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苦命的母親
“爸，我理解你的苦衷，訂婚的事情，容我考慮些日子吧。”
“這些天也是苦了你了，你先去歇著吧，從今天開始，我就守在媽媽身邊，直到她醒來……”
龍飛望著立在屋子中央，一臉落寞的父親，哽咽著輕聲說道。
“好吧，你們娘倆也好些日子沒見麵了，你守著也好，等你媽醒過來，多說好聽的，千萬別提你訂婚的事情，免得她受刺激……”
“廚房裏有羊肉和包好的餃子，本來你媽是想等你回來做給你吃的，沒想到人還沒等來，自己卻先昏過去了，你餓了自己煮了吃吧……”
龍耀祖回過頭來，望著身高已經超出自己半個頭的兒子，喃喃地開口說道。
說完，端著炕桌上已經涼了的藥碗，顫顫巍巍地出門煎藥去了。
在他的心裏，媳婦這是累了，需要休息，並不是已經人事不省，生命垂危。
就像那冬天的臘梅，經過短暫的休養生息後，競相開放的花蕾，將會溫暖整個冬天，讓整個嚴寒的冬天，充滿勃勃生機。
龍飛望著父親離去的背影，一時間心中五味雜陳……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炕桌上的湯藥，熱了涼，涼了熱的換了許多個來回。父親略顯彎曲的身體，也是愈發的蜷縮，但土炕上的母親，還是沒有半點蘇醒的跡象。
而龍飛除了吃飯上廁所，一直都枯坐在母親的身邊，輕輕地呼喚著母親。
他是多麽希望，可憐的母親可以睜眼看看自己。
但母親的雙眼，卻一直緊緊閉著，隻有握在龍飛手裏枯槁的手掌傳出的溫熱，才證明她尚還活著。
期間王老師來過兩次，每次都是送來一些雞蛋、大米等，然後順便瞅一眼躺在土炕上的王桂蘭，長長地歎息一聲，搖著頭走出了門。
林曉蕾也打過兩個電話，但都被父親拒接了。
龍飛也沒有怪父親，他知道，在父親的心裏，就是林曉蕾將自己的家，害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即便龍飛百般解釋，也是無濟於事。
漸漸地，龍飛也想明白了。
正如父親所說，人家是名副其實的大家閨秀，自己一個家境恓惶的山裏娃，怎麽可能和她做朋友呢？
自己現在最要緊的事，就是想辦法先治好母親的病，其他的事情，隻能看以後的緣分了。
雖然李香蘭自從和龍飛父子倆拌嘴後，再也沒有露過麵，但村裏的其他人，卻每天都帶著做好的飯菜，來西廂房看上一眼，一個個也都是神情落寞。
“唉，桂蘭多好的人啊，看來這回是挺不過去了……”
李家二媳婦站在院子裏的土台子上，流著淚眼巴巴地望著西廂房，不由地歎氣道。
“是啊，桂蘭這女子從小就被親生父母送了人，養父養母對她也不待見，以至於一天學校門都沒進過。後來被養父養母以四百塊錢許配到了龍家，一來就是各種忙乎，照顧奶奶，出嫁大姑姐，給小叔子娶媳婦，一件件的大事，讓她本就單薄的身子，早就已經積勞成疾了……”
“等這些事情都圓滿了，龍飛又得了急性哮喘，兩口子又是好幾年的忙亂……”
“到了小兒子出生，因為自己營養不良，缺奶水，萬般無奈下，在月子裏就跑到老胡家去擠羊奶，回來喂孩子，以至於身子坐下了病，從那時候開始，她炕頭上的藥片子就沒斷過……”
“這幾年光景稍稍好了一些，孩子們也都長大了，本想著她也該享點福了，沒想到大兒子又出了這檔子事……”
“唉，我就一直在想，這老天爺為什麽就不開眼，專挑苦命人折騰哩？”
李家婆婆拉著兒媳婦的手，蹲在院子裏的土台子上，也是一個勁地連連歎息。
王桂蘭在龍溝村裏，是出了名的賢惠媳婦。
她不但孝敬老人，關愛大姑姐小叔子，疼愛兒子，村裏大大小小的紅白事上，也都少不了她的身影。
她喜歡做菜，醃製的沙蔥碧綠飽滿，爽口而少辛辣，味道尖的很；做的羊肉墊卷子，沒有一丁點的膻氣，鮮嫩可口；醃製的漿水菜，從大老遠，就能聞到一股醉人的酸香。
無論是獨自在家，還是兩個兒子和丈夫回來的日子裏，她都像是一個永遠都停不下來的陀螺，忙的腳打後腦勺。
生活的艱辛，已經讓這個命運多舛的農家婦女，習慣了各種的忙乎。
就仿佛隻有不停地忙著各種家務事，她的心裏，才能得到一些寬慰一般。
每次醃製好了沙蔥，或者漿水菜，她都會提著一個大大的籃子，從村東頭開始，挨家挨戶地送上一份，看著鄉親們喜悅的笑臉，她也會高興上整整一天。
當然，讓她最高興的，就是兩個兒子回家的日子。
每逢孩子們周末放學回家，她都會早早地做好可口的飯菜，然後拖著兩隻麵手，靜靜地站在村口大榆樹下，向著那條通向村外的蜿蜒小路望眼欲穿，直到看到兒子們的身影，她才會興奮地招手。
沾染著麵粉的手掌，就仿佛是一麵旗幟，指引著孩子們回家的路。
但是現在，她靜靜地躺在土炕上，終於停下了忙碌的腳步。
大兒子被拘留的消息，就仿佛是一擊悶雷，直接將這個淳樸善良的農家婦女，徹底擊穿了。
“媽，你趕緊醒來吧，你可不能嚇我啊！”
“媽，你從生下來的那一刻開始，就是為別人活著，從來沒有替自己哪怕做一件新衣裳。兒子向你保證，隻要你醒過來，兒子我一定好好賺錢養家，給你好好的做一套衣服，然後帶你去找你的媽媽……”
龍飛靜靜地坐在母親身邊，望著一臉慈祥，雙目緊閉的母親，哽咽著說道。
母親從小的願望，就是有朝一日可以去王家溝尋找自己的親生父母，這個願望，一直埋藏在她的心裏，從來都沒有放棄過。
從小沒有享受過母愛的她，也想有朝一日，見到自己的親生父母，哪怕能夠遠遠地看上一眼，她也都心滿意足了。
但苦難的生活，卻從來都沒有給過她這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