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不完整的山
陳默他們順著山腳走了一整天，這個時代的昆侖山脈，海拔雖然沒有幾千萬年後那麽雄偉，但是到半山腰的時候，冰雪已經開始覆蓋地麵，溫度也比山腳下驟降不少，刀子般的寒流不斷吹打在眾人臉上。
大家盡量用衣物裹住口鼻，避免寒流灌入造成的刺痛。
“陳默研究員，方助理，前麵好像有個山洞，要不咱們今天晚上就在這裏休息一下？”
一直帶頭在前方探路的老妖折轉回來，指著遠處隱約可見的洞口說道。
方柔抬頭望了一眼，天色已經不早了。
在這種冰天雪地當中，能有一個遮風擋雪的地方已經十分幸運。
方柔當即同意了老妖的提議。
“雖然昆侖山終年積雪，海拔較高，出現大型獵食者的幾率較小，但大家行事還是小心一點。”
有了程雲霄在泥沼中遇到的不知名巨蟒，以及風神翼龍之後，方柔他們明顯更加警惕起來。
老妖聞言點了點頭，帶著王鐵一番查探，搜索，確定了山洞當中沒有任何大型生物活動痕跡之後，這才向洞外的方柔打了一個安全的手勢，
放下心來的眾人，拖著一天疲憊的身體進入山洞當中。
“滋滋~”伴隨著一陣熟悉的香味傳來，老妖再次燒起了他的煤油爐，為了防止麵糊被低溫凍結，老妖一路都把裝麵糊的容器用厚厚的棉衣裹著。
程雲霄艱難地靠在一塊石頭上，十分不理解的朝著正在烙煎餅果子的老妖望了一眼。
煤油爐跟烙餅的鐵盤負重能夠增加小半天的食物跟水了，可是老妖寧願放棄水跟食物，也要帶著烙煎餅果子的煤油爐跟鐵盤。
其實對此，陳默心裏也挺好奇的，當一個人對某件事的執念超脫生死的時候，就絕不是簡單的一句愛好就能概括了。
“06年老妖在執行偽裝監視任務的時候，因為烙煎餅果子手法生疏暴露了身份，連累前來救援的同伴身陷重圍。”
似乎看出了陳默他們的心思，方柔走上前來，遞了兩杯煮好的熱水到他們麵前：“老妖的命是隊友犧牲自己換來的，從那以後老妖就在這件事上落下了心結。”
陳默接過方柔遞來的熱水，淡淡抿了一口，眼神中的疑惑也變成了理解。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手上的腕表，腦海中漸漸浮現出徐慧母女的身影。
這塊表對陳默的意義，就如同煎餅果子對老妖的心靈救贖是一樣的。
不同的是，老妖尋求救贖的目標是他當初犧牲的戰友，而陳默的救贖則是徐慧母女。
程雲霄同樣點了點頭，他在空軍部隊待了大半輩子，最能理解老妖跟戰友之間的這種情感。
“陳默，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麽？”方柔的話瞬間吸引了程雲霄的注意，不過方柔並未停下：“從我們進入昆侖之後，你就一直有意無意引導我們朝西北方向走，如果你真的發現什麽，希望你能告訴我。”
這些話方柔憋了一路，他們現在的處境除了‘昆侖’兩個字之外，沒有任何可供參考的資料，活著離開這裏的幾率可以是微乎其微。”
這種情況下，任何一點點有用的消息，都能增加大家堅持下去的信念。
陳雲霄同樣一臉眼巴巴的盯著葉塵，這一路上就數他前行得最為艱難，失血過多，持續低燒，今天的登山幾乎要了他小半條命。
不過，相比肉體上的死亡，精神上的絕望更加令人恐懼。
這也是大家明知希望渺茫，依舊選擇登山的原因。
“不周山！”麵對二人投來的目光，陳默緩緩開口道。
“什麽？”方柔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根據【山海經·大荒西經】記載，西北海之外，大荒之隅，有山而不合，名曰不周。王逸的【離騷】高周地【淮南子·道原訓】也提到不周山在昆侖山西北。”
陳默的話讓方柔眼前一亮。
作為遠古人類唯一能達到天界的路徑，神話中的不周山一直跟“天”有著密切的聯係。
