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一屍兩命的抉擇
思結白草的提醒很是及時,因為劉宴同樣有顧慮,否則也不會向李克也求證。
但眼下也沒法驗證太多,隻好朝思結白草說:“那就勞煩你好好盯著她。”
思結白草作為黃頭回胡部族的薩滿,也就相當於巫醫,如果裴官娘是個騙子,不懂醫術,她應該是能夠看出來的。
“你跟我說勞煩?”思結白草翻了個白眼,劉宴也有些尷尬,隻能訕訕一笑當是回應。
因為至今為止他還沒有搞清楚,他與思結白草那一夜到底有沒有發生什麽不該發生的事情。
這段日子他刻意避開思結白草,一到晚上就粘著拓跋青雀,根本不給思結白草任何靠近的機會,就連拓跋青雀都勸他別太冷落這位薩滿。
雖然拓跋青雀並不介意,但他劉宴介意啊,雖說這是封建社會,大家的觀念都非常接受,劉宴也不是什麽賢者聖人,但事情發展得實在太快,劉宴心裏多少有些顧慮。
不過也容不得劉宴多想,因為前方需要對流民嚴防死守,後方則由拓跋青雀和思結白草來安置這些婦孺。
“多拿些毯子,煮些薑湯。”見得那些孩子一個個凍得小臉發紫,劉宴也很是不忍心。
“她趕不及了!”思結白草驚呼一聲,但見得前麵走著的一個孕婦已經哭喊起來,黃綠色的羊水順著她的大腿流了一地。
然而羊水很快就變成了暗紅的血水,裴官娘也緊張起來:“快,抱她進房間,準備熱水!”
男人們見得此狀,一個個紛紛扭頭,不敢去看,仿佛看到極其不吉利的髒東西一樣,而女人們也都慌亂了起來。
裴官娘想要去抱那個孕婦,但她身材嬌小,力氣不濟,加上孕婦太過恐慌,嚐試了兩次都沒能成功,隻能攙扶著往前拖,那孕婦又嚎叫起來,寸步難行。
拓跋青雀是牛高馬大有力氣,但她是沒生育過的女孩子,見得這場麵自己都慌。
思結白草倒是想幫忙,可力量上有所欠缺,隻能與裴官娘一人扛著一條腿子,那孕婦又痛苦地哭叫起來。
“我來!”劉宴顧不得這許多,上前去,用力將孕婦橫抱起來,快步進了屋,將她輕輕放在了**。
“阿郎……你……”劉宴剛放好孕婦,扭頭就看到一臉驚駭的拓跋青雀。
因為此時劉宴身上全是羊水和血跡,因為羊水裏混著胎糞,渾身黏糊糊髒兮兮,氣味彌散,漫提多狼狽。
“你們都出去!”裴官娘喝了一聲,劉宴趕忙走出了房間。
男人們見得他這副德行,一個個躲得遠遠的,如同躲避瘟疫一樣,毫不掩飾眼中的鄙夷和歧視,就好像在說,劉宴,你已經不幹淨了。
劉宴對此倒也無所謂,去洗了個冷水澡,換了身幹淨衣服。
整個人冷得發麻,不得不裹著被子,因為人手都去幫忙了,也沒人給他煮個薑茶啥的。
好不容易才暖回來,拓跋青雀又跑了過來,身上同樣帶著血跡,朝劉宴焦急地說道:“那婦人和嬰兒怕是活不了了,生……生不出來!”
居然碰到了難產,劉宴也是一陣頭大,剛剛看到孕婦的羊水顏色和出血,他就隱約感覺不對勁,沒想到還是發生了。
人命大過天,劉宴也無二話,快步小跑,到了小院前,沈侗溪卻是攔住了他。
“劉宴,不要進去了吧。”
劉宴知道他想說什麽,但沒功夫跟他爭辯:“人命關天,顧不了這麽多了。”
沈侗溪仍舊攔著:“你可是讀書人,這是你最後的身份,入贅青虎堡已經貽笑天下,再做出格的事,此間天地再也無人承認你是探花郎了。”
大陳朝的人對生產這種事是非常忌諱的,多少男人在房門外親耳聽到妻子慘叫至死,卻又無能為力,連房間都不敢進去,這種事情實在太多了。
古時生產可是極其危險的一件事,很多女人都跨不過這一關,即便孩子生出來,生了十個八個,但最後活下來的也就三四個,生產死亡率高得出奇。
這種事在曆史上更是見慣不怪,即便是皇帝,條件該是最好了吧,但曆朝曆代那些皇子皇女,早夭的甚至比存活的還要多。
劉宴很清楚這意味著什麽,一旦事情傳開,他的處境會更加艱難,甚至會人人唾棄,但他不能眼睜睜看著房間裏一屍兩命的事情發生!
古代穩婆或者醫官連最基本的接生常識都沒有,劉宴畢竟接受過現代文明教育,好歹比她們強。
“救人要緊,其他的事情再說吧。”撂下一句話,劉宴便跟著拓跋青雀走進了房間。
產婦大出血,被子床褥全都被鮮血泡透了,產婦已經沒有了力氣,奄奄一息,眼角流著淚,嘴唇蒼白,麵如死色。
裴官娘和思結白草站在床邊,手上全是血跡,臉上滿是悲傷和無奈。
“我沒摸到嬰兒的頭,摸到的是肩,這個位置,是生不出來的……”裴官娘一直挺著的腰杆,沒忍住塌了下來。
“肩先露啊這是,沒有應對之法?”劉宴這麽一問,裴官娘看向了思結白草。
“在我們部落裏,遇到這種情況,會用手……用手扯出來,或者掏出來,我都試過了,但再用力會……會撕碎嬰兒……”
劉宴聽了也是一臉愕然:“簡直是蠻幹啊!這樣掏不出來,那就切開啊!”
“切……切開?切開哪裏?”
裴官娘和思結白草頓時傻了。
因為在她們的觀念中,生育是誕生生命的事情,是保護,而絕不是傷害,又豈能把產婦給切了!
然而為了順利生產,進行**側切術這是常規操作,隻是這個時代還沒有罷了。
為了救人,劉宴就算剖腹產也要嚐試一下,畢竟死馬當活馬醫,隻要有一線希望都要去嚐試。
但剖腹產要求太高,而且潔淨環境無法保證,相關器械也沒有,一旦切開,隻怕跟死了也沒什麽差別。
也好在隻是肩先露,隻要進行側切,調整了嬰兒的位置,應該就能順利將孩子生下來了。
劉宴也在遲疑,因為他也慌,非常非常慌,雖說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但這不是吃不吃豬肉的問題,這可是兩條人命。
然而現在的產婦已經沒有任何尊嚴,就像生產過程中的一頭母獸一樣,她的眼中滿是悲傷,但悲傷的不是自己即將死去,而是肚裏的新生命要沒了。
看著那雙流淚的眼睛,劉宴終於下定了決心。
“我來!”
裴官娘和思結白草死死地盯著劉宴,就像見了鬼。
貪圖田產,入贅青虎堡,已經讓天下所有的文人都唾棄劉宴,如果今天再做這個事,那麽天下所有的男人都將用何等眼光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