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泥沙俱下,何人得以獨白!

燕行烈緩緩收回瞭望的視線,低頭看向手掌中靜靜躺著的骨鏈。

隻是不知道,銀背魔猿們處境如何?到底有沒有逃出來?

他捫心自問,確實是欠缺銀背魔猿一族不少,若是日後能碰見存活的魔猿,定會助他們重鑄族群輝煌。

因為火雲城地處邊緣,消息傳遞的速度慢,再加上進城的人太多,沒一會功夫青雲峰弟子便不耐煩了,閃到一旁躲懶,將搜尋的活計丟給苦哈哈的官兵。

既然青雲峰弟子都不管事,素有嫌隙的官兵也不會多賣力,拎著通緝榜單隨意看一眼就將人放過去。

就在燕行烈披著麻衣低頭即將順利混過去的時候,突然身後傳來馬蹄聲踏踏,頗為急促。

“青雲峰三代弟子拜見劉勇長老、齊海長老”

一旁躲懶的青雲峰弟子見到來人,突然精神一震,齊刷刷湊上前來。

“諸位弟子有禮了,我二人此次來是為了一條緊急通知”

燕行烈聽著來人聲音,突然覺得分外熟悉,這不就是那日在魔猿石庭中遇到的兩人中的一人。

他低頭向後偷瞄一眼,確認是那兩個人。

劉勇掃視一眼擁擠進程的額眾人,斂去眼神中的嫌惡,朗聲道:“青雲峰天字一號通緝犯今日可能會來火雲城,你們一定要做好準備,這是他的畫像,我們也會在這駐守一段時間”

將畫像扔給一眾弟子後,王勇齊海便策馬入城,踏起的滾滾煙塵吹拂到眾人臉上,激起陣陣不滿。

燕行烈聽聞消息後,全身緊繃到極致,隨時準備出手傷人後奪路而逃。

但除非萬不得已,他不是很想在這裏動手,若是真的被攔截到此,在青雲峰轄區內逃竄終究會被抓到。

火雲城,可以說是最關鍵的一環,事關他能否走上無敵之路,能否十年尋回妹妹!

守城的青雲峰弟子恰此時從燕行烈身旁經過,嘴中談論皆被他聽得清清楚楚。

“話說這天字一號通緝犯究竟是何來頭,看榜單上也沒說明?”

“哼,據我所知,這廝襲殺少主,而且勾連青雲山脈中的銀背魔猿一族,殺了我青雲峰諸多弟子”

“我去,這麽生猛,怪不得能排天子一號位。通緝榜上還有沒有別的消息”

“有,那小子重傷逃竄,銀背魔猿一族被全殲,沒有一個活口”

“哈哈哈,真是大快人心,敢觸動青雲峰的虎須就是這個下場”

兩人一說一和,言語中皆是對宗門的自豪和對敵人的唾棄。

燕行烈聽著,拳頭漸漸緊握,堅硬的骨鏈將他手掌切割出絲絲鮮血,豔紅的鮮血順著指尖縫隙低落到土地上,濺起滾滾灰塵。

銀背魔猿一族全殲幾個字一直在燕行烈腦中回**,滔天的忿怒簡直要把他的理智點燃。

好個青雲峰,當真是該殺,若有一日他定將其碾到粉身碎骨。

“對了,那咱現在就查嗎?”

一個老實的守城弟子拿著通緝榜單就要走到燕行烈身前細細查看,在關鍵時刻卻被另一個弟子攔住。

“查個屁,娘的,長老不幹的活給咱幹,放心,這一時半會不會出岔子的,咱哥倆先到一邊好好歇著”

“這好嗎?”