在莊園的時候，她跟老吳就曾大膽提出“天圓地方”與“月亮”之間的聯係。
無論是程雲霄，還是方柔，他們穿越到中生代白堊紀的原因都是因為月亮核心深處的那個東西。
而老吳傳送的石板破譯信息資料中，又如此巧合地提到“昆侖”。
“所以你懷疑傳說中通往天宮的天路，就是我們返回21世紀的關鍵？”方柔眼中一喜。
在大家毫無頭緒的情況下，陳默給出的這個線索無疑有些振奮人心。
就連一旁麵色蒼白的程雲霄，在聽到這個“目標”的瞬間，臉色都仿佛紅潤了幾分。
也許，這就是希望的力量！
“可是……山海經中的不周山，不是被共工撞倒了嗎？”
既然陳默提到了不周山，陳雲霄也幹脆加入了討論的隊伍當中。
陳默不急不緩從懷裏摸出了一支白沙煙：“如果這座山從來就沒有存在過呢？”
沒有存在過？
陳默的語出驚人，讓程雲霄跟方柔全都愣在了原地。
“可你剛才明明說不周山是我唯一的希望。”程雲霄最先問出心中的不解。
“陳默，你說的沒有存在過……究竟是什麽意思？”方柔跟陳默共事的時間雖然不長，但是她清楚的知道陳默不是一個無的放矢的性子。
“首先讓我們來看‘不周山’的山名，古人對某一件事物起名，都是非常具有代表性的。就比如你之前提到的天圓地方，又或者‘天’離開地球之後，重新命名的‘月亮’。
這一點在我國古漢字係統中也能清晰地感覺到，漢字是人類曆史上對事物形容最為貼合的文字。
從最古老的象形文字一直延續到今天的簡化體，它的內核跟本質其實從未變化過。
而【山海經】作為我國最古老的書籍之一，它顯然也具有這一特性。”
說到在這裏，陳默深深望了方柔跟程雲霄二人一眼。
“不周山中的‘不’字代表否定，‘周’是周全，完整的意思，把這兩個字聯係在一起，就是不完整的意思。
一座不完整的山！！！”
“所以，你的意思是，在共工撞倒不周山之前，它就已經是不完整的了？”雖然還是有些跟不上陳默的思維，但是程雲霄跟方柔隱隱已經開始有些明白了。
對於方柔剛才的這句話陳默先點點頭，跟著又搖了搖頭。
“對於古人而言，不完整的意義意味著‘災難’，跟道家提出的周而複始，生生不息的理念背道而馳。
古人崇尚圓滿，除了道家經典之外，許多民間傳說也可證實這一點。
團團圓圓，幸福美滿，可見圓滿在古人心中的吉祥之意。
可為何一座不完整，不周全的山，會被古人稱作上古神山呢？
那一定是這座山發生了什麽，讓他們敬畏無比的神跡！
隻有這樣，才能解釋古人為何對一座‘災難’之山如此崇敬的原因。”
“天路！！！”方柔再次說出了這兩個字。
“沒錯，就是這條讓上古人類，跟‘天’之間，或者說跟月亮之間有著頻繁互動性的天路。我們換個角度來想，這條所謂的天路，代表的會不會就是時空隧道。”
空間跟時間構成了宇宙，而一條可以穿梭於時間與空間之間神奇隧道，在缺乏時空理念知識的遠古時期，定然會顯出諸多古人無法理解的神奇事物，因此被古人冠以“天路”之名。
畢竟，對於古人而言，肉眼能夠觀測到的一切，就是他們全部的認知世界。
如果昆侖山脈某座“不完整”的山峰之中，真的存在一條時空隧道的話，那麽即便這座山峰被共工撞毀，對於時空隧道而言，也不是那麽容易就被摧毀的。”
陳默甚至懷疑，所謂的“不周山”根本就不存在，因為那本就是一台穿越時空的機器。
隻是這台機器十分巨大，才會被古人以“山”冠名。
“神話往往會被古人用一些誇張的方式進行補充，我們現在假設，昆侖某個名為‘不周’的地方，存在著一條這樣的時空隧道。
它可以任意調整時間，以及空間。
進入‘天路’的人，甚至可以瞬間到達月球表麵。
46號隕石坑內發現的神秘石板，是否就是那個時候被古人帶上‘天’的？”
“可問題是……就算科技高度發達的今天，以我們人類的身體機能依舊需要宇航服進行氧氣補給才能在月球上進行科考研究。
難道古人可以直接在月球上呼吸嗎？”
