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疑雲重重,最終碰撞
方野回到武庫所在的樓層時,卡芙尼主動走了出來,臉色不怎麽好看。
“傭兵……你覺得在這座黃金之城,鬧出如此大的動靜,聯邦戍衛軍要多久才能反應過來?”
她靠在武庫的大門上,手裏拿著便攜電腦,向方野晃了晃:“從這場鬧劇開始到現在已經過去了接近一個小時,我卻看不到一台治安機器人靠近,醫療、軍隊、災救部……他們到底在搞什麽幺蛾子?”
這位始終從容不迫的女士終於失態了。
“也許他們一開始就不存在呢?”方野不置可否,隨口回應了一句。
“什麽?”卡芙尼似乎沒聽明白。
方野正想說些什麽,卡芙尼卻像是失去了一段記憶一樣,開始重複之前的對話。
“傭兵……你覺得……”
“永遠不會到來。”方野失去了交流的興趣。
之前的追逐戰已經證明了這一點,在冬狼不涉及灰血暴亂的記憶中,聯邦的武裝機構始終處於神隱狀態。
而卡芙尼終究隻是被模擬出來的虛假人格,那些記憶中存在、實則並未誕生的人和物,是她的邏輯上無法逾矩的禁區。
這片殘缺的世界的一切不合理,都不會被這些“人”所正確認知,甚至主動道破真相,得到的也隻是一次次的重置。
認知的屏障,自他們誕生時便隨之出現。
也有可能有例外?
比如這場莫名其妙發生的灰血暴亂,這並不是劇本中應該有的橋段,如果模組世界是一段精心寫好的程序,那麽,現在的情況是否可以理解為……有代碼出錯了。
“我需要他們——暴徒最後兩個人的位置信息,你有天都市的監控查看權限,或者別的什麽渠道,總之,我需要找到他們。”方野和卡芙尼擦肩而過,走向武庫內部。
他需要比捍衛者、那挺轉輪機炮更適合遠距離獵殺的裝備——原來的那杆電磁狙擊步槍就很不錯,不過已經磨損嚴重,被他丟棄了。
一切問題都與暴徒有關聯,如果可以,他甚至不想靠近那兩個漏網之魚一千米內。
以高功率電磁狙擊步槍的恐怖射程,五、六公裏的狙擊距離並不是很困難。
卡芙尼愕然看向那具肆意翻看武器架的動力裝甲:“你瘋了嗎?暴徒能拿到如此規模的灰血藥劑,你知道這代表什麽嗎?”
她剛剛走到動力裝甲身邊,翻找軍械的動力裝甲就猛地回頭看向她,漆黑帶著金屬特有氣味的冰冷麵甲幾乎貼到她額頭,湛藍的目鏡裏倒映著她有些不自在的模樣。
冷漠到極點的沙啞聲音經過處理後帶上了一絲堅硬的金屬顫音。
“不知道,也不在乎。我隻想活著出去,所以我要殺死他們——還有一切阻礙我殺死他們的人。告訴我,你會妨礙我嗎?”
卡芙尼嘴唇蠕動了一下,最終繃著臉咬牙道:“不會……但別忘了你穿著的動力裝甲是我借給你的,不覺得翻臉不認人太過分了點嗎?混蛋!”
方野直起身,坦然承認了自己的卑劣:“是很過分,但我從沒有標榜過自己是個好人。”
他不是個壞人,但也不標榜自己是個好人——在道德綁架前先一步否定自己的道德底線,道德綁架的問題就會迎刃而解。
“你可真是個人渣!”卡芙尼憤憤不平,但還是拿起了自己的設備開始翻看天都市的監控係統,“你欠我兩個人情了知道嗎?”
“你可以這麽想,但我不保證一定還得上。”方野將一杆電磁狙擊步槍從箱子裏提了出來,明顯進行過特化改裝的美人泛著**的深藍光澤,致命的美感讓方野有些著迷。
“這已經不是常規軍備的標準了吧?配合電磁穿甲彈,她絕對能打穿200mm的高硬度裝甲鋼。”方野抓著這杆狂野美人檢查了一下,“我還以為你們真的是老老實實呢,嘿!”
卡芙尼聞言有些疑惑,抬頭看向了方野手中的電磁狙擊步槍,仔細確認後愣住了。
“卡密斯-06改?見鬼,這可是對超凡者使用的限製級軍械,管控比完整動力裝甲還要嚴格,被查出來要判死刑的!”她幾乎要跳起來,“到底是誰?!”