“好得很,長老都說了近幾日才有可能會從這經過。總不可能那人比長老還快,長老沒到之前他就隱藏著在隊伍當中,哪有那麽巧的事情”

於是兩個弟子將通緝榜單往守城官兵懷中一砸,便勾肩搭背到一旁喝酒作樂。

官兵撇撇嘴,打開通緝榜看也不看就把燕行烈放過去。

燕行烈與官兵錯身的一瞬間,他及時瞄到了通緝榜上的畫像,畫的八九不離十,連通體淩厲的氣質都畫出來了。

看來青雲峰擒他的決心很大。

混在人流中的燕行烈開始構思之後的北上計劃,多虧他這幾日不眠不休,趕在消息傳遞到火雲城之前便來到這裏。

但之後絕對不會有這麽幸運了,一定得想個法子躲避城池的通緝。

就在燕行烈埋頭行走的時候,肩頭突然被人拉住。

燕行烈心中一驚,殺意在一瞬間奔到巔峰,並起劍指鴻蒙劍心誕出一道劍意附於其上,就要返身殺掉來人。

“大俠饒命”

豈料來人一聲怪叫,噗通一聲跪了下來,騷臭的氣味在他身下醞釀。

燕行烈回頭看去,見來人不是青雲峰的追兵,隻是一個麵相賊兮兮的酒樓活計。

活計雙股站站,臉色慘白,看向燕行烈的目光好似在看一頭絕世凶獸一樣。

燕行烈啞著嗓音問道:“有事嗎?”

活計尚未回過神來,但出於職業本能,下意識給燕行烈遞上一張黃紙。

燕行烈接過,輕輕道了一聲謝,便緊了緊遮身的麻衣,尋個無人的暗道鑽了進去。

繁忙的街道上,人流如潮,徒留尿褲子的活計眼神一動不動的盯著燕行烈離去的方向,許久才回過神來。

“娘嘞,這是個什麽人,一個眼神給老子看尿了”

活計嘀咕一聲,低頭看向濕噠噠的褲襠也是一臉後怕。

燕行烈穿過哄鬧的人群鑽進一處暗巷,一陣七拐八拐後察覺身後並無有人追來,便停下腳步,拿起手中的黃紙細細查看。

“原來是一年一度的火雲城拍賣會即將開始,屆時三大宗門都會派人參加,會有許多珍寶露麵”

燕行烈對這火雲城拍賣會有些印象,在黑石城中就時常聽聞。拍賣會每年進行一次,明麵上是流通各種寶物,但暗地裏則是三個宗門的較量。

他將黃紙翻過麵去,上麵寫著許多參會的寶物,用以吸引各種散修前往。

玄級丹藥冰火兩儀丹、玄級上品武技開脈拳,甚至還有玄級法寶出現。

這麽多寶物若是被一人所得,實力定會大幅增加,但有三大宗門震懾,起碼這裏沒有敢造次的。

燕行烈的視線沒有鎖定在琳琅滿目的稀釋珍寶上,反倒是注意到一個不起眼的小玩意。

那東西被標記在最邊緣,是一張凶神惡煞的麵具,名喚戲麵,帶上他可以改變麵貌。

這是他最迫切的東西,正巧此物賣五顆中品靈石,他買下後還有一二餘資,足夠北上之行。

況且…………

燕行烈冷笑一聲,眼前閃過劉勇齊海的可憎麵貌,眼眸中閃過一絲殺意。

得給青雲峰找點苦頭,先殺兩個長老就很不錯!

拍賣會在明日開始,燕行烈先是在酒樓中定下一間房間提前做好準備,又到坊間去尋了一柄精鐵鑄造的長劍,雖說仍是凡物不是法寶,但有鴻蒙劍心加持,亦可摘人頭顱。

燕行烈在置辦好東西後,便來到酒樓二層,挑了一處靠窗的位置,隨便點上酒菜,一填數日來都未進食的空癟肚腹。

正值晌午,酒樓中吃飯的食客眾多,言語交談聲、酒杯碰撞聲還有哄鬧聲,交織成一張布滿煙火氣的大網。

突然街邊響起一聲尖叫,將這張巨網攪個粉碎。

“大人放過我吧,我隻想葬父不想賣身”

女子苦苦哀求的聲音迅速吸引了一幫人的注意,酒樓的食客們齊刷刷擠到窗戶旁向街邊看去。

蓋因燕行烈氣質凜然,鋒芒畢露,沒有好事的食客與他共享一扇窗戶。

燕行烈也平得自在,一邊小酌一邊注意著樓下的動靜。

原是一女子在街邊求好心人施舍銀兩好埋葬生父,好讓父親入土為安不曝屍荒野,她可以為好心人做牛做馬為奴為婢報答再生之恩。

此女年紀尚小,麵龐幼嫩,身段青澀,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牽牛花,雖不展嬌豔,但已然有了美人味道。

原本這是一裝對等的額買賣,買家付錢安葬老父親,平白得了一個奴婢,至於能做什麽得看個別意思。

但就是有人想不花錢就占便宜!