這一次，陳雲霄的問題剛一提出，一旁的方柔立馬搖頭說道：“程少校，你說的是現在的月亮，並非那個時代的月亮，如果當時月亮的一部分在大氣層之內呢？
是否代表著，那時的一部分人類，可以在月球有限的區域內自由活動？”
“不，這絕不可能，地球的引力不會允許一個如此巨大的天體目標，肆無忌憚的漂浮在大氣層之內。”程雲霄的腦袋搖了好像撥浪鼓一樣。
“程少校，你說的那是自然天體，在白堊紀經曆了這麽多，難道你還會認為一個能夠扭曲時空的存在會是普通的自然天體嗎？”
陳默的話狠狠擊中了程雲霄的內心，讓他在不知不覺間開始動搖起來。
“不管怎麽說，陳默，你剛才說的這些，還是太匪夷所思了一些。”
聽了程雲霄的話，方柔苦笑一聲搖了搖頭：“連人類曆史被編程這種事情，我們都接受了，還有什麽匪夷所思的。
至少現在我們不再是一點目標都沒有了，不是嗎？”
有目標，總比一點目標也沒有的強。
更何況，陳默關於不周山的論述，方柔覺得可行性還是非常高的。
充分結合了之前山莊當中，方柔跟老吳提出的“神話”論點。
同時也解開了刻有“昆侖”字樣的石板，為何會出現在月球隕石坑中的原因。
“你是不是心裏還有什麽擔心的事情？”待方柔走後，程雲霄望著一旁愁眉不展的陳默問道。
“神話雖然有誇張的成分，但也具有部分敘事性，共工不一定真的撞毀了一座山，但他肯定跟‘天路’斷絕之間有什麽密切的聯係。
如果‘天路’中的某些重要組件，真的被共工損壞了，那就算我們找到‘天路’恐怕也很難回去。”這才是陳默一路上最擔心的事情。
誰知，聽了陳默這話的程雲霄卻忽然笑了起來：“你們至少還有希望找到天路，我這身體能不能挺過明天都夠嗆，有些事強求不了的，盡人事，聽天命吧！”
雖然進入山洞之後，老妖又給程雲霄注射了一支抗感染的針劑，但是程雲霄發燒的狀態卻一直沒有消除。
這樣高海拔，寒流嚴重的惡劣行軍狀態，對於一名身負重傷在沼澤地裏感染了一天一夜的重傷人員來說，實在太過勉強。
不過，已經在黑泥沼中死過一次的程雲霄對這些已經看的很淡很淡。
他隻想陪著大家走完最後一程，至於能走到哪一步，他自己也不清楚。
陳默聞言先是一愣，隨即搖頭輕笑起來。
也許是因為出發前的早上見到了徐慧母女，也可能是老吳許諾他的“站在陽光下的身份”，讓陳默對於求生的渴望比以往任何一個時候都更加強烈。
他甚至都快忘了這些年一次次在死亡邊緣徘徊，顛沛流離的生活狀態了。
“是啊，我們能做的也隻有盡人事，聽天命，至於找到天路之後，能不能回去？就交給老天爺來決定吧！”
陳默跟程雲霄相視一笑，他們這個年紀，早已過了“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我命由我不由天”的狀態。
他們更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些東西是無法強求的。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正如明朝大思想家王陽明在心學中提到的“知行合一”，做人做事內外如一，遵從本心即可。
…………
第二天清晨，天蒙蒙亮。
陳默一行人已經離開山洞，再次踏上征程。
值得慶賀的是，經過昨天一夜的休整，程雲霄的燒已經徹底消下去了。
出發前老妖特意檢查了一下程雲霄的傷口，雖然沒有繼續感染化膿，發炎，但為了以防萬一，老妖還是給程雲霄注射一針抗感染的針劑。
其它人經過一整晚的休息，精神狀態也好了不少。
特別是昨天晚上，陳默關於不周山的大膽假設提出之後，大家心中莫名地多了一股勁兒，就連登山的腳步都輕快了不少。
就這樣，大家在雪峰之上，足足走了兩天兩夜。
眼瞅著身上食物越來越少，終於在第三天中午的時候，陳默一行人有了重大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