靈氣。”
顧青說著，卻也有些疑惑。
“這等小手段，門中就無人發覺嗎？”
任嬋聽著顧青所言，懵懵懂懂。
她的嘴唇顫動，心下急思，卻不知道要說些什麽，最後回了句：“不知。”
顧青起身，將一旁的煙幕陣之陣盤收起。
“你體內的清靈散之濁氣，待這段時日過去，我助你突破煉氣一層之時，再行驅散。”
“另外，這三十塊下品靈石，和四瓶補氣丹，到時會一並予你。”
隨著煙幕散去，布滿荒草的小院中，月華如水，耀得顧青麵龐銀白一片。
“先前我機緣巧合逃下了飛雷峰，卻也身受重傷，隻得暫居這飛雷城中此處小院療傷，先前做那梁上之人，後又昏了頭，出言嚇了師妹一跳，還請師妹勿怪。”
顧青麵無表情。
“是這樣啊。”
任嬋一副鬆了口氣的模樣回應道。
“嗬……裝得可一點兒不像。”顧青深深的看了一眼此女，輕笑搖頭。
隨後他從懷裏那儲物袋中，取出一座較小型的雲舟。
他嵌入其中十二塊下品靈石，往前方一甩，順勢掐訣打出一道靈光、
那小型的雲舟迎風便長，化作了一艘小船的模樣，浮在半空中。
這小型的雲舟是件下品法器，應當是赤焰穀流出的製式雲舟，催動法訣隻是大路貨色。
顧青先把那屋簷下的蒲團甩上雲舟，而後抓著任嬋的手臂，身形一晃，來到雲舟之上。
正胡思亂想的任嬋，陡然被抓住手臂，眼前一花，就出現在一艘小船之上。
她身側的精美船篷，乃是如血玉般的竹片、竹絲編成，比之絲綢還光滑。
抬頭看，那冷臉的顧師兄，正坐在船篷外，手中掐訣，周身泛起漣漪般的白霧。
雲舟升空而起，一層薄薄的靈力罩子，緩緩在雲舟之上凝成。
而後這座雲舟，化作一道白色的流光，在顧青的靈力操控下，往赤湖的方位而去。
……
就在顧青抹殺那縷殘魂的同時。
赤湖之畔，玉台水榭內，乙字七號房內。
盤膝修煉的俊美修士眉心一抽，臉上不可抑製的閃過一絲灰氣。
此修霍然睜開雙目。
“附在那任嬋身上的殘魂被滅殺了！”
這俊美修士中年人模樣，一襲閑鶴派外門弟子的灰衣，麵龐泛著幾分油光，皮膚微微泛紅，正是那看上了任嬋的劉坤。
不過此時的劉坤，修為已至煉氣六層。
“哪來的修士，如此多管閑事？”
劉坤起身來回踱步，臉色陰晴不定。
……
飛雷城至赤湖，這下品雲舟行了兩個時辰左右。
多少生活在飛雷城的凡俗百姓，卻一輩子也未曾橫跨過幾百裏地，來至淮寧郡最出名的赤湖一觀。
百裏赤湖，朦朧的夜幕下，泛起了絲絲縷縷的淡紅色霧氣，如夢似幻。
控製著雲舟落在湖畔。
顧青下了雲舟，任嬋也趕忙跟著躍了下來。
由於顧青所選的位置極為偏僻，故而注意到他們的修士，隻有寥寥幾個。
將雲舟上嵌入的十二塊下品靈石取下，收回儲物袋，顧青估摸了一番。
這艘下品雲舟的若是全速飛遁，足以日行兩千裏，消耗下品靈石二十四塊。
那要返歸回風穀，一路上順利的話，需要消耗下品靈石七十餘塊。
顧青悠然邁步，帶著任嬋往赤湖集會入口行去。
繳納了四塊下品靈石後，顧青得到了兩塊質地粗糙的‘赤’字玉牌。
此赤字玉牌相當於乘坐向家山嶽雲舟的‘船票’，兩塊下品靈石。
對比以尋常的下品雲舟自行返歸回風穀，乘坐這向家的山嶽雲舟可謂超值。