“小姑娘,我倆可是青雲峰的長老,隻不過來的匆忙,身上沒有帶夠銀錢,你跟我們回去,自會給你父親在青雲峰上選一塊風水寶地下葬,甚至你也可以成為青雲峰的弟子,走上修煉一道”

劉勇色眯眯的盯著女子青澀的嬌軀,眼神不住的上下打量,好像怎麽計算著將小白兔拆股入腹。

齊海也在一旁幫腔,甚至上手去強拉女子。

少女雖然年齡小,但從小就會察言觀色的她哪裏不知道眼前是兩個人麵獸心的家夥。

但二人是青雲峰的長老,而她則是一個無父無家的小乞兒,兩者好比雲泥一般。她雙目含淚,心中絕望不已,但為了生父能夠入土為安,還是強撐著辯駁,

“兩位長老,小女子沒有別的意思,隻是希望能親手將父親安葬在火雲城旁的河旁。我隻需要一口薄木棺材,外加零星黃紙。若是長老暫時拿不出來,還請不要為難”

劉勇聞言臉色大變,勃然大怒道:“你好不給麵子,我二人如此好言好語相待,竟敢不從,莫不是蔑視青雲峰威名。本長老今日要拿你到刑法堂好好審問”

劉勇齊海的不要臉程度已然超乎所有人的想象,酒樓的食客們見此也是議論紛紛。

“該殺的青雲峰,該殺的潑皮長老,當街就敢強搶民女,日後還有他們幹不出來的事情嗎?”

“這又有如何辦法?那兩人我認識,是青雲峰刑法堂的兩位長老,這樣的事也不是第一次幹了。”

“唉,沒權沒勢惹人欺負。若是真有哪等大俠仗義出手,除了這些個禍害就好了”

“如此世道,大家夥都想著明哲保身、苟活下去,哪有那種不要命隻為公道二字的大俠”

燕行烈隻是一杯又一杯的喝著冷酒,企圖壓住心底複雜的情緒,但冷酒入喉,眼前卻是閃過妹妹燕靈兒嬌笑的臉龐。

若是燕家欺他兄妹時有大俠出現,他是不是就不必受那斷骨裂體之痛?

若是青雲峰少主在玷汙他妹妹時有大俠出手,他是不是就不至於淪落到被追殺的地步?

若是神秘女子強行帶走妹妹時有大俠阻攔,他兄妹二人就不至於難以相見?

但就如他們說的,所有人都在想著明哲保身,沒有人願意去當那個仗義出手的大俠。

泥沙俱下,何人得以獨白!

燕行烈猛地將酒杯一甩,俊朗的臉上突然揚起一抹灑脫的笑意。

可能是有過遭遇不公的遭遇,燕行烈看不得再有人和他一樣,於是他選擇任性一回。

隨手抽出一支筷子,鴻蒙劍心凝練出一道劍意繚繞其上,而後他將筷子以一個刁鑽的角度彈射出去。

正在與少女拉扯的劉勇突然感到一陣寒冷,背後汗毛聳立,危機大震。

劉勇在這生死一刻爆發出異於常時的反應,偏頭一躲。隻聽得一聲尖銳的破空聲劃過,他隻覺得耳朵一陣刺痛,探手一抹,卻摸了個空。

齊海也是反應過來了,一轉頭就看到劉勇少了右耳,淋漓的鮮血將半邊衣裳染得通紅。

“快走,有高人看不慣咱的動作了,先躲過這風頭再說”

劉勇雖然少了隻耳朵,但謹慎如他還是不打算正麵對峙,拉著齊海就離開此處。

平白留下一臉怔怔的少女,和滿臉驚奇的圍觀群眾。

酒樓的食客們也接連驚呼:“我草,真有大俠出手了”

