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我不過一旅人
姬瑤眼角餘光複雜的瞥了眼熊小萌,心裏暗歎,這個萌妹妹運氣真好。
關於那個小鎮,便是姬瑤自己也知之甚少。
運氣這種事,真的一言難盡。
也許楚南不如姬瑤想象之中那般前途遠大,可在當下這一段路上,熊小萌無疑是搶到了先手優勢。
姬瑤瞥了眼地麵上的殘刃,輕聲道:“一不小心折斷了這柄頗有風骨的利刃,我深感愧疚,承蒙不棄,我願賠償一柄更加鋒利的利刃。”
楚南淡淡然道:“無需如此,斷刃無需留戀。”
對於姬瑤,楚南也有一種無話可說。
姬瑤很是識趣,柔和一笑道:“既如此,我們便先告退了。”
楚南微微點頭,旋即,姬瑤帶著賀嵐等人離開了。
路上,賀嵐不解問道:“不過是一捉刀少年,何須如此注重?”
姬瑤麵色微冷,隨意道:“雲山郡內,他沒要你的命,是你這輩子最大的造化,沒有之一。”
賀嵐的心沉到了穀底,她一時很難想象,自青花之會開始,她都經曆了什麽。
島嶼上,楚南看向徐元,問道:“不知你這裏可安排妥當了?”
經此一戰,徐元內心深處對楚南更加的敬畏,低頭道:“請隨我來。”
見徐元如此,楚南一時笑而不語,人情世故一事,對於年輕人,也許真的不是一件好事,至少楚南心裏希望,徐元不用對他那麽敬畏有加。
熊小萌饒有興致的看著楚南說道:“真是沒有想到啊。”
“原來你藏的這麽深。”
楚南卻不以為意道:“雖然我隻是順路回老家,不過你該有的報酬,絕對不能少了,一碼歸一碼。”
熊小萌先是微微一怔,隨後嘟嘴氣笑道:“哼,我知道,你這份大恩大德,我永世難忘。”
楚南聽到這話,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不久後,在徐元的安排之下,一行人換了一座島嶼。
這座島嶼鳥語花香,生機勃勃,靈氣旺盛,周圍的黃河之水仍舊是洶湧激**,黃河穀內的靜水區很少,且靜水深處,往往伴隨著更大的暗流。
老陳開啟武道天眼,稍微觀測了一番,周圍水下深處,暗流較少,雖然沒能看見黃河鯉魚遊動,但此地風水是真的不錯。
別的不說,徐元在這些事上,還是讓人比較放心的。
而且,徐元早先一步派出人馬,在這裏搭建了簡單的閣樓木屋水榭等,解決了衣食住行一事,楚南等人可以靜心在這裏垂釣黃河鯉魚。
更貼心之處在於,徐元更是招呼來了兩位手藝還算是不錯的庖廚,萬一有黃河鯉魚上鉤,完全可就地享受黃河風味。
屋內,楚南,老陳,熊小萌,錦衣老人四人圍坐一桌,黃狗就在桌子下麵盤臥。
桌上擺放著精致的水果點心,不過幾人這會兒胃口不是很好。
老陳稍有意外的說道:“你不該暴露出自己的根腳。”
楚南聞後,臉上也浮現出一絲絲的慚愧,說道:“可我覺得,我們的根腳早晚都會暴露,西洲要出事了,我們所在的那座小鎮,或多或少,都會流露出端倪。”
“也許過上一段日子,會有不少外來者湧入那座小鎮。”
“我隻是猜測,但我這個猜測大致是準確的。”
老陳聞後,一時無話可說,看來熊小萌和楚南在逃亡的路上沒有少交流。
楚南話鋒一轉道:“比起這些,眼下我更在意我這隻黃狗體內的那複雜的死氣該如何去掉,小萌告訴我,不可輕易用藥,得詢問你們兩位老人的意見。”
此時此刻,老陳和錦衣老人自然是知曉黃狗實則是一尊血脈不純但有可能徹底完成返祖壯舉的黃金獸。
錦衣老人稍顯慚愧道:“可惜我如今元氣大傷,看不出具體病症,沒能幫上忙,見諒。”
楚南和然一笑道:“無妨,人之常情。”
老陳眯著眼,沉思道:“我也不好拿捏,等什麽回老家了,讓鎮子裏的大夫看看。”
回老家,成為了一件重中之重,楚南的刀斷了,如今手中無刀可用,得趕緊讓老家的鐵匠打造一柄新的橫刀出來。
楚南道:“那就暫時這樣,如果這一次,我們真的碰巧釣上了體內有黃河古玉的黃河鯉魚,我打算先用在黃狗身上。”
熊小萌柔然一笑道:“那是自然,這一次能不能垂釣黃河鯉魚成功,還真靠這隻黃狗了。”
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行萬裏路,不如明人指路,明人指路不如黃狗帶路。
簡單休整過後,四人便拿著魚竿,來到島嶼邊上,開始垂釣。
徐元準備的釣具,自然不是那涼亭裏的老叟販賣的釣具可比。
魚竿堅韌有力,魚線更是用紫金絲與羚羊毛發混合而成,便是上百斤的大魚,也可輕易吃住力。
