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康複訓練
傷口痊愈後，蘇煙為周知尋找了一家與藍天有過合作關係的康複中心。
周知對於今天第一次進行康複訓練，有些緊張，被蘇煙開車送進康複中心後，一個人在康複室有些坐立不安。
五分鍾後，一個穿著白大褂的康複師走進跟前，周知定睛一看，竟是蘇煙，當即笑出聲來。
“蘇設計，怎麽還兼職做康複師啊？”
蘇煙淡然一笑，拿出記錄本，一邊填寫周知資料，一邊回答：“不是兼職，是我向康複中心的主任申請，由我親自來幫助我的用戶完成整個康複訓練。”
她說到這裏，停下手中的筆，側頭看向周知：“畢竟，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你的情況，也不會有人比我更用心，況且，我們之間也很有默契，不是嗎？”
周知點點頭，心中對於蘇煙做自己康複師這件事欣喜至極，嘴上卻故作不滿地嘀咕著：“那你怎麽不早點告訴我？”
“早說晚說也沒什麽太大的區別，來吧，周知，為我們的完美而努力。”
蘇煙說著朝他伸出手，柔弱的手掌上躺著一枚象棋。
周知緊緊盯著她手上的象棋，鼓起勇氣舉起假肢，假肢顫顫巍巍地打著晃，朝象棋伸去，卷曲的機械手指試圖抓起象棋，幾次嚐試之下，都沒有成功。
吧嗒——
象棋落地的聲音，給了周知重重一擊。
蘇煙觀察到周知臉上出現的失落，忙彎腰去撿象棋。
這才是她執意要做周知康複師的原因。
周知性子執拗，容易自我打擊，自我沉溺，而康複師不僅僅需要引導進行肌肉操控方向的身體訓練，更需要關注佩戴者的情緒變化，及時給予支持和鼓勵。
而周知的心病太重，太沉，不熟悉的康複師無法很好地與他產生理解和共鳴，這反倒會讓周知對康複產生強烈的抵觸。
蘇煙撿起象棋，放在他麵前的桌上：“這就是你未來一周內需要攻克的第一個難關了。”
一聽這話，周知皺起眉頭：“未來一周？”
蘇煙明白周知的擔憂，笑著打趣：“總得有個循序漸進的過程吧，你要是分分鍾就能拿起象棋，這不就成了人類奇跡嗎？那多少電視台得追著你采訪啊。”
聽蘇煙這樣一說，周知也覺得自己有些異想天開了，當即沉下心來，重新鍛煉。
當周知連續訓練兩個小時後，他發現，用假肢拿起象棋遠沒有蘇煙所說的那麽難，更不需要那麽久的時間。
他已經有了好幾次的成功，概率在十分之三。
周知相信，隻要再鍛煉個把小時，就能每一次都準確無誤地拿起象棋。
蘇煙看穿他的竊喜，並未戳破，隻是雙手環胸，在一旁繼續觀察。
她也沒有打算開口讓周知休息，等到肌肉酸痛，周知自然會停下訓練的動作，不得不休息。
而因為肌肉的酸痛，並非短時間內可以恢複，至少後天才有所緩解，所以到那時，周知就會明白訓練需要恰當。
蘇煙深信，周知這樣不撞南牆不回頭的人，是很難用語言說服的，隻有讓他撞了，他才能清醒。
於是，在周知連續十次成功拿起象棋的時候，蘇煙又拿出一把象棋。
“繼續，將象棋一個一個壘起來，倒了就重新開始，直到壘滿十個。”
周知趕忙收起欣喜的表情，開始用假肢去壘象棋，看著象棋嘩然倒下，他心裏的自信也隨之轟然一聲坍塌。
可餘光一掃身旁那個目光淩然，時刻盯著自己的人，周知不敢喪氣，他咬著牙，努力將象棋往上壘。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轟然倒塌。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五個……轟然倒塌。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六個……轟然倒塌。
……
反複多次，周知總是卡在第六個，他此刻對眼前這象棋多了幾分怨氣，因為情緒的波動，加之肌肉開始酸痛，周知的肌肉神經無法很好地控製假肢。
他甚至連象棋都無法抓起來了，這讓周知愈發憤怒，幾乎要在崩潰的邊緣爆發。
吧嗒——
周知終於控製不住脾氣，揮動假肢，將桌上的所有象棋掃落在地，一顆心砰砰狂跳著，胸腔也因為憤怒而劇烈起伏。
蘇煙並不開口勸導，隻是轉身走到窗戶前，淡淡開口：“你看，這窗外的風景多好。”
即便周知處在無能憤怒中，可聽到蘇煙的邀請，還是忍不住起身，走向蘇煙身旁。
窗外，並無特別的風景，隻有一片滿是康複訓練器材，許多假肢佩戴者在那裏進行訓練。