“好他媽解氣呀,那兩個潑皮長老逃竄的樣子,真是應了那個詞”

“抱頭鼠竄”

燕行烈看著眼前眾人歡欣鼓舞,沒有過多表示,隻是伸手拉下這邊的窗戶,繼續埋頭喝酒吃菜,仿佛隻是看了一場鬧劇的戲外人。

待得人群散去,少女終於是忍不住心中驚恐,強忍哽咽,但顆顆豆大的淚珠順著臉頰劃過。

她不知恩人在何方向,隻是一個勁的磕頭,磕頭的力道很大,能聽出來微微悶響,像是借此來宣泄心中的委屈和恐懼。

隻是再等她抬起頭來時,眼前突然多了一些錢財,環顧四周,除了嬉鬧的人潮,什麽也尋不得。

少女將尚且溫熱的錢財緊緊抱在懷中,呢喃道謝。

至於做完這一切的燕行烈,此刻已經在酒樓房間中安然修行,鞏固境界的同時向更高層次發起衝擊。

自突破築基境之後,太白鴻蒙劍訣也自動解開第三招劍法,前兩招分別為開天、裂地都是勢大力沉、大開大合的威猛之招,這第三招逐星,倒是走的輕靈的路子。

之前在魔猿石庭的時候,就是以青蓮九步連續跨越三次饒過三人的注意,最後以逐星一劍削掉了那廝的項上人頭。

青蓮九步如今他已經會了前三步,分別為天樞步、天璿步、天璣步,三步好像以一個固定的路線來回閃爍。雖然速度極快近似大能者的空間穿梭,但不適合長途奔襲。不過對於近距離的搏殺,此技堪稱神技。

一夜在修煉中渡過,

翌日。

城中最大的珍寶閣前門庭若市,各種各樣的修士齊齊匯聚於此,為得就是這一年一度的火雲城拍賣大會。

珍寶閣作為廣布大乾王朝境內的頭等勢力,自身實力更是不容小覷,所以才有資格承辦這拍賣大會。

就連門前的兩個守衛都是凝氣境中後期的存在,已經比得上許多小家族的族長。

燕行烈相較昨天,已經換了一身打扮。除了遮身的破麻衣,他還帶上一尊凶神惡煞的麵具,遮住大半麵目,隻給外人留出一雙星目。

此次拍賣會沒有繼承之前的邀請製,而是想來就來,隻不過要提前驗資才能準備好座位。

突然,門前發生一陣陣騷亂,各種謾罵聲不絕於耳,甚至還有金戈鋒鳴。

“憑什麽不讓我進,你們珍寶閣說了任何人都可參加,但為何如今卻又將人拒之門外”

一個身著普通的散修對著兩個門衛怒罵,激動之餘已經抽出了刀劍。

守衛神色倨傲,居高臨下的俯瞰他,譏諷道:“確實任何人都可以進,但你身上一顆中品靈石都沒有,哪裏還算的個人,窮鬼”

被當街辱罵嘲諷,散修臉龐憋的通紅,他恨聲道:“我隻是暫時沒靈石,隻要我將寶物寄存拍賣就有錢了。我真的很需要拍賣會中的兩儀冰火草救我哥哥性命,還請兩位放行”

兩個守衛對視一眼,不屑之意簡直要溢出來,他們百無聊賴的掏掏耳洞,揮手驅趕“滾滾滾,珍寶閣沒這樣的規矩,趕緊滾,不然我倆可不客氣了”

散修橫立長劍,便要硬闖,但他僅僅是開脈九層,尚未凝氣,如何是兩人的對手。

僅僅一掌便被打的倒飛而出,鮮血從口鼻溢出。

守衛們環視一眼眾人,頤指氣使道:“不遵守規矩就是這個下場”

嚇得一眾散修更是唯唯諾諾,在驗資的時候都奉上諂媚的笑臉,讓兩個守衛可謂是飄飄欲仙。

這一幕幕落到燕行烈眼中,沒有激起一絲波瀾。

他之前幫賣父少女,隻不過是聯想到自己和靈兒,再加上對劉勇齊海的厭惡才出手製止。

對於這種沒頭沒腦的事情,他根本不會多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