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給咱拖下去打!

朱元璋循聲望去,隻見一個頭戴七梁冠,身著大紅蟒袍的男子跑了過來。

而在他的身後,還跟著兩個身著儒衫的中年男子。

那男子跑到朱元璋的跟前,恭敬地跪地行禮道:“臣左都督劉文耀拜見陛下!”

“你有何事,竟敢阻攔咱執行軍法?”

朱元璋不滿地看著劉文耀,怒聲喝道。

劉文耀聞言,有些詫異地看向朱元璋。

“大膽!”

朱元璋見狀,又厲聲喝道。

隨著朱元璋的這聲厲喝,劉文耀心中一顫,立刻叩頭請罪,同時心中滿是疑惑。

原來劉文耀與崇禎本是表兄弟,崇禎雖礙於祖製,未讓他參政,卻因生母早逝,心有遺憾,對他和他的大哥新樂侯劉文炳十分親厚。

特別是這幾日,由於叛軍壓境,崇禎對他們更是推心置腹,言聽計從,所以剛才他才敢出言阻止。

此刻見朱元璋與往日大相徑庭,一時竟有些疑惑了。

“劉文耀,你身為永定門的城守,不僅讓兵士吃不飽飯,反而為鞭打兵士之人求情,你可知罪?”

就在劉文耀疑惑之時,朱元璋的怒斥之聲再次響起。

劉文耀聞言一驚,本能地要抬頭。

不過想起朱元璋的嗬斥,知他是連自己也責怪上了,於是急忙低頭道:“微臣知罪,隻是因營中已欠餉數月,微臣多番籌措,也僅得數石小米......”

“一派胡言,京城中的糧餉雖已調往居庸關,但昨日咱也撥發了二十萬金,要求犒賞三軍,軍中怎會無糧?”

“分明是你等勳貴貪贓枉法,中飽私囊,才致使軍中缺糧,你竟還敢在咱麵前切詞狡辯!”

劉文耀的話還沒說完,又被朱元璋的嗬斥之聲打斷。

原來朱元璋從崇禎的記憶中得知劉文耀並無甚才能,隻因是皇親,才得以封高官,獲厚賞。

此刻見他和身後二人皆麵色紅潤,顯然是衣食無憂,隨即想到剛才見到兵士的粥中幾乎毫無米粒時,對他就有些不滿。

又見他替李國楨求情,便認為他們皆不能體恤兵士,是以決定拿他二人作筏,警示眾人。

劉文耀本是文人,生平最重名聲,此刻聽到朱元璋的指責,立時昂首道:“臣叔侄二人受命守城以來,幾乎散盡家資,豈會做那等齷齪之事!”

朱元璋見他激憤之下毫無禮法,怒喝道:“咱自有軍餉犒軍,又何須你散盡家資?”

“分明是你做賊心虛,又擔心事發難言,才拿出些碎銀,做這等博取人心的醜事。”

“今日若不將你重罰,咱也對不起這些守城的兵士。”

說著,他又看向胡四六,道:“打,給咱狠狠地打,咱就不信殺不住這股歪風邪氣!”

劉文耀見朱元璋如此決絕,似乎又見到了以前那個剛愎自用的崇禎,心中一聲長歎,也不再申辯,緩緩地跪伏在地。

“陛下,請聽草民一言!”

這時,劉文耀身後一個身形魁梧的儒生大聲叫道。

朱元璋原以為他二人是附庸風雅的官吏,此刻聽他說是草民,有些驚訝地道:“你是何人?”

那儒生大聲道:“草民黃尼麓!”

“白身?”

朱元璋又確認道。

“白身!”

黃尼麓依然高聲答道。

朱元璋仔細打量了黃尼麓一眼,見他衣衫上有汙漬,身上隱隱散發著火藥味,知他剛才應是在研究火藥之事,心中不禁對他有了幾分好感。

他略一沉吟,又看向另外一個身形消瘦的儒生道:“那你又是何人?”

“太學生申湛然!”

那儒生雖未抬頭,卻不失禮儀的回答道。

“太學生也參與守城嗎?”

