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用腳書寫的人字
第十一章、用腳書寫的大字
鵝司令的整個秋天都是愉快而充實的。
為了確保這份充實和愉快，丁小鵬每天一早吃了飯就出門，不再有一點的磨蹭。
李代芬覺察到了兒子的這份心情，悄悄跟蹤了他兩個上午。
當看清兒子是在做什麽時，這個剛強的女人是紅著眼睛回到家裏的。
愉快的鵝司令丁小鵬很快就熟悉了小鵝的習性；幾天後，他把驅趕改成了引領。
每次出門，他首先走到門外，然後輕輕地呼喚：“鵝鵝鵝。”
那些熟悉他聲音的小鵝馬上跟了出來，踩著他的腳印往前走。
他那兩根標誌性的空袖管，現在是這群小鵝的令旗；一旦某隻小鵝偏離了方向，他把右胳膊的袖子高高舉起，那隻小鵝就會呀呀叫著，快速奔回。
來到北清河邊基本就是放任狀態。
這裏遠離農田，不用擔心小鵝會去糟蹋了別人家的莊稼。
離大路很遠，更不用擔心小鵝會被車輛碾壓。
小鵝們分散開去覓食。
丁小鵬也開始忙碌。
他來到那塊大石頭邊，從底下的縫隙裏用腳勾出一捆幹樹枝。
那是熱心的藍子幫他撿的。
兩根雪人雪糕，吃得藍子心花怒放，把丁小鵬看作了比自己的寡母還親的人；對他的要求，總是有求必應。
丁小鵬來到河邊；這裏的地麵濕潤潤的，來來往往的小鵝已經在上麵印上了淺淺的一些掌印。
他已經記住了幾個字，略一思考，他就伸出右腳，用腳趾握住了一根樹枝，按向地麵，用力往下寫出一撇。
出師不利！
因為用力過猛，運筆到一半，那根樹枝竟然哢吧一聲從中間折斷了。
他搖搖頭，用腳趾重新握住一根樹枝，繼續寫那一撇。
還是不成功。
這次是因為力道沒掌握好，樹枝竟然擺脫了腳趾的控製，掉到地麵上了。
他嘴裏不服氣地“嗯”了一聲，伸出腳掌，把腳趾張開，去重新抓住，並握住那根樹枝。
樹枝握住了，但他的腳趾卻在那沒寫完的一撇周圍劃出了一道道印痕，把那一撇淹沒了。
他搖了搖頭，左腳連續跳了幾步，來到一片空白地麵，紮好架勢，重新開始寫。
這次他總結了教訓，用心感覺樹枝在他腳趾間的力度，把力量把握好，不能太重，也不能太輕。
他這次換成用大腳趾和二腳趾來控製樹枝；把樹枝盡量豎直，讓它像一隻真正的筆那樣垂直對著地麵。
然後，深吸一口氣，屏住氣息，慢慢寫出一筆。
還是一道長長的撇。
他拿不準該寫多麽長才合適，隻能盡力往身邊收腳，讓那一撇足夠長；直到樹枝碰到了一塊小石頭，跳了一下，才被迫停了下來。
直到這時，他才長長地呼出一直憋著的氣息。
鬆懈下來的身體，竟然搖晃了一下，差點摔倒。
他絲毫不怠慢，立刻又深吸一口氣，伸出腳，準備寫另一個筆畫。
他發現自己給自己製造了一個難題。
這道撇寫得太長了，他要再寫下一筆，右腿的長度顯然不夠。
他必須往前走，才能回到後麵筆畫最適合的運筆部位。
他猶豫了一霎，覺得這個字如果寫出來，就大得有些不像話了。
如果每個字都這麽大，學校的黑板也裝不下幾個字。
本來他想放棄另寫，但倔強的他馬上改變了主意，自言自語地說：“我要把它寫出來，看看這個字到底有多大！”
於是，他避開那一撇，走到中間位置，再次抬起腳，把那根架在指間的樹枝按了下去。
這一筆是捺，根據記憶，他把這一捺慢慢往另一個方向劃去。
他注意到，如果自己站著不動，這一捺與撇之間的距離，會不夠寬，那樣寫出來，就會是個四不像的字。
他的左腳立刻跳了一下，隨之，腳趾之間的樹枝在地麵上劃出了一條帶弧度的線。
但還是不夠長，他又跳了一下，右腳同時動作，把那條線又延長了一截。
他連續跳動，那條線也在不斷地延長，一直到他認為合適的位置才停止跳動。
他站住身子，長舒了一口氣，剛要讀出聲，突然發現，這一捺的最後收筆處，筆畫線條還不夠粗壯，和那一撇組合起來，不是很好看。
他一不做二不休，立刻走過去，站定，抬起握著樹枝的右腳用力往下一劃。
這一筆有些淺了，和最初的一筆隔著一段距離；他不得不又抬起腳重複劃了一道。
但這次太用力了，樹枝哢嚓一聲斷了。
他走回那一小捆樹枝，用腳挑選了一支粗壯點的，又走回原處。
但這次樹枝還是斷了。
他發現，要想把這一筆寫好，必須用力。
這次他學乖了，用腳趾一連輸送過去了四根樹枝，然後再開始書寫。
果然，第二根樹枝寫了一截，也斷了。
一連斷了三根樹枝後，它才用第四根，也是最後一根樹枝把那個筆畫寫得讓自己滿意。
他終於放鬆了身體，長舒一口氣的同時，嘴裏讀出聲來：“人。”
如釋重負的他這才注意到，已經渾身淌滿了汗水，右腿酸脹，大腳趾和二腳趾之間傳來一陣陣刺痛。
他仔細一瞧，原來是腳趾間被樹枝磨出了一塊紅色的傷痕。
但他顧不得這些，他的大腦現在被興奮充斥著。
他輕蔑地看了一眼傷處，嘴角翹了翹，自言自語地說：“這算什麽，這嚇不倒我。”
停頓了一下，他望瞭望四周，當確信四處無人時，他高聲喊了起來：“人，我寫了一個人字，我終於會寫字了，我終於能寫字了！”
他的聲音很高，在北清河麵上傳出很遠，甚至帶出遼遠的回聲。
那群正在覓食的小鵝，被他的聲音驚到了，紛紛抬起頭望向他這邊。
當確信小主人並不是在召喚它們過去時，便再次低下頭，吞吃著嫩嫩的草葉。
丁小鵬突然有一種想哭的感覺，但他忍住了，注視著地麵上那個大大的人字。
一轉眼卻哈哈大笑起來。
一邊笑一邊轉過身體，慢慢後仰，身體重重地跌在那個大大的人字上。
一朵白雲從虎山上飄過來，正好目睹了這個場麵。
從高空視角看，丁小鵬的身體與這個大大的人字完全重合。
兩條腿分開，分別是人字的下半部分。
而沒有雙臂的上半身，正好是這個人字那粗壯而有力的上半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