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能說
看這個俗世郎中不順眼，葉辟火拉著雪浦真人離去，冷青儷和苑青寧也懶得參與。唯有雙堂主牛藍山陪坐，看著兩個郎中交流醫術心得，牛藍山樂得在一旁自斟自飲。
楚雲舒來自醫行，很少親自出診，畢竟名聲太大。楚雲舒出診，達官顯貴直接壟斷了問診的名額。
楚雲舒經常低調行走民間，當一個遊方郎中。願意相信他的病人自然有實惠，不願意相信也就罷了。
醫不登門的規矩也好，藥醫不死病的說法也罷。郎中懸壺濟世，卻也不能懇求病人求醫是不是？
鷹來頗為認可，有些人不值得救助，這話以前沒說過，隻是在心裏想過。民間有疾苦，郎中能做的不多。
郎中也得吃飯，也得養家糊口，也得對於大人物笑臉相迎。誤診還得承擔挨揍的風險，治死人也得攤官司。
吃飯時慢條斯理，鷹來本來想狼吞虎咽。看到楚雲舒吃得斯文，鷹來也放緩了吃飯的速度。
飯後一老一少各自捧著一杯茶，在月色下並肩閑聊。楚雲舒忽然忍不住笑意說道：“當年傳我醫術的老恩師，平生口碑極佳，隻是有兩次失手的時候，第一次看病，把一個少年給誤診，具體情況老恩師說的不詳細，反正人死了。”
鷹來歎口氣，這個麻煩了。楚雲舒看著皎潔的月光說道：“老恩師很是愧疚，把自己的兒子送給了死者家當賠償。”
鷹來嚇得毛骨悚然，我的天哪，這得生多少個兒子才夠用？楚雲舒喝口茶說道：“過了幾年，老恩師再次誤診，這次是把人家的老太太給治死了，病人家裏鬧得凶，老恩師把自己的女兒給了病人家當兒媳婦。”
鷹來第一次對當郎中這件事情打了退堂鼓，楚雲舒笑容有些淒涼，他發出幹笑聲說道：“又過了幾年，老恩師再次誤診，當時師娘卷起包裹逃之夭夭，唯恐老恩師把她給賠出去。”
鷹來笑不出來，楚雲舒的笑容消失，他輕聲說道：“醫卜不分家，老恩師第三次誤診，我已經成為恩師的弟子，我不僅懂一點醫術，還懂一些六壬八卦。
我覺得不對勁，對天明誓起卦，我發現了卦象有問題。有人針對我的老恩師下絆子，前兩次誤診是被人坑了。”
鷹來勃然大怒，有沒有天理了？楚雲舒說道：“少年戒之在怒。”
鷹來怒道：“這種事情還能忍？肯定是同行做的手腳。”
楚雲舒說道：“沒錯，就是同行做的手腳。隻是世人隻知道我的老恩師誤診害人，卻不關心他救了多少人，你說世人蒙昧嗎？”
鷹來沒回答，在朝元鎮的時候見識過許多病人。許多世態炎涼鷹來不是不懂，隻是不願意想那麽多。
鷹來回避了這個話題說道：“我是個孤兒，繈褓中被義父救下，從此在歸元宗長大。我天賦不好，歸元宗不要我當弟子，義父怎麽懇請也沒用。
我不想讓義父為難，那個時候還沒有父子的名分，我一直喊他雪浦師。被人嫌棄，連帶著雪浦師難做，我就想學醫，通過給人診病，看看自己為何修行這麽難。”
楚雲舒興致勃勃問道：“然後咧。”
鷹來捧著茶杯，說道：“最初沒人搭理我，十三四歲的孩子，懂個屁啊。再說那個時候我醫術真的不行，幸好沒做出賠兒賠女的大事件。
一年前，我行醫大約一年，忽然開竅了。懂我的意思吧？嗬，整個人都不一樣了，號脈精準，人們都喊我小神醫。”
楚雲舒驚訝說道：“朝元鎮小神醫就是你？”
鷹來大驚，這裏距離歸元宗好遠呢，足足幾千裏之遙，你也知道了我的名聲？楚雲舒驚訝問道：“真是你？”
鷹來喜滋滋說道：“是我，是我，我這麽有名氣的嗎？”
楚雲舒歎口氣說道：“一年前，或許就是你開竅的時間，天醫宗的宗主忽然心血**，入定中恍惚看到了一個少年在懸壺濟世。夢裏的人們紛紛議論小神醫，那個鎮子叫做朝元鎮。”