卡芙尼匆匆彎腰去看箱子的標記,卻發現,本該在入庫時進行刻錄編號的箱子,連一點劃痕都找不到。
“沒有編號?”卡芙尼急忙去看相鄰的箱子,從D-2A04~D-2A05,一切正常,唯獨中間多出來一把裝著卡密斯-06改的無名武器箱。
“這是怎麽回事……”卡芙尼眉頭頓時挑了起來。
“窩裏鬥嘍,她是用來打動力裝甲的吧?”方野嗤笑一聲,然而,他笑聲戛然而止。
方野突然意識到了某個自己所忽略的問題。
按照喬彬所介紹的冬狼的任務流程,現實裏灰血暴亂根本沒有全麵爆發,主戰場也和冬狼這個C級執行合約沒有什麽瓜葛,中途更沒有太多凡尼高的戲份——從冬狼發覺灰血的馬腳後,越級上報的幾個小時裏,整個事件就被餘燼和白尖塔的頂級合約接手了。
冬狼本不應該知道凡尼高私人武庫裏有什麽,不……他都不應該知道凡尼高俱樂部的富豪到底有哪些人!
這個以冬狼記憶和主觀認知為範本,進行大數據填充的模組世界漏洞百出,天都市模組裏大部分人和物都是冬狼路過時無意識留下的模糊印象,是由白尖塔的研究員填充、豐滿的產物。
那些冬狼在任務中擦肩而過、餘光瞥見的事物,被填補構成了這個世界的框架,因此存在諸多被模糊處理的“貼圖”,那是冬狼見聞中的空白缺口。
就好像一個開放世界的遊戲的背景設定裏,存在某個遺跡寶藏,而路過的你進不去,因為它隻是個貼圖,用來豐滿故事框架的存在,如天都市地圖上存在、“市民”知道、遠眺也看得見,實際上卻過不去的其他城市區域。
因為冬狼在天都市活動的範圍,隻有這麽大。
所以,為什麽冬狼的記憶裏,他對凡尼高俱樂部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他知道卡芙尼在第幾層,他也武庫的軍械歸屬劃分,他甚至知道“卡芙尼不知道武庫裏藏有卡密斯-06改”!
根據喬彬敘述的冬狼任務報告,他從完成追獵暴徒的任務,完成賽洛的委托後就再沒有和俱樂部有所交際才對。
“冬狼……有問題?”
……
“冬狼有問題。”
杜衡摘下了眼鏡,一腳踹開了情報部現任副部長的辦公室大門,和氣的笑容消失不見,他冷漠地盯著麵前的男人,發出了來自法紀官的質詢:“為什麽在當初A-0412的任務檔案歸檔時,是你對冬狼單獨進行精神檢測?無論是為了保證檢測的正確性,還是防止有人謀害配合檢查的執行合約,按規定,檢查執行合約的記憶都需要至少兩位審核員在場。”
杜衡的身後跟著兩名全身籠罩在白色寬大實驗服下的執法人,作為白尖塔臭名昭著的對內暴力機構,他們的到來已經說明了問題的嚴重性。
正在喝下午茶的男人眉頭微挑,慢慢放下了茶杯,身體後仰靠在了椅背上,雙手舉起示意自己不會反抗:“哦……你說這個啊?恕我直言,這好像沒什麽必要。畢竟當時第一要務是封鎖天都市,處理灰血組織,而在冬狼越級進行援助申請的時候,我們已經進行過一次對他的狀態評估,很正常,而之後的兩個小時裏他都在我們的注視下。”
副部長微微攤手:“而兩個小時以後,天都市已經被餘燼接管了,所以我覺得沒有必要再多此一舉,還能發生什麽呢?況且當時為了盡可能挖掘灰血的暗線,整個情報部幾乎傾巢出動,配合餘燼從各個層麵一點點把天都市的老鼠洞堵上……就這樣了。”
杜衡閉上了眼睛,許久,他才睜開了眼睛,露出了一抹略顯猙獰的微笑:“因為你的一時之便,放了一個情況不明的定時炸彈在聯邦大搖大擺晃了幾年……”
男人有些不愉快地咋舌:“行吧,說個數,提前說好,超過……”
他的話沒說完,一根黑色的鋼筆就貫穿了他的臉頰,隨後一隻手就攥著他的頭發猛力將他的臉向桌麵砸去。
“賄賂法紀官……”
砰!