“兩塊下品靈石，從你的報酬裏扣。”
顧青身形一頓，回頭對任嬋說道。
任嬋默然無語，轉過頭去。
直到此時此刻，任嬋那種緊張的心緒，才真正的有些放鬆下來。
她知曉了眼前這位‘顧師兄’不是帶她去做什麽奇怪的事。
更不會像閑鶴派外門中的那些傳聞裏，殘忍的魔門弟子一樣，將她生吞活剝，折磨致死。
顧青行走間，從來往修士的交談中，搜集著先前那飛雷峰大戰的結果。
“聽說，那山陰派的魔頭柳罡，兩日前在飛雷峰血腥屠戮修士上百，最後還是向家老祖向南天出手，才將此魔頭重傷……”
“那二品丹師的翟瞳上人，向家上一代的煉氣十一層老祖、有望突破築基期的向樂行，賀家老祖、煉氣十一層的賀大有，和潁川郡的煉氣大圓滿境修士常天虹，那日之後，可都未曾露麵......”
“我可聽說，此四人已在飛雷峰上盡數被山陰派的魔頭柳罡誅殺……”
“山陰派真是越發囂張了！”
“聽那日活下來的熟人江湖，有神秘修士出手與魔頭柳罡大戰，以刀光兩次斬退柳罡後，疑似隕落……”
眾低階修士，很是關注此事，議論不少。
顧青很快探聽了個七七八八。
強大的神魂，賦予他的五感極為敏銳。
再加上如今顧青已再次突破煉氣五層。
即便眼下的他，神魂處於重傷狀態，無法動用神識，可探聽周圍煉氣前期的修士在交談些什麽，也不過多耗些時間。
同時，他心中卻有了更大的疑惑。
誰人傳出的消息，確切到如此的地步，似當日在那飛雷峰上親眼所見一般！
顧青突然有種時刻被緊盯的古怪感覺，他甩甩頭，將這種古怪的感覺驅散。
若真是有這麽一個修士。
亦或者有這麽一群修士，擁有如此大的能耐，能毫厘無差的探出小五行陣內發生的一切。
那其背後的勢力難以想象，他欲要追究，隻會是自討苦吃，絕不會有什麽好的下場。
‘如此說來，那疑似古魔的身形高巨之修，便是那名喚柳罡的家夥。’
‘此修布下小五行陣屠戮的修士裏，那向家向南天的血脈子嗣，便是這向樂行。’
‘翟瞳上人，果然已死。’
‘那賀家的賀大有，先前在向家的思源軒拍賣會場內，曾在二樓某處看台出言引誘於我。’
‘看來，此修也可能是追蹤於我，才將自己葬送在飛雷峰。
‘至於那潁川郡的常天虹……’
‘此人早已煉氣大圓滿多年，知曉的隱秘不在少數，此人前往飛雷峰又有什麽目的？’
‘柳罡在飛雷峰消耗甚巨，布置出小五行陣的目的，隻是屠戮一場這般的簡單麽……”
顧青暗自思索。
天已蒙蒙亮。
顧青兩人行至赤湖最南側一隅，任嬋的肚子咕咕叫了好幾次，吸引了兩側不少修士的譏諷目光。
小女娃羞得滿臉通紅，無地自容。
顧青恍無所覺，帶著任嬋走入玉台水榭。
“道友，尋人還是住店？”
依舊是那個錦袍中年人，迎了上來問道。
顧青隨意在大廳內一掃。
竟是在大廳用膳的人群裏，發覺了那當日在小盤水榭內，租住在他對麵乙字十一號房內的煉氣五層之修，馬修遠。
“一間甲字開頭的房間，須有浴桶、廁間、軟塌，靈膳齊備，租住一日。”
顧青淡淡的開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