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心思各異的江南士紳

“可法,那少年是誰,怎的如此狂悖?”

薑曰廣一向最重名節,特別是自他掌管南京翰林院後,眾人皆對他禮遇有加,此刻驟然被一個少年嘲諷,一臉怒容地朝史可法問道。

史可法見他動怒,急忙勸道:“薑公,您別動怒,那孩子叫夏完淳,是幾社夏允彝之子,早年您也曾見過他。”

薑曰廣聞言,皺眉想了想,道:“你說他就是那個被陳子龍稱讚的江左天才,老夫記得當時他還是十分乖巧懂事的,怎的今日如此無禮?”

史可法賠笑道:“薑公,這孩子是不錯的,隻因昨日他與一個青年突然到訪,要求我出兵勤王,我沒答應他,所以才鬧了這一出,倒是連累您了!”

說罷,又連連替夏完淳賠罪。

高弘圖知史可法與夏完淳也有師生之誼,便笑著勸解道:“居之兄,你何必與一個少年置氣!”

“你要真氣不過,等哪天遇到了陳子龍,我替你好好罵罵他,問問他是怎麽教學生的!”

其實薑曰廣在知道夏完淳的身份後,心中的怒氣已消散不少,此刻見高弘圖調笑於他,也笑著道:“好,我可是記下了,你若到時袒護他,我可不與你幹休!”

錢謙益見狀,也陪笑道:“居之兄放心,到時縱使研文兄不問,我也會幫你訓斥那陳子龍,問問他是如何教的弟子!”

他話才出口,就見到史可法略帶詫異的目光,隨即想到他的妾室柳如是曾與陳子龍有一段情,立時又老臉微紅。

好在高弘圖還在調笑薑曰廣,並未發現他的異狀,他才借著尬笑遮掩了過去。

這時,鄭森麵帶怒容地走了進來,見眾人皆是一臉笑容,不由地愣住了。

“鄭森,你可抓住了夏完淳?”

錢謙益見狀,微笑著朝他問道。

鄭森愣了愣,隨即搖頭道:“學生無能,本已要拿下那.......夏完淳,沒想到又突然冒出一人,將他救走了!”

錢謙益聞言不由一驚,因為他知道鄭森的學問雖不怎麽樣,但一身武藝卻十分了得。

沒想到今日竟能有人從他手下將人救走,有些驚訝地道:“你可記得那人容貌?”

鄭森又搖頭道:“那人蒙了麵,我看不清他的容貌。”

“那人是否身材瘦長,一身儒裝,腰間還配著一柄長劍?”

就在錢謙益皺眉時,史可法又開口問道。

鄭森看了史可法一眼,隨即佯作驚訝地道:“那人腰間確實有柄寶劍,莫非史尚書認識他?”

史可法見薑曰廣等人都投來疑惑地目光,笑著解釋道:“我剛才不是說夏完淳昨日和一個青年來找過我,那青年就是那般裝扮!”

薑曰廣有些好奇地道:“那夏完淳如此高傲,想來與他同行之人也不簡單,卻不知那青年又是何方神聖?”

史可法搖頭道:“那青年並非複社或幾社中人,好像是江浙一個員外郎的兒子,叫作張......哦,對了,叫張煌言。”

“說來也有些荒唐,淳兒與他是在路上偶遇,隻因他們皆是來找我,才結伴前來!”

錢謙益聞言,連連搖頭道:“當今朝政紛繁複雜,連我們這些久經朝堂之人都看不清,他一個小官子弟又哪知什麽大政,不過是胡鬧罷了!”

說著又看向鄭森道:“你回頭派人去找找,務必將那人找出來,免得他借著夏家的名聲,做出有辱江南文風的事情來。”

鄭森聞言,眼中閃過一縷不忿,隨即又恭敬地應了下來。

原來鄭森剛才遇到張煌言,見他器宇軒昂,心中就有些欣賞。

後來兩人比試了一番拳腳,又是不分勝負,彼此更是惺惺相惜。

鄭森本想與張煌言暢聊一番,卻擔心若是遲遲不歸,容易惹人生疑。

於是他與張煌言約定再會之地後,就匆匆趕了回來。

此刻見錢謙益如此看重門第,輕視張煌言,心中立時有些不滿。

不過想到鄭氏尚需借助錢謙益的影響力,隻得佯裝謙卑地應下。

錢謙益見鄭森如此恭敬,心中也頗為滿意,又借機與史可法拉近關係。

鄭森見他們盡談些陳年舊事,不耐之下又提及出兵之事。

史可法在聽了鄭森的講述後,本有心出兵,不過見薑曰廣沉吟不語,心中又有些躊躇。

隨即想到已約了鳳陽總督馬士英前來商談,覺得不妨與馬士英商量後再行決定,便笑道:“賢侄,你的心情我理解,隻是陛下身處險境,我們如今也是投鼠忌器。”

“你不妨讓你的父親先行準備,待我和鳳陽總督商量後,再通知你,如何?”

鄭森聞言,還想要爭辯,一旁的錢謙益又開口道:“鄭森,此事茲事體大,你讓史尚書好好斟酌斟酌!”

鄭森知道事不可為,也就不再多言,皺眉退到一旁。

錢謙益見他不悟,想到日後或許還要借助他家的勢力,便趁史可法與薑曰廣等人談論之機,低聲教導道:“鄭森,你怎的如此糊塗,現今北方大亂,已不可收拾,你怎的還要北上?”

“你要知道我們的根基都在南方,一旦南兵北上,要是張獻忠出川,或是袁宗第南下,我們如何自保,你切勿再胡鬧!”

鄭森聞言,有些不滿地道:“夫子,您多慮了,張獻忠自顧不暇,何來力量出川?至於袁宗第等人,不過是李賊的看門犬而已,又怎會南下?”

錢謙益見他竟敢反駁,不由瞪了他一眼,隨即又強壓怒火,語重心長地道:“鄭森,你還是太年輕,若世事如此簡單,陛下又怎會被叛軍圍城?”

“所以凡事我們都要三思而行,切不可逞匹夫之勇,你日後一定要多讀朱子格言,把養氣的功夫好好練練......”

鄭森聽著他那些陳詞濫調,心中不由堵得慌。

不過礙於鄭芝龍的囑咐,也隻得耐著性子點頭稱是。

好不容易等到出了史可法的府邸,他急忙找了個由頭與錢謙益分開,準備去見張煌言,卻又被他的部將黃廷帶來的消息給難住了。

原來北上勤王之事隻是鄭鴻逵的主意,當鄭芝龍得知此事後,不僅大罵了鄭鴻逵一頓,並嚴令鄭家所有人不得參與此事,凡不遵令者直接逐出鄭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