鷹來挺胸抬頭，這個牛逼了，天醫宗，肯定是醫道聖手所在的宗門。這樣的大佬能夠在夢中見到自己，看來自己當時號脈如神是極其了不得的事情。
楚雲舒是聽到歸元宗，猛然聯想到朝元鎮，許多宗門就是如此，宗門弟子的家眷遷徙到宗門附近，可以增強宗門的凝聚力，也讓弟子能夠安心修行。
結果這個少年宗主真的就是朝元鎮的小神醫，楚雲舒聽到天醫宗主的夢。暗中留心記住了。隻是一年過去，沒聽到後續。
估計天醫宗也不是很上心，否則尋找一個叫做朝元鎮的地方也不是那麽難，畢竟天醫宗交友廣闊。
問題是天醫宗沒有確定少宗主，也就是說天醫宗主夢見了那個小神醫，天醫宗弟子心裏抗拒。唯恐這個朝元鎮的小神醫被天醫宗主收為衣缽傳人，那就壞事了。
牛藍山當時攔路的時候說得清楚，宗主在閉關修行，那個小同行就是天親宗的宗主，估計天醫宗主沒戲了。堂堂天親宗的宗主，還與日月山神有淵源，沒可能投入天醫宗門下。
楚雲舒看著不知道自己錯過醫道機緣的鷹來說道：“小同行，我在此地借住幾日如何？你三六九行醫，我想近距離觀摩領教。”
鷹來說道：“不是監督吧？”
楚雲舒哂道：“老夫從不如此齷齪，我在馬車上居住就好，絕不添亂。”
鷹來說道：“要不然你與李大二住在一個行軍營帳？那裏足夠寬敞。”
楚雲舒說道：“馬車裏就好，我出行帶著被褥。”
鷹來說道：“李大二，明天早晨給老先生準備飯菜，用心一些。不用管我，我要修行。”
修行不是托詞，是真的要修行。氣海中的定海石出現氣孔，鷹來覺得應該再接再厲。
鷹來回到行軍營帳，葉辟火悄然出現在楚雲舒身邊，壓低聲音說道：“你故意提起天醫宗，是不是想拐走老夫的弟子？”
楚雲舒淡然說道：“道長多心了，我不過是想起了這個事情，冒昧了。”
葉辟火鬆口氣說道：“你在這裏借住無所謂，隻是老夫的徒弟心思單純，你別說些有的沒的。”
楚雲舒說道：“是真性情，在下年近八旬，走的路不少，看的人很多。鷹來宗主性情灑脫，醫術不凡，我很喜歡。”
有人誇自己的徒弟，葉辟火的臭臉消失，露出得意微笑。楚雲舒說道：“鄭相國的孫女沉珂緩解，這個消息不脛而走，估計附近的病人會趨之若鶩。”
葉辟火打斷了楚雲舒說道：“既然知道那是什麽相國的孫女，為什麽你們不給醫治？”
楚雲舒說道：“這涉及到朝廷內部紛爭，不想惹禍，就不能隨意出手。鄭相國秘密派人尋訪名醫，這個消息醫行內部很清楚。
問題在於有人不希望真正的杏林高手出行，幾個月來好幾個名醫被打斷腿，醫行憤怒也無濟於事。”
葉辟火驚詫，堂堂宰相的孫女求醫，竟然好幾個名醫的腿被打斷，是誰有這麽大的底氣？
楚雲舒說道：“蔣少生檢舉不過是第一波難題，因為鄭相國的孫女康複，估計還有見不得人的手段到來。當然我相信諸位能夠保護鷹來宗主，隻是不得不防。”
葉辟火問道：“你還知道什麽？”
楚雲舒想了想，微微搖頭說道：“有些話，沒證據，不能說。”
葉辟火說道：“捕風捉影的消息，說來聽聽，就當解悶了。”
楚雲舒問道：“道長是什麽境界？”
葉辟火把自己全盛時期的底氣拿出來說道：“化神。”
楚雲舒微微搖頭說道：“幾個月前，兩個化神期的神君，在京城被擒拿。”
葉辟火大驚，化神期的神君被抓，還是兩個之多。這個就太邪門了，神君啊，那可不是野草，一抓一大把。
葉辟火依然把自己當做神君，問題是把火靈根移植給鷹來，現在葉辟火就是個名不副實的神君。
在寒髓洞得到了萬載玄青，那也不是當時就能立竿見影，需要慢慢煉化，還得從頭開始揣摩寒冰水係道法。
楚雲舒說道：“夜了，在下習慣早睡早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