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顧青
淮寧郡位於業國腹地。
郡內約有八百裏方圓,地勢平坦,湖泊眾多,水係豐沛。
一處處大大小小的水塘、湖泊,被蜿蜒流水貫通聯結,每值早晚起霧之時,自有萬千的輝霞交映,煙波浩渺,幾如仙境。
如此優美景色,加之郡內不止水產豐富,又有幾種罕見的特產,令業國其他郡縣的許多百姓遠路迢迢的遷來,於此定居。
飛雷城位於淮寧郡最西端。
此城因雷雨之時,高空層疊的烏雲間,銀白的閃電往往如同利劍橫空一般,久久不散而得名。
城池不大,常居城中的百姓隻有不過數萬。
附近的鄉鎮倒是眾多,是以平日裏這飛雷城人來人往,車水馬龍,還算繁華。
城池北側約五十裏,有山名飛雷峰,高一千五百餘丈,峰頂常年被雲霧籠罩。
若說這高山峰頂,偶爾有些許山霧繚繞,倒也算尋常之事。
隻是,這飛雷峰峰頂的山霧,卻是濃鬱異常,且常年不散,堪為奇景,久而久之,倒也吸引了一些尋仙訪道之人,入內探索。
初時,進入山霧中的人,往往當日就會稀裏糊塗的走出來。
但不知從哪日起。
再進入山霧的人,往往會被困個幾日,直到精疲力盡,昏倒以後才會莫名其妙出現在山腳下。
有的被及時發現,能活下命來,有的則一命嗚呼,舉家哀慟。
如此一來,大部分尋仙訪道之人,也就熄了入山霧一探的心思。
“萬師兄的千裏追雲舟真是神奇,這裏離咱們閑鶴派,怎麽也有五六千裏了,咱們不過一二日就到了!”飛雷峰上,一處古香古色的房間中,灰衣少年看著窗外山景,口中驚歎。
這出言的少年,身形頗為壯碩。
其穿著一件胸口繡著雲朵與仙鶴的長袖灰衣,樣貌平凡,膚色黝黑,最大的特點就是額頭很寬。
屋內香薰嫋嫋,青煙繚繞。
滿室清香撲鼻,醒神澄心。
一旁的硬榻之上,身背長劍的青年盤膝而坐。
這青年周身水幕般的靈光,如潮汐湧動,鼻翼兩端,隱有兩道白色的氣龍遊戈。
聞聽灰衣少年之言,這青年的眼皮微動,周身湧動之靈光內斂,緩緩睜開了雙目。
“千裏追雲舟,乃是萬師兄花大把靈石置辦的上品飛行法器,有此遁速,實乃應有之理……”
青年勾了勾嘴角,眼中精光一閃。
“嗬,倒不如說,這般遁速還算慢的,若非萬師兄要節省靈石,全力禦使這千裏追雲舟,隻怕個把時辰,咱們就能到這淮寧郡。”
這出言的青年劍眉淩厲,目若朗星,白麵無須,俊美如鑄,身形更是挺拔修長。
同樣的一襲灰衣在身,卻隱有幾分出塵的意味,言語間,似不經意掃了眼房門。
此青年名喚顧青,那灰衣少年則叫做趙鐵山,兩人皆是業國的小型仙門之一,閑鶴派的外門弟子。
閑鶴派,位於業國西北方位的回風穀,與紫雲宗、金陽門兩家,共同占據著回風穀地下的靈脈。
此行,顧青與趙鐵山二人,正是應紫雲宗內門弟子席夢雲之邀,一同回鄉省親。
他們與那席夢雲,是淮寧郡不同批的仙苗。
隻是顧、趙二人靈根資質不佳,入了閑鶴派外門,席夢雲則憑不俗的靈根資質,入了紫雲宗內門。
顧青思及山高路遠,以他煉氣三層的修為,若自己趕路,六千裏之遙,隻怕沒有幾個月根本行不了一個來回,故而應了席夢雲之邀。
咚咚咚……
“我家觀主邀諸位遠道而來的回風穀仙門高徒,來飛雷殿中一敘。”
這時,敲門聲響起,緊接著,門外傳來道童那帶著幾分稚嫩的聲音。
顧青的身形一晃,已吱嘎一聲打開房門。
其身法速度之快,將門外兩個身著淺藍道裝的小道童嚇了一跳。
“你們觀中,最近生了什麽事嗎?”顧青眼簾低垂,餘光掃看兩個道童,語氣沒有半點起伏。
“什……什麽事?”
左側年長些的道童聞聽此言,頓時有些慌亂,磕磕巴巴的回問。
“這位道兄說笑了,觀主乃是名震我淮寧郡的散修,有他坐鎮的飛雷觀,怎可能生什麽事。”右側那看起來十三四歲的瘦小道童,卻是麵上浮現出燦爛的笑容,稽首一禮,不卑不亢的回了一句。
顧青目光一閃,深深的看了這瘦小道童一眼,麵無表情,點了點頭。
“你們觀主不是邀我等往飛雷殿一敘嗎?速速頭前帶路。”隨即,顧青丟下一句話,就邁出了房門。
“顧師兄,怎麽了?”