“玩忽職守……”
砰!
“目無法紀……”
砰!
“給臉不要臉……”
砰!
一下,兩下,三下……沉悶的撞擊聲中帶著男人含糊不清的哀嚎,每一次碰撞都能讓桌麵上的擺件隨著跳動。
杜衡一手按著男人的腦袋,微微喘著粗氣,臉上已經濺上了一些血跡。
他伸手粗暴地扯下了那根鋼筆在男人衣服上擦了擦,然後掛回了上衣口袋。
“傻逼玩意兒,你以為你攤上的是什麽事兒?你他媽犯大事兒了你知道嗎?”
杜衡將意識模糊的前副部長丟在地上,擦了擦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態,恢複了身為學者的儒雅隨和。
杜衡頭也不回地走向辦公室外,和兩名執法人擦肩而過時,他輕聲道:“不用講人權,讓精神係超凡者拆分掉他的人格,肢解他的記憶,一點點還原A-0412的全部錯漏細節,如果發現有存疑目標,一個不落,相同待遇。不用擔心錯抓,有夢主大人在,意識被拆爛了也能救回來。”
寧殺錯不放過,越是追查越發現當初A-0412事件中隱藏的貓膩,如果不是恰巧方野是C級合約,如果不是恰巧模組的測試選擇了使用現成的記憶檔案作為範本,如果不是恰巧選中了具有代表性的A-0412冬狼記憶檔案,如果不是夢主降臨判斷數據冗餘問題的根源……
當發覺其中的大量貓膩後,杜衡當即立斷,換上了法紀官的身份,更替了原本的監視指令,轉變為抓捕歸案。
此刻,一名B級合約,三名C級合約已經全副武裝前往冬狼所在地點,隻希望一切順利。
杜衡回到了實驗室,這裏氛圍依然沉重,喬彬咬著拇指凝視中央投影的係統模型,察覺到杜衡回來,投去了詢問的眼神。
“問題越查越多,現在確認存疑的對象已經超過五個,身份最高的一個是情報部的副部長範適,簡直像是樹根一樣盤根錯節,拔出一條線就能扯出一堆來。”杜衡微微歎氣,“當初A-0412的任務檔案歸檔流程順利的簡直像是過家家一樣,這讓我不得不多想……現在已經安排了執法人去抓捕冬狼,需要一點時間,你這邊結果怎麽樣?”
喬彬皺眉盯著投影,語氣同樣沉重:“不太妙,我們在無法觀測模組內部實時狀態後,選擇將目光放在記憶範本的解析上。”
“結果呢?”杜衡已經預感到問題所在了。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喬彬罕見的有些迷茫,她喃喃道:“找不到問題……這份記憶範本完全沒有問題,如果不是夢主確認問題在於冬狼的記憶,我甚至已經略過記憶範本去檢查其他幹涉因素了。”
杜衡一動不動地看著不斷變化的投影,許久,他忍不住按住了眼眶。
“所以……這就是最大的問題所在。”
喬彬沒有回答,而是反問到:“冬狼的記憶沒有修改痕跡,也沒有不正常的空缺……你覺得問題到底在哪兒?”
杜衡沉思良久,正想開口,卻有一名法紀官的助理推門而入,急促地喊道:“杜法紀官,出問題了,冬狼殺死了前去緝拿他的執法人,目前下落不明!”
“冬狼殺死了執法人?全副武裝的B級和三個C級?”杜衡剛剛想起身,但驀然間,他眼睛微微瞪大,回頭看向投影中無聲旋轉的記憶範本數據模型。
“難道說……”
……
“難道說我們就隻能呆在這個世……盒子裏嗎?”羅刻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心情,隻是呆呆地看著手裏的果汁。
程澤坤啞然失笑:“別擔心阿刻,就算世界隻是一個盒子,也不影響我們什麽,不必未來未來擔憂,坤叔自有辦法,你需要做的隻有一件事……殺死那個盒子外的人。”
“喔,他來的倒挺巧,就是這打招呼的方式有些不太友好呢。”
程澤坤微微抬頭,眼鏡下的瞳孔泛著灰紅的色澤,與數公裏外踩著陽台欄杆瞄準的動力裝甲遙遙對視。
下一刻,扳機扣動,電光掠空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