朱元璋知太學生雖習騎射,但卻隻是文人的習俗,真正上了戰場並無太大用處。

所以聽到申湛然的話後,又有些驚訝地問道。

“草民與新樂侯是好友,因閑時讀過幾本兵書,故新樂侯讓我來協助左都督守城。”

申湛然聞言,不卑不亢地回答道。

朱元璋知道大明有文官統兵的習俗,不過那些文官大都坐鎮中軍,並不參與攻伐之事,此刻見申湛然一介文人,竟敢站在最前線。

而且在他的威壓下,對答有禮有節,底氣十足,應是一個有實學的文人,心中又生了幾分歡喜。

於是他又看向劉文耀,見劉文耀雖跪伏在地,身體卻一直在顫抖,顯然是心中有氣。

隨即想到劉文耀若是個仗勢欺人之人,申湛然和黃尼麓斷然不會是白生,心中對他不禁有些改觀。

朱元璋此刻正是求才若渴,見到劉、黃、申的風骨後,心情好了不少。

於是他又看向黃尼麓,平和地道:“好,黃尼麓,你要給咱說啥?”

黃尼麓聞言,又大聲道:“草民要說的是陛下所言軍餉,左都督隻有耳聞,卻從未見過。”

“至於守城兵士的糧食,確實是左都督變賣家資所得,隻因兵多財薄,昨日已經斷糧。”

朱元璋本是懷疑劉文耀貪墨,此刻聽了黃尼麓的話,又問道:“隻有耳聞,難道咱的軍餉沒發到你們左都督的手中嗎?”

朱元璋的話音才落下,就聽到黃尼麓的聲音響起道:“陛下若要詢問軍餉和火器之事,可去詢問此地的監軍王榷德。”

“軍餉和火器?”

朱元璋聽出黃尼麓話裏有話,立刻對王承恩道:“去,給咱把王榷德叫來!”

說罷,又對劉文耀三人道:“你們先起來,待王榷德來了之後,咱再做處置!”

隨後又對胡四六道:“去,給咱執行軍法!”

才剛起身的劉文耀聞言,又想要開口,卻被申湛然拉倒了一旁。

“啪!”

隻見一鞭下去,李國楨背上立時出現一道血痕。

“啪!”

“啪!”

“啪!”

胡四六開始的時候本還想留手,不過當他見到朱元璋的目光後,立刻將這點小心思按了下去,鞭鞭見血地抽打著李國楨。

不一會,李國楨後背的衣衫就已破爛不堪,露出一條條帶血的傷痕。

隨著李國楨身上的傷痕出現,城上的兵士看向朱元璋的目光既尊敬又畏懼。

“魏大人,您慢點,陛下不會有事的!”

這時,隻見一群穿紅戴朱的人登上了城牆。

其中赫然有內閣首輔魏藻德、大學士範景文,戶部尚書倪元璐,兵部尚書張縉彥和一眾錦衣衛。

而為首帶路的則是一個頭戴三梁冠,身著蟒袍的太監。

隻見他一臉諂媚地扶著魏藻德,點頭哈腰。

原來眾官員聽到朱元璋出宮的消息,既驚又怕,各懷心思地順著朱元璋的路線追趕而來。

後來又在半路上遇到了奉李若璉之命前來的王守林,便與他一起來到了永定門。

正當他們不知朱元璋在哪時,恰好見到了匆匆趕來的王榷德,遂在他的陪同下上了城牆。

“陛下!”

魏藻德見到朱元璋後,立刻大叫著跑了過來,跪倒在地。

而他身後的眾官員也紛紛上前,朝朱元璋行跪拜之禮。

朱元璋讓眾人起來後,又看向那個太監,道:“你可是王榷德?”

王榷德本是個七品太監,一直鬱鬱不得誌,近日借一個同鄉之力,得到王德化的賞識,不僅升了五品,還弄了個監軍的差事。

此刻見朱元璋不管大臣,竟開口詢問他,心中又驚又喜,急忙回答道:“稟萬歲爺,奴......臣正是王榷德。”

崇禎宮內,一般太監都稱呼崇禎為萬歲爺,而自稱奴婢,以示親近。

隻有身有官職的太監,則如外臣一般,稱呼陛下,並自稱為臣。

這王榷德因初得差事,一時間竟混叫了一通。

“你做的好監軍啊,給咱拖下去打!”

朱元璋瞪了他一眼,大聲喝道。

“謝萬歲.......”

“啊!”

王榷德聽到朱元璋前半句話,還以為要獎賞他。

剛想要謝恩,待聽清後半句後,立刻嚇得癱軟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