其中有白發蒼蒼的老人，也有還未桌高的小孩，所有人都很努力地進行著鍛煉，他們的每一個動作都非常謹慎，不難看出他們對想要熟練操控假肢的渴望有多大。
這其中已經有不少假肢佩戴者可以熟練地進行日常操作，甚至還有一個右臂佩戴假肢的大爺，在單杠上進行引體向上。
周知明白蘇煙的意思，他不該也不能做訓練的逃跑者，無論何時何地都要穩住心態，如果自己都不珍惜每一次的訓練，那麽康複師將沒有存在的意義。
他轉身回到桌前，蹲在地上開始一個一個地撿拾象棋，落在地毯的象棋要比在光滑桌麵的象棋好撿拾，周知很快拾起將象棋放回桌麵，重新開始壘象棋。
很快到了吃午飯的時間，周知不得不停下訓練，和蘇煙就近找了一家快餐店。
快餐店永遠是午餐時間人最多的時候，周知有些害怕地放下袖子，試圖遮擋假肢的存在，以免引發他人異樣的目光。
蘇煙視若無睹，給自己打了一份飯菜後，衝打菜的服務員喊道：“麻煩來一份39的頂級套餐。”
她說著看向身後的周知跟前：“錢付好了，你自己端回來啊。”
不等周知答應與否，蘇煙端著屬於自己的鐵餐盤轉身離開。
周知有些緊張的深吸一口氣，在心裏默默安慰自己——
鐵餐盤上麵的肉菜並不多，隻要不打湯，一隻手完全可以穩穩當當舉著鐵餐盤離開。
然而這口氣他還沒完全呼出來，就看到打菜阿姨舉起勺子，舀起滿滿一勺又一勺的肉和菜，還有滿滿當當快要溢出來的白米飯，顫抖著手將餐盤遞了過來。
這根本不是周知一隻手可以穩妥接過來的。
就算接住了，也一定會晃**出一部分肉菜，給店裏造成一些不便的同時，也會吸引其他人譴責的目光。
周知別無選擇，隻能同時伸出手和假肢，一塊去接餐盤。
肉菜裏的熱度透過鐵餐盤同時傳到周知正常的手和假肢，這讓他心中有些慰藉，他用盡全力咬著牙，努力端起餐盤，踩著穩穩當當的一步又一步，走向蘇煙。
所有人注意到他的假肢，自覺為他讓出位置來，同時投以視線打量。
周知的所有注意力都在眼前的鐵餐盤上，並未察覺他人的目光，直到在蘇煙對麵坐下，他才長舒一口氣。
蘇煙大口吃著蛋黃南瓜，笑著誇讚他：“很厲害嘛。”
不知道是蘇煙的這句鼓勵生了效，還是剛才成功端著餐盤來到這裏的專注，周知竟不再關心有沒有人投來異樣的目光。
他舉起假肢拿起勺子，滿心滿眼要試試用勺子吃飯。
勺子微微顫抖著舀起切成兩半的丸子，又在一路顫顫巍巍中送到周知嘴邊，鮮美的汁液充斥著整個口腔。
周知瞬間得到了極大的舒緩和滿足。
食物不像象棋那般冷冰冰，而是可以通過真切感受得到力量的。
這樣有溫度的鼓舞，恰恰是周知所需要的。
周知隻覺得自己充滿了力量，興致勃勃地操縱假肢吃完了這頓午飯。
然而“報應”總是來得那樣快，下午周知短暫休息後，回到康複中心，正準備重新訓練壘象棋，卻發現胳膊酸痛無比，無法很好地操控假肢。
蘇煙麵對他這窘迫的一幕，卻是毫無意外。
她自然地伸手去按摩周知胳膊處的肌肉，努力讓周知的肌肉放鬆，周知卻被蘇煙的舉動驚到，反倒更為緊張。
“不用麻煩了吧。”
蘇煙並不理睬他，一邊按揉，一邊勸慰：“欲速則不達，現在明白適當兩字怎麽寫了嗎？”
周知低下頭，像被老師訓的學生，老老實實回答：“知道了。”
蘇煙收回手，遞過去一份康複訓練的計劃書。
“這是我根據你手部情況和你的身體健康狀況定製的康複計劃書，訓練初期，可以通過一些輔助工具來完成，中期進行一些日常生活中的操作訓練，後期則需要進行一些精度要求更高的訓練。”
“你的情況在於手部缺失發生在幾年前，至今已有一些時間，而最好的假肢手術是在截肢手術後的幾個月內進行，隨著時間的流逝，截肢附近的肌肉會逐漸僵硬萎縮，神經叢的靈敏度也會降低，所以你的康複訓練時間並不短，甚至很長，希望你做好這方麵的心理準備。”
周知接過計劃書認真看起來，蘇煙的計劃很詳細，很專業，不光有肌肉訓練，還有協調訓練、平衡訓練，以及訓練結束後用來緩解肌肉的冷卻訓練。
方方麵麵可謂考慮到了極致，周知也是這時候反應過來，上午蘇煙對於自己一分鍾不停歇的訓練沒有出言阻止，不是忘了而是故意這麽做。
他不免朝蘇煙投去一個感激的目光，然而蘇煙根本沒有注意到他的感激，隻是忙著翻看平板上藍天設計老用戶的資料。
周知有些失落，正要收回目光，蘇煙卻在這時開口：“加油啊周知，為了我們共同的完美目標。”
“好。”
周知開口應答，蘇煙在這時關閉平板屏幕，起身收拾東西：“那麽今天下午，你好好休息，我送你回家，一會我還要去回訪藍天的老用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