老陳和錦衣老人自由行動,而楚南和熊小萌在黃狗的帶領下,開始在這座島嶼上四處尋找釣點,事已至此,楚南也隻能希望,這座島嶼上有著能讓黃狗心滿意足的釣點。
搜尋良久之後,黃狗帶著楚南、熊小萌兩人來到了一處水草豐茂濕氣頗重的釣點,釣點周圍,處處都是沼澤淤泥,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徐元做事,雖說心細如發,但也不可能在倉促之間,在這座方圓二十裏的島嶼上修建出密密麻麻的水榭涼亭。
諸多區域,仍舊是一片野蠻荒蕪之景。
也不知這會兒,其餘島嶼上的釣客們都釣上了多少條黃河鯉魚。
看了眼周圍的沼澤淤泥,楚南無奈之下隻好在附近尋找巨石,用蠻力抱起數千斤的石頭扔在沼澤淤泥之中,給自己創造出落腳點。
可一顆數千斤的石頭扔入沼澤淤泥之中後,很快便淹沒了。
隻能繼續用巨石填充,一時間,楚南徹底成為了一個苦力,而熊小萌是淑女,這麽粗糙的力氣活兒,淑女自然是不能出手的。
一來二去,楚南搬運了七八顆巨石,才勉強給自己和熊小萌創造出了一個落腳之地。
“這一次你覺得,誰先上鉤?”楚南趁著熊小萌還未拋出魚線問道。
熊小萌的臉上和上一次一樣,浮現出一抹得意的笑容,道:“自然是我,我的運氣要比你更好。”
楚南一時不解,問道:“為何這麽說,我覺得我的運氣雖然不好,但也不差。”
熊小萌淡淡的看了眼楚南,道:“你猜。”
楚南撇嘴道:“我不猜。”
兩人一時大眼瞪小眼,誰也不服誰。
最終,熊小萌妥協了,說道:“我吞噬了兩朵青花,在一些不大不小的事情上,幾乎可以實現心想事成。”
話音落下之後,熊小萌便瀟灑的拋出魚線。
黃河穀裏的水域洶湧浩**,魚線入水,宛若針落大海不見蹤跡。
楚南也跟著拋出了魚線,他希望這一次自己的運氣可以比熊小萌更好,因為他是黃狗的主人,不想在這件事上欠下熊小萌的人情。
若熊小萌往年也曾來到黃河穀,時常垂釣上黃河鯉魚獲得黃河古玉,那便沒什麽,可熊小萌今年是第一次參與黃河垂釣,故而還是有些所謂的。
然而還不到半炷香光陰,熊小萌這裏便有了動靜,奮力一扯,一條暗金色的黃河鯉魚便上岸了,這是一條大魚,至少有二十斤,鱗片雖不至於若黃金閃閃發光,可這條魚的品相已經超越了之前在大河之畔釣上來的那兩條。
不過這一次,熊小萌也沒有特意防著黃狗,將大魚甩上岸之後,黃狗以虎撲之勢哢嚓哢嚓幾口,大魚便剩下了半截身子。
楚南見狀,一時哭笑不得道:“說實話,黃狗雖然個子不大,但胃口可以和一頭三四百斤的野豬有一拚。”
黃狗聽到這話,頓時不忿的朝著楚南汪汪叫了兩聲。
楚南連忙安慰道:“這是在誇你呢,可不要想多了。”
黃狗搖了搖腦袋,也沒理會楚南,又是哢嚓幾口,剩下的半截身子就沒了。
熊小萌一時打趣說道:“我就是想要看看,黃狗到底能吃下多少黃河鯉魚,這一路走來,我總感覺黃狗是吃不飽的。”
“就當做是一場有趣的遊戲。”
楚南知曉熊小萌這是好意,怪笑道:“也行。”
不久後,楚南這裏的魚竿也有了動靜,手上明顯感覺到大魚勁水,奮力一扯之下,這一次是真的扯上了一片金光燦燦的黃河鯉魚。
上岸之後,這條魚發出陣陣刺眼的光輝,宛若一輪朝陽般照亮了此間的沼澤淤泥。
而岸邊的黃狗已蓄勢待發。
楚南和上一次以往縱身而起,在半空中接出了這條黃河鯉魚。
黃狗的反應很大,不停的叫喚,叫喚中透出幾分哀求之意。
楚南一臉嚴肅的對黃狗說道:“別著急,我隻是想要看看這條魚體內有沒有黃河古玉。”
一旁的熊小萌也提起了精神,這條魚真的宛若一大塊黃金般刺眼。
楚南聚氣成刃,快速破開這條黃河鯉魚,然而內裏空空如也,並沒有想象之中的黃河古玉出現。
“有些事還是得看運氣啊。”楚南一臉失望道。
熊小萌寬慰道:“不著急,該有的早晚都會有。”
很快,楚南釣上來這條品相上佳的黃河鯉魚,再度被黃狗以風卷殘雲之勢給吃進了肚子裏。
兩個人,為了一條狗而釣魚,這兩條魚加起來的價錢,至少三千兩黃金是壓不住的。
光是楚南這一條品相上佳的黃河鯉魚,至少也得兩千兩黃金,若真的擺放在市麵上出售,價格可能會比想象之中的更加昂貴。
每年到了這個時節,不少販子都會來到黃河穀內收購黃河鯉魚,經過到手之後,一部分販子真的可以掙夠一輩子都花不完的銀子。
水榭內。
老陳和錦衣老人一同垂釣,兩人中間,還有一個小桌子,桌子上擺放著水果點心以及養心紅茶。
錦衣老人忽然間問道:“你到底是誰?”