道觀中,兩道童在前方引路,趙鐵山追了上來,湊到近前低聲問道。
“沒什麽,隨便問問罷了。”顧青口中隨意的敷衍了一句,一雙劍眉,卻是微不可查的皺了皺。
此地名為飛雷觀。
觀主號飛雷道人,是淮寧郡修真界聞名的散修,修為早已至築基中期。
飛雷道人已於此地定居多年,附近雷雨之時,久久不散的閃電,便是飛雷道人修煉時展露的神異。
紫雲宗外門之中,有位出身淮寧郡的青衣弟子,名戚長月,便是這散修飛雷道人的血親後裔。
正是此女,邀眾人暫居飛雷觀幾日。
與閑鶴派三瓜倆棗的外門弟子,無需分的那麽細不同。
回風穀三家仙門當中,勢力最強的紫雲宗,光是這外門弟子,就有幾千之數。
而這幾千外門弟子中。
又有灰衣弟子、青衣弟子和黑衣弟子之分。
其中,黑衣弟子為執事弟子,地位最高,青衣弟子次之,灰衣弟子則數量最多,地位也是最低。
一路無言。
顧青二人被引到了飛雷觀中,一座氣派的大殿內。
大殿內,已有兩個熟麵孔。
“顧師兄!趙師兄!”滿臉肥肉顫動的小白胖子柳風,從坐而起,迎了上來,顯得極為熱切。
這小胖子柳風,是今年閑鶴派的新晉外門弟子。
其靈根資質尚可,可不知什麽緣故,入門快半年了,還未引氣入體,突破煉氣一層。
一道道靈膳被往來的道童端了上來,其中有顧青見過的,更多的,卻是他沒見過的。
“你們觀中,倒是財大氣粗的很,光是這桌上的血蓮藕、靈猴腦、金絳蜜三樣,隻怕在坊市中,沒有十塊下品靈石都吃不起。”
顧青似感慨一般,搖頭笑道。
引路的道童,沒有回話。
隨著趙鐵山與顧青相繼落座,兩個引路的道童,則是恭敬稽首,退了下去。
“這是靈彘肉吧?”
大開眼界的趙鐵山吞著口水,一指左側第二個盤子,悄聲對一旁的顧青問道。
“趙師弟,你此次出來帶了多少張神行符?你出身的河西縣,距此地可還有五百餘裏呢,想來,萬師兄也有要事,不會載我們最後一程了。”顧青忽略了趙鐵山的問題,環顧殿中,順勢出言問道。
大殿中,共有十幾個位置。
上首位。
那飛雷道人還沒露麵,也不見那位紫雲宗外門青衣弟子戚長月的身影。
曾出身淮寧郡的仙苗,此次回鄉省親的共有八人。
眼下,大殿裏除了顧青自己,和趙鐵山、柳風二人,就是兀自飲酒的方弦,和一個閉目養神的青年。
方弦是與柳風同時入門閑鶴派的。
一副頹廢青年模樣,若外表來看,其年齡與顧青倒是相仿。
方弦也是入門半年,未曾突破煉氣一層的閑鶴派外門弟子。
不過,與柳風的熱切不同,這位方弦師弟對於顧青二人的到來,隻是抬眼瞧了瞧,便繼續飲酒。
那閉目養神的青年姓許,長相平平,身著一襲長袖灰衣,與戚長月同是紫雲宗的外門弟子,卻是那地位最低的灰衣弟子。
其修為在煉氣四層,性格似較為孤僻,在千裏飛雲舟上之時,近兩日都未發一言。
“顧師兄你放心吧,這次,師弟我足足帶了四張神行符。”趙鐵山點點頭回應道。
他艱難的從靈膳上收回目光,看向顧青,心中卻有些感動:“顧師兄竟記得我是出身河西縣的!”
入門兩年,趙鐵山也沒交下半個好友。
閑鶴派的那些外門弟子,要麽看他一副鄉巴佬模樣,時常出言譏諷於他。
要麽則是一臉漠視,看也不看他一眼,完全沒有任何與他深交的打算。
若說入門閑鶴派以後,對他最好的除顧師兄外,就屬百獸園的陸師姐了。
這三個月以來,他一直都在接照料靈獸的宗門任務,時常往外門的百獸園跑。
“恰好記得而已。”
顧青寡淡如水的模樣,不急不緩道:“我自幼長大的村落,也在河西縣附近,隻是那裏早就荒廢了。”
便在顧青與趙鐵山竊竊私語的時候,萬應龍與席夢雲、戚長月先後入殿。
“萬師兄。”
顧青與趙鐵山趕忙起身,一同對走在最前麵的萬應龍萬師兄,抱拳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