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春節，同一輪月亮，天各一方
見兩人宛如親兄弟一般在餐廳裏吃完了飯，還約好了下次一起出去喝酒，李有財和齊遠麵麵相覷。
周一的時候，調查結果也被張貼了出來。
程向陽趁機在各個車間裏做演講，鼓勵著大家趁著這個機會多掙點，到最後的時候，他總會加上幾句。
“咱們是不記名投票，就是說這紙上都沒有名字，所以大家說出來的應該都是真心話，咱這裏麵有幾個同誌對工資很滿意，但是對咱們的工作不太滿意，就是說活太多了。”
“這個事吧，咱也不知道是誰，就大體說說吧，沒有這麽多的活，肯定就沒有那麽多的錢是不是，這樣，要是有同誌覺得需要少做一點，可以私底下找我，我跟主任們匯報，咱們單獨設立一條線，跟以前一樣，讓大家去工作。”
“當然了，這樣的話，主動權都掌握在你們自己的手裏了，廠子也沒有壓榨你們的意思，但是，工資肯定會往下降，畢竟計件嘛，幹一件掙一件的錢是不是。”
他說完，就聽見下麵傳來熙熙攘攘的討論：“誰啊那麽傻，這活還算沉？不比著在地裏刨食強多了？”
“誰說不是呢，反正不是我寫的，我也不可能去，我巴不得天天這樣。”
“就是，天天這麽多訂單，我更高興。”
程向陽目光掃過幾個有幾分眼熟的年輕人的臉，見他們有幾分尷尬的別開頭，就知道這就是趙強身邊的那一幫小弟寫出來的。
不過，昨晚趙強已經示好，程向陽暫且也沒有揪著不放，簡單地動員了大家之後，便又開始在各個部門之間來回穿梭。
而自從發了工資之後，程向陽的名聲在大家夥之中又大了幾分，這一次，都是說他好的，一個不好都沒有了。
人家程向陽就提了個意見，他們一個月就能多發好幾百甚至一兩千，這樣的好人廠裏怎麽就不多來幾個。
至於後來總有人跟著程向陽身邊問他最近有沒有什麽新的意見想出來，都是後話。
程向陽的工作一時之間倒是順利了不少，再加上他強硬又圓滑的工作作風，車間這邊再也沒有人使絆子跟他作對。
義佳電子廠放假的時候，已經是臘月二十。
街上已經有了新年的氣息，程向陽與李有財，趙強一群人去了先前買糕點的地方買了不少深城特色糕點，隨後便將這群人送上了回鄉的火車。
看著擠得嚴嚴實實的火車，程向陽心裏十分向往。
要是沒有先前的那麽多事，他與馮全現在已經風風光光地回青鄉村，說不定現在兩個人都娶到了自己最愛的人。
他在火車站轉了一圈，想要看看這其中有沒有馮全，結果依舊讓他失望。
整個廠裏已經沒有了幾個人，他拿著廚房裏鄭師傅借給他的小鍋，自己簡單地做了個午飯，下午便帶著自己所有的存折去了銀行。
這段時間，他也攢下了點錢，加上年底這段時間發的比較多，也有了將近三千。
他沒有猶豫地將其中的兩千郵回了青鄉村，剩下的自己收好，以備不時之需。
匯款可以有6個字的免費附言，程向陽想了想，簡單地寫下了幾個字。
看病上學修房。
他爹應該都能懂。
他大哥的病得看，有條件的話還是讓小弟去上學，他自己走出來，也徹底明白了知識的重要性，還有家裏的房子，也該修了。
回到宿舍，廠裏的人能離開的大多數都已經離開，程向陽坐在**看著窗外，隻覺得心中無比孤獨。
為了讓自己排解掉這種難受，他拿著地圖，再次出門。
接下來的日子，他一直在外麵尋找，他相信以馮全的性格，他要是真的來了深城，過年也絕對不可能回家。
這一找，就一直找到了春節當天。
鞭炮聲從早上就一直響到了下午，程向陽回到廠裏的時候，看著滿地的紅色紙屑，心裏的感覺當真是說不出來的難受。
“哎，向陽哇，你怎麽還在這裏？”
孫廠長看著程向陽，瞪大了眼睛，驚訝異常。
“我，我……”
程向陽說了兩個字，就有點哽咽，今天這個團聚的日子，遇見了自己在這裏最為相信和崇拜的人，他有點撐不住了。
孫廠長今天來，也是因為春節到了，他要親自來放上一串鞭炮，明年的義佳電子廠也要紅紅火火才行，沒想到就看見了沒回家的程向陽。
“你跟我回家吃年夜飯啦，沒有關係的。”
孫廠長沒有細問，隻是熱情地邀請了程向陽一起過年。
程向陽趕緊拒絕：“不行不行，這不合適。”
推辭了幾番，孫廠長見程向陽堅持不去，便也放棄了邀請，但是在孫廠長離開後不久，便有人給程向陽送來了好幾個菜。
看著小桌子上擺滿了魚和肉，程向陽沉默著灌下一杯酒，隨後起身走到窗邊，看著外麵那枚彎彎的月牙。
遙遠的川都，江春花坐在自己新開張的店鋪裏，屋裏麻辣鮮香的味道摻雜在一起，勾得人食指大動，她沒有動筷子，隻是走到窗邊，抬頭看向窗外。
更遙遠的豫南，馮全穿著棉襖抱著一碗雞湯泡餅，蹲在小院裏，半天之後，他眼眶通紅抬頭，看向夜空。
水泉村，更加消瘦了的秋紅將最後一個菜盛出來，端上桌，隨即拿著陳旺扔過來的碗走到院子裏，聽著屋裏的歡聲笑語，秋紅反倒是輕鬆地笑了，她微微抬頭。
同一輪月亮，同一片大地，說好一起離開的四個人，現在卻是天各一方，互相沒有了音訊。
命運齒輪的轉動，讓每一個人都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但他們每個人都在與命運做著對抗，用自己看似渺小的力量，一點點改變前麵的路。
深城。
正月十六，開工日。
為了趕上開工，從正月十三開始，就有人因為火車時間的緣故，陸陸續續地趕了回來，廠裏也逐漸熱鬧了起來。
正月十五這一天，廠裏請大家吃了湯圓，甜甜的餡料，還有天南海北的同事帶回來的家鄉味道，天津的麻花，滇南的鮮花餅，蘇式月餅，晉西的掉渣餅，川都的米花糖和臘肉……太多太多了，這種熱鬧的氛圍，終於衝淡了程向陽這段時間的頹然。
而這一天，他也收到了家裏的來信。
看著信封上稚嫩的筆跡，程向陽就知道，這是弟弟寫來的。
原來家裏人在過年之前就收到了錢，他們全家，包括他爹都哭了，希望程向陽有時間能回家看看，信裏詳細地寫了家裏的變化，而他也終於得到了春花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