老陳微微一怔,反問道:“為何會問我這個問題?”
錦衣老人道:“隻是好奇,我們也一同走了一段路,我出自於鬆宗,小萌是鬆宗明麵上的少主,若往後宗內無天賦異稟的怪才出世,她可以成為一代女真君。”
“當然,這都是後話了,我也希望小萌可以走到那一步。”
有些宗門是賢者居上,有些宗門是世襲罔替,鬆宗顯然屬於前者。
老陳笑道:“我不過歲月中一旅人。”
錦衣老人:“……”
垂釣一事,講究機緣造化,兩位老人今日能否開張,是一件懸而未決的事,不過錦衣老人心裏覺得,今日大致是不會開張的,某些事,可能以後也不會開張的。
屋內,徐元難得閑了下來,怡然自得的品茶,這會兒劍侍青兒從外麵回來稟告道:“楚南公子他們已經釣上了四五條黃河鯉魚,隻不過都被那條黃狗給吃了。”
徐元:“……”
“罷了罷了,還等著釣上一條黃河鯉魚,晚上吃上一頓好的呢。”
“你速派人去垂釣,估摸著那兩位今日垂釣的黃河鯉魚,不太可能上飯桌了。”
“順帶暗中讓叔叔保駕護航,一個地方垂釣太多數量的黃河鯉魚,可能會被其餘島嶼上的斥候探子發現,盡可能避免這些不必要的麻煩,能少點事就少點事。”
青兒連忙退下了。
關於黃河穀的行情,徐元確實知之不詳,可他明白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利益的地方,就會有強買強賣偷雞摸狗的事。
嘭!
大魚破水而出,楚南再度扯上了一條金光燦燦的黃河鯉魚,但這一次黃狗庚萌並沒有猛虎撲食,黃狗已經睡在了幹岸上,肚子很圓潤,它真的吃不下了。
楚南看著這條黃河鯉魚,一時心情複雜,並未開膛破肚,而是輕手輕腳的將它安頓在了魚筐裏。
熊小萌探出纖纖玉手,接引一道黃河之水注入了魚筐裏,在魚筐之中的魚兒仍舊可以生龍活虎,不過想要跳出來重獲自身之身是不可能了。
“為何不破開?”熊小萌好奇問道。
楚南意味深長道:“期待越高,便會越失望,如果真的有黃河古玉,自然會被我們看見,如果沒有,我們也當平常心去看待,心境不能失衡。”
熊小萌聞後剛想要取笑,卻又馬上嚴肅了起來,日常生活中一些微不足道的瑣碎小事,都是修行,隻是有些人在意,有些人不在意。
“西洲天柱不久之後將會崩塌,山河氣運橫流四方之地,我們去西洲是去碰運氣的,除了我們,還有很多人,且還會出現修士大戰。”熊小萌忽然說道。
楚南聞後,並不覺得多麽意外,說道:“去年夏季,我老家七月過後都不曾下雨,數月大旱,致使人心日漸暴躁,那時候我便預感到可能要出事。”
“天柱崩塌意味著什麽?”
楚南是武夫,一些事他知道的很少,老陳也從未告訴過他。
熊小萌說道:“西洲氣運分散開來,西洲大地,將會出現諸多天賦異稟的修士,可能某些人,也許真的能夠少年得誌。”
“部分豪強,可能會在互相傾軋中陣亡。”
“是打碎重建,有人黯然退出曆史長河,有人則粉墨登場。”
“世間鬆柏長青萬年之久,這世道是該變一變了。”
楚南心裏一沉,狐疑問道:“你就出自於鬆宗,理當穩住現狀才是王道,為何會有這般言論?”
熊小萌卻是輕鬆一笑道:“世上哪有不死之人,不亡之國,不朽之木。”
楚南會心一笑道:“你到是看得開,天柱崩塌,難道沒有人力挽狂瀾嗎?”
熊小萌無奈一笑道:“這是輪回,誰也阻擋不了,便是真正的仙人,也難以扶大廈於將傾。”
楚南嗯了一聲,便沒了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