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鞋上的斑點
李秘本來隻是想逗一逗傻白甜宋芝芝,順便向尹若蘭展示一下自己的本事,誰能想到讓尹若蘭當成居心不良的賊人了。
“尚儀你先鬆手,有話好說嘛!”
李秘掙紮了一會,尹若蘭有武藝在身,也不怕李秘耍花樣,當即鬆開了他。
“你若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賊就是你!”
李秘可不敢無視尹若蘭的警告,畢竟連宋玄問都敬她三分。
揉了揉雙手,李秘解釋起來。
“你的案幾上擺的都是油茶奶酒肉脯等物,但宋娘子身前卻是一大壺清水,零嘴兒也全是梅幹之類生津解渴之物。”
“消渴病最明顯的病症就是口幹口渴,宋娘子多飲多食,卻形體消瘦,必是消渴病無疑,而消渴病的另一個症狀就是多尿……”
其實還有另一個原因,李秘並沒有說出來。
尹若蘭在觀察他的同時,李秘何嚐不是偷偷關注著茶廳這邊的動靜?
這才多大一會功夫,宋芝芝已經喝了兩大壺水,離席三四次,每次回來都讓奴婢給她淨手,必然是離席去上廁所無疑。
“你懂醫術?”尹若蘭大吃一驚,因為李秘的推斷合情合理,而且尹若蘭知道,他都說對了!
李秘哼哼一笑:“我懂的可多了,何止醫術!”
雖然有自誇嫌疑,但李秘也沒有完全撒謊,為了劇本殺創作,他涉獵的知識麵極其廣泛,雖然很多都是紙上談兵,但放在大唐這時代,綽綽有餘!
尹若蘭自是驚詫於李秘的表現,但她又豈能輸給一個平民小子,被父親賣給武三娘做小的李秘?
“你若真有本事,又何必這麽麻煩,一個個去套話,不過是江湖人的歪門邪道罷了,一個兩個尚且還行,等你試探的人多了,必然會被發現,賊僧生了警惕,還能任由你繼續套話?”
“那尚儀的意思是?”
“我給你一盞茶的時間,找不出那賊僧,就給我滾回去乖乖伺候武三娘,再休想借著查案來翻身!”
李秘也不知道尹若蘭哪來這麽大的火氣,因為嫉妒自己的本事?還是因為他占了宋芝芝的便宜?
無論如何,尹若蘭徹底戳中了李秘的軟肋,如果不能破案,李秘真沒法擺脫目前的窘境。
“好,就一盞茶的時間!”
李秘閉上眼睛,陷入了長久的沉思。
想要從二三十人當中揪出一個嫌疑犯,而且不能挨個試探審問,這顯然難於登天。
如果循規蹈矩,是沒辦法完成的。
眼下這時候,李秘不得不動用一點小聰明了。
睜開眼睛,李秘已經拿定注意,取了掃帚抹布,就混入席間,給這些大和尚清理桌麵的殘羹剩骨。
因為是單人單席的分餐製,大和尚都盤腿或者側坐,李秘挨個兒審視了一圈,將目標鎖定在了一個白衣僧人的身上。
“目前嫌疑最大的就是他了!”
尹若蘭這一盞茶還沒喝完,聽得李秘已經找到了,也有些狐疑。
“為什麽是他?”
薛懷義原本是街頭閑漢,但儀表非凡,得寵之後喜歡穿白衣,風度翩翩,他手底下諸多酒肉和尚也有樣學樣,都穿白色僧衣。
當然了,也隻有他的親信才有資格這麽穿。
這白衣僧人尹若蘭是認得的,名叫處一,可不是一般的酒肉和尚,而且從小就熟讀經典的正經和尚。
李秘也不含糊,朝尹若蘭解釋道:
“因為他的鞋!”
“鞋?”
尹若蘭微眯雙眸,放眼一看,處一的羅漢鞋整齊擺放在席位側麵,與其他浪**無形的僧人形成了鮮明對比。
“他的鞋有什麽不對?”
李秘壓低聲音道:“他的鞋麵上有漂白的斑點。”
“漂白?什麽漂白?”
尹若蘭一臉疑惑,李秘也耐心解釋:
“永安坊的街坊們做什麽生計最多?”
“染坊啊。”
李秘麵色微微發紅:“正是!”
“永安坊裏頭最多的就是染坊,也正因此,坊中水溝裏汙水橫流,都是染坊排放的廢水,這些廢水裏有草酸等成分,隻要沾染,很容易染色或者漂白。”
“我家大人在家時常抱怨,我對案情也略知一二,那**賊飛簷走壁,翻牆越院,但永安坊的坊牆很高,而牆根下就是排水道,除非他真的會飛,否則不可能不沾染到排水道裏的染坊廢水!”
尹若蘭也去過永安坊幾回,刺鼻的染坊廢水給她留下過極深的印象,畢竟她是宮中尚儀,對氣味和髒汙很是敏感。
但僅憑黑色羅漢鞋麵上的幾個白斑,就斷定處一和尚是嫌疑人,未免太過牽強了吧?
“我實話告訴你,處一和尚是薛師的愛徒,隻憑幾個斑點就斷定他是**賊,若抓錯了人,得罪了薛師,你連伺候武三娘的機會都沒有了。”
李秘早看到處一和尚氣度不凡,知道他的貴氣是長期將養出來的,但其他人沒有涉足永安坊,卻是一目了然的。
排除了所有不可能,剩下的答案即便再不靠譜,那也隻能是真相。
再者,除了鞋子之外,李秘還在處一和尚的身上發現了其他疑點,隻是現在沒法跟尹若蘭解釋罷了。
“他或許未必是真凶,但一定跟永安坊的案子脫不了幹係!”
尹若蘭遙遙看著處一和尚,後者不緊不慢地喝著茶,他甚至連酒肉都不沾半點。
遲疑了片刻,尹若蘭到底是下了決心。
“若是搞錯了,你隻能自求多福!”
“來人,把處一和尚請過來。”
奴婢得令,不多時就將處一和尚請到了茶廳來。
處一和尚見了尹若蘭,也有些驚詫:“貧僧拜見尹尚儀!”
尹若蘭也不與他客套,開門見山地質問:“處一,我問你,你去沒去過永安坊!”
處一和尚身子一震,臉色煞白,但很快就恢複常色道:“去過。”
“好你個處一,看著人模狗樣,沒想到卻做出這等肮髒齷蹉的醜事,來人,拿了這**僧,我要去萬年縣!”
處一和尚滿目驚慌:“尚儀這說的哪裏話,貧僧怎麽就成了**僧?”
“還要我說清楚麽!永安坊那些女子,正是被你所害,豈敢再狡辯!”
處一和尚恍然大悟,苦著臉道:“尚儀這是冤枉貧僧了,處一雖然掛單大慈恩寺,但從不敢忘記佛法,每日都會遊街渡濟,周遭坊市都是去過的,永安坊也去過幾次,但都是去施粥,還請尚儀明鑒!”
尹若蘭意識到自己太過想當然了。
鞋子的漂白斑點,隻能證明處一去過永安坊,綜合溫寡婦那個相好和尚的供詞,這裏的僧人都會樂天功那一套**邪之術。
按說處一又懂邪術,又去過永安坊,給他個嫌疑人的身份並不過分。
但問題就在於,他去永安坊不一定是晚上去,鞋上白斑也未必是翻牆造成的,這些都並非直接證據。
李秘感受到尹若蘭的目光,如同一把鋒銳的尖刀,朝他刺了過來。
不過李秘並沒有太過意外,如果沒有別的證據,他又豈敢輕易招惹薛懷義的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