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一身是膽張煌言
不一會,房外傳來敲門之聲,夏完淳搶先起身去開門。
張煌言見狀,知夏完淳已真心認可自己,心中暗自欣喜。
鄭森見到他二人,急忙拱手行禮,隨後讓黃廷守在門外,才緩步走入雅間。
他與張煌言二人寒暄過後,又委婉地說出了鄭芝龍之意,並詢問他們接下來的打算。
夏完淳見事情果然如張煌言所料,心中不由一陣失落,正想著該如何勸說鄭森,卻聽到張煌言道:“既然大木兄父命難違,我們也不好強求,不過君父蒙塵,我等自不能坐視不理。”
“剛才我和存古小弟商議,若事有不協,就準備率眾北上,以南方士紳的身份詐降於李賊,趁機行刺於他。”
“隻要李賊一死,叛軍群龍無首,必然大亂,或許可解京城之困。”
鄭森聞言,愣了愣,沉吟道:“此計雖然凶險,不過若能成功,確實可給叛軍致命一擊。”
“隻是李賊身經百戰,你們若無吸引他的東西,僅憑南方士紳的身份,未必能近他的身,又如何行刺於他?”
張煌言本是試探之語,此刻見鄭森竟如此有膽氣,心中對他更是欣賞,笑著道:“我聽說叛軍一向輕視南方,認為隻要鼎定北方,南方可傳檄而定。”
“我們隻需冒充江南士紳,佯稱上呈南方軍事分布圖,隻要能見到他,憑我的武藝,應有五成把握斬殺他!”
鄭森沉吟道:“玄著兄這是想效法荊軻刺秦王,不過你倉促間編製的圖表未必能瞞得過李賊,此計若非萬不得已,鄭森不建議玄著兄冒險。”
他說著又看向夏完淳道:“我來前思慮再三,覺得家父應是擔心師出無名,惹來猜忌,若是能得一紙詔書,家父必能改變初衷。”
夏完淳聞言,道:“你若要兵部的文書,我倒是有法子弄來,隻是令尊謹慎,不見文書正本必不肯出兵。”
“這樣算來,最快也要五六日後才能發兵,若中間再有所耽擱,恐怕到京城時戰事已經結束。”
鄭森點頭道:“不錯,我剛才也正是為此煩惱,所以才來找二位商議。”
說罷,他又在房中來回走了兩圈,突然開口道:“我聽聞叛軍火器不足,恰好我手中有一千多支火器和十來門新式火炮,若是以此為禮,向李賊投誠,或許有機會將他斬殺。”
張煌言見他言談之間,豪氣衝天,不似作偽,當即笑道:“大木兄,此事我等可為,但你卻不可如此,畢竟你是鄭氏嫡子,率眾北上勤王才是正途。”
“因為解救京城隻是第一步,接下來還要追剿叛軍,剪除女真,所以大木兄,隻要你能揮師北上,必能有一番作為。”
鄭森聞言,沉思了一會,道:“玄著兄所言在理,不過南人大多安逸,若是京城被破,南人必無北伐之力,玄著兄所言之事恐怕皆是水月鏡花!”
張煌言笑著搖頭道:“大木兄,你未免太過悲觀,要知金龍現世乃大吉之兆,四方豪傑之士必蜂擁而至,陛下必能化險為夷......”
鄭森聽了張煌言有關時局的一番論述後,心中敬佩不已,又與他討論起相關的應對之策。
之後在得到夏完淳的保證後,才帶著黃廷匆匆離去,準備北上之事。
夏完淳待鄭森離去後,有些狐疑地對張煌言道:“兄長,你可是對大木兄有些不放心?”
張煌言點頭道:“大木兄雖是性情中人,不過鄭氏一族關係複雜,我們與他相交尚淺,謹慎一些總是好的。”
夏完淳讚同地點頭道:“兄長說的是,不過有關擒拿盧九德之事,還請兄長聽我一言......”
“呃!”
