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小汴京

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

柳喜娘和錢糧師爺成親那麽多年,始終沒有給他生個一兒半女,一直被有頭有臉的夫人們取笑。

時間久了,就成為柳喜娘心裏最痛的一塊傷疤。

縣裏的夫人們再是瞧不起柳喜娘,迫於錢糧師爺的麵子,總要給她留幾分顏麵。

一直沒有人拿這件事來取笑她。

誰知,趙慶直接說了出來,還是當著有頭有臉夫人們的麵前說出她是下不出蛋的母雞。

柳喜娘臉色鐵青,胸口劇烈的起伏,因為這句話當場氣昏過去。

李清清沒想到趙慶嘴巴那麽陰損,‘撲哧’樂出了聲,實在有些憋不住了。

柳喜娘本就在氣頭上,看著李清清在那裏捂嘴輕笑,氣急敗壞的衝了過去。

伸出染紅的指甲,想要撓花了李清清的俏臉。

還沒等她上前幾步,趙慶隨手一推,就把柳喜娘推倒在地。

柳喜娘下意識就想撒潑打滾,用鄉下女人的手段對付趙慶,突然想起來自己現在身份不同了。

作為錢糧師爺的填房,旁邊還站著那麽多的夫人們,傻愣的坐在了地上。

柳喜娘望著有人出頭的李清清,再也憋不住了,哭了起來。

趙慶被她吵得心煩意亂,立即招了招手,喚來了菇黃豹。

平時看著挺溫順的菇黃豹,凶悍起來能把一名壯漢嚇得屁滾尿流。

何況一個女人柳喜娘,不敢在趙家宅子待著了,留下了一句狠話趕緊離開了。

臉上無光,丟臉丟大了。

正主走了,夫人們不好留在這裏了,戀戀不舍的看了一眼趙慶,坐上各自的潞綢馬車趕了回去。

吵鬧的宅子裏再次安靜了下來,剛才的鬧劇消失一空。

李清清側臉看著趙慶,心中溫馨,感覺有了依靠真好。

李清清輕輕抱住了趙慶,輕聲說道:“這次多虧了阿慶,如果不是你幫我,不知如何是好。柳喜娘是出了名的小心眼,當初在村裏的時候沒少給我使絆子,架不住她家裏的兄弟多,不敢得罪她,以後不會怕她了。”

趙慶轉過身來,反過來握住了李清清的手掌,鄭重其事的說道:“隻要有我在的一天,絕不會讓別人欺負清清姐。”

李清清看著趙慶認真的臉龐,沒來由的莞爾笑了。

想不到也有被人護著的一天,這個人還是跟在他身後要糖葫蘆吃的趙慶。

李清清輕捋發絲,轉身去了中院,繼續收拾宅子。

趙慶走進了書齋,開始溫書,準備越來越近的縣試了。

一樹梨花壓海棠的說辭,隨著夫人們的閑言碎語,漸漸在漕縣流傳開來。

縣學後麵的竹林裏,涼風習習,竹影婆娑。

在南鄉開辦私塾的賀先生,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了縣裏,坐在一張蒲團上,正在與人對弈。

棋盤另一側的矍鑠老人不是別人,正是縣學的教諭。

由於他的名聲很大,還是一位受到朝廷征辟的名儒,被人尊稱一句姚公。

姚公撚起一枚棋的,‘啪’的一聲落在棋盤上,打趣了兩句:“曾經在你家裏借宿的讀書人趙慶,倒是有幾分才華,一句一樹梨花壓海棠比起書院裏那些自詡才子的秀才們,滿腹經綸了很多。隻可惜,才氣用錯了地方,用在了旁門左道。”

賀先生身邊始終離不開酒水,下棋的同時,棋盤旁邊還擺放了一隻木葉天目盞,端起來輕輕喝了一口:“這句話就說錯了,哪裏是用在了歪路上,分明是真性情。倘若是你娘子被人羞辱,你會怎麽辦?忍著,不大可能吧,以你姚公的剛烈脾氣說不定敲爛那人的腦袋,趙慶的做法應該很對你的胃口才對。”

姚公看著他用木葉天目盞喝酒,著實有趣:“老夫沒記錯的話,這隻木葉天目盞是你當初在京城的時候,拔得了一場詩會的頭籌,京城裏的一位貴人送你的案頭清供。官老爺們得到了木葉天目盞都恨不得供起來,你可倒好,隨手放在棋盤的旁邊還用來喝酒。”

棋盤放在木墩子上,隻是棋盤已經占了大部分位置,旁邊的空地很小。

稍有不慎,名貴的木葉天目盞就會摔在地上,摔了一個粉碎。

這一幕要是被官老爺們看到了,心疼的當場就會破口大罵。

木葉天目盞雖說也是酒器,由於過分的珍貴,已經變成了案頭清供般的雅玩。

很少有人拿來喝酒,有這種豁達心性的人,恐怕也隻有眼前的賀先生了。

賀先生灑然一笑,自顧自的繼續用木葉天目盞喝酒,沒有把姚公的話當回事:“以姚公的經世治國之才,隻要答應了朝廷的征辟,少不了一身正藍色官服,熬上幾年資曆,得了一件緋色官服也不是不可能。甘心在小地方當個教書先生,就心性而言,比起賀某高山仰止的多了。”

姚公不在意朝廷的征辟,更不在意做了幾品官,見到他說漕縣是個小地方頓時就不樂意了:“小地方?漕縣西麵是漕水,通往京城。南麵是寧綢河,一直向東,通往海運市舶司。可以說是大雍王朝少有的水、海、路匯聚的通衢要道,有著小汴京的美譽,怎麽能是小地方。”

賀先生看著他一副袒護家鄉的樣子,啞然失笑,滿口答應了下來:“姚公說的都對,聽說等到明年把府治所遷過來,府衙準備把漕縣改成小汴京。”

提到這件事,姚公忍不住歎了一口氣:“京字怎能隨便冠給一個府治所,作為陪都的金陵,也沒有一個京字。”

賀先生知道姚公一直在為這件事發愁,倒是給他出了一個主意:“不需要真的帶上京字,隻要成為公認的小汴京便足夠了。當年的汴京文人薈萃,可以說是文氣最盛的地方,隻要姚公把小汴京的詩會辦起來,持續個一二十年,小汴京的說辭就會深入人心了。”

姚公打量了幾眼賀先生,今天怎會如此的功利,出了這麽個主意,一點也不像他豁達淡泊的秉性。

姚公隨口說了一句:“趙慶剛剛展露了些許才氣,你就建議讓老夫主持今年的詩會,難不成想招他為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