夏完淳話還沒說完,突然發出一聲驚呼,隨即昏了過去。
原來張煌言知他重情義,定不會讓自己獨赴險地,便直接一記手刀將他擊昏。
隨即留書讓他以大局為重後,便匆匆離開客棧,朝鳳陽趕去。
他一路縱馬疾馳,跑死了三匹馬,才在酉時末刻趕到好友張大仁的軍營。
張大仁雖是一介武夫,卻也是一個忠義之輩,加之早年曾受張煌言救命之恩,一直沒有機會報答。
此刻見張煌言願意為國舍身,當下二話不說,直接帶著幾個親信與張煌言去見盧九德。
張煌言本以為盧九德會在府邸,沒想到對方竟歇在軍營,他覺得太過危險,本要改變計劃。
但張大仁卻說這些天盧九德都歇在軍營,難得今晚他的心腹朱紀不在,是動手的最佳時機。
張煌言聞言,知世上沒有萬全之策,加之時間緊迫,也就不再猶豫,跟著張大仁走了進去。
當他進入營帳後,就見到一個身穿蟒袍,頭戴四梁冠的白麵太監正在查看地圖。
張大仁上前行禮後,又將張煌言介紹給了盧九德。
盧九德聽說張煌言是錦衣衛的密使後,先是查驗了他偽造的千戶令牌,隨即又詢問了他京城的近況,同時還夾雜了一些錦衣衛的成員信息試探他。
好在張煌言從鄭森處得到了京城最新的消息,加之他交遊廣闊,早年也隨父親在山西呆過數年,對京城之事頗為熟悉,半蒙半猜地應付了過去。
盧九德見他舉止從容,對答如流,不似作偽,心中不由也相信了幾分。
隻是因張煌言隻有口諭而無聖旨,讓他心中仍有所懷疑。
張煌言見狀,知單憑言辭無法說動盧九德,便借談論之機拉近二人距離,並趁機出手,想將他擒下。
沒想到盧九德的營帳中竟藏了兩個高手,張煌言一時不察,又被對方將盧九德搶了回去。
因他們進來之前曾叮囑過張大仁的親信,不要讓人接近營帳,所以幾人在營帳中廝打也未驚動旁人。
就在張煌言連殺兩人,剛擒下盧九德時,沒想到朱紀卻帶人闖了進來。
張煌言見雙方實力相當,便借錦衣衛的身份怒斥盧九德罔顧國恩。
同時又利用盧九德和朱由崧的關係,勸說他若是以朱由崧的名義首舉義兵,不僅他有功,朱由崧也會因此獲賞,擺脫落魄王爺的困境。
不然若是等自己的同僚說動南京兵部,盧九德就會錯失良機。
在張煌言一番威逼利誘下,盧九德終於心動了,答應派張大仁率部先行,為大軍出海做準備,同時知會南京兵部,共舉義兵。
張煌言知盧九德心意不堅,若事有不協,必會諉過於他和張大仁。
不過事已至此,這個方案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無奈之下,他隻得先讓張大仁帶人離去,而他則與盧九德一直呆在營帳,等待南京方麵的消息。
張煌言本是報了必死之心,沒想到第二天中午竟接到史可法的回信,聲稱南京兵部已決定於明日起兵北上。
盧九德聞報大喜,當即對張煌言禮遇有加,並極力邀請他同行。
張煌言知道盧九德是想拿他為質,事有不協時好諉過於他,不過他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當即爽快地答應了下來。
沒想到就在這時,夏完淳和鄭森帶著一隊騎兵衝進軍營,聲稱錦衣衛另有公務,要求張煌言立刻歸隊。
原來夏完淳醒來見到張煌言的留信後,強忍悲痛,立刻趕往兵部,趁史可法不在,先盜蓋了他的官印,隨即又以此為據,騙得佐官也用了官印。
夏完淳取得兩印後,又急忙去找鄭森,將兵部的文書交給他。
鄭森見夏完淳竟如此快就取得文書,心中生疑,強問之下得知了張煌言之事,心中大為敬佩。
於是他一邊派人送信,一邊挑選能戰之士,準備強闖軍營營救張煌言。
這時恰逢史可法聽佐官說了官印之事,心中大驚,急忙派人來找夏完淳。
夏完淳此刻正豪氣衝天,當即跟著來人去見史可法,並將所有事情說了出來。
史可法聽聞此事後也頗為震驚,不過他並未責罰夏完淳,隻是派兵將夏、鄭二人看押了起來。
直到今早接到盧九德的信,同時聽聞張大仁已經大張旗鼓地準備出海,才將他二人放了。
夏完淳二人因不見張煌言歸來,便快馬加鞭地趕了過來。
盧九德見他二人來勢洶洶,也不願在此時節外生枝,便也沒有再阻攔。
於是張煌言一行三人匆匆離去,趕往南京。
三月二十二日卯時,史可法誓師出征,北上勤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