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誰也不靠

雖然時間有些緊迫,但劉宴還是有著自信,能夠在期限內完成攤派。

且不論這個攤派合不合理,人在矮簷下不得不低頭,現實就是不完成攤派青虎堡就要遭罪,目前還沒有足夠的能力改變現狀,那就隻能暫時接受。

“典史的好意青虎堡領了,不過劉某有信心能夠完成攤派,就不勞煩典史費心了。”

康滿謙不笑了:“這我就想不通了,不用負擔一千斤木炭那是求不來的好處,為何不要?”

劉宴之所以想燒炭,其實是想繼續土窯的研究,這個土窯是科技樹的核心,涉及到了耐火磚的研究,以及往後的冶煉等等。

燒炭隻是第一步,這是循序漸進的一個實驗過程,橫豎都要去做的,木炭遲早要燒,還不如換點別的好處。

“我想自己燒,說不定會有意外的收獲。”劉宴也不多解釋。

康滿謙終於皺起眉頭來,朝拓跋青雀說:“韓城夫人,我有些公事與晚之賢侄談一談,你能不能回避片刻?”

這個借口極其正當,既然是談公事,拓跋青雀沒理由留下來旁聽,看了看劉宴,拓跋青雀也隻好退了出去。

劉宴其實早就有些警覺,如果隻是為了打穀機滾筒,康滿謙根本沒必要親自過來,看來是時候揭曉答案了。

“咱們也就明人不說暗話了,知縣對你青虎堡的攤派超乎尋常,並不合理,這是明擺著的濫用公權欺壓百姓,晚之你就沒想過?”

“原來想對付顧蘭亭!”劉宴瞬間就懂了。

流水的縣官,鐵打的胥吏,對於那些想要改變地方勢力格局,觸動地方鄉紳階級利益的縣官,胥吏們隻剩下最後一個選擇,那就是將縣官擠走。

顧蘭亭出身集英殿,是文官清貴,做事思考都比較理想化,與務實勢利的地方集團之間,爆發矛盾也就情理之中。

劉宴不知道顧蘭亭具體做了些什麽,但康滿謙的意思很明確,他想要借刀殺人,把劉宴當槍使。

隻要劉宴出頭舉告顧蘭亭利用攤派來欺壓百姓,康滿謙就能利用這一點來大做文章。

其實根本不需要劉宴做些甚麽,他隻要點燃這顆小火苗,康滿謙為代表的地方集團,就能燃起熊熊大火,將顧蘭亭燒得骨頭渣子都不剩!

“我明白典史的意思,不過這個事我就不摻和了。”

康滿謙意味深長地盯著劉宴,前傾了身子:“晚之可要想明白,他顧蘭亭三年期滿就會離任,但你不一樣,你隻能背著聖上的丹書鐵券,永遠生活在靈武這個地方,往後該依靠誰,你還看不清楚麽?”

劉宴嗬嗬一笑:“靠山山會倒,靠人人會跑,這世道還是自己最可靠,若非我做出打穀機,典史也不會瞧上我劉宴這麽個軟蛋不是?”

康滿謙微眯雙眸,變得犀利起來:“所以你劉宴認為不靠我康家,也能在靈武站穩腳根?”

他也不再假惺惺稱呼劉宴的表字,頗有些原形畢露的意思。

劉宴也不與他爭吵:“典史若沒別的事,劉某要去忙了。”

康滿謙麵色慍怒,但也不好發作,仍舊耐心道:“我給你幾天時間好好想想,若是想通了,便來找老夫。”

撂下這話,康滿謙悻悻而去。

沈侗溪從後頭走了出來:“晚之,這可不是明智之舉,康滿謙雖然隻是個典史,卻是本土勢力的執牛耳者,他康家在西北經營了幾代人,與西夏方麵也有聯絡的……”

“旁的不說,原先的靈武瓦市,正是他康家在把持,如今朝廷取締了瓦市,但康家仍舊控製著這個市場,單憑這一條,連玄武營都不敢得罪康家的……”

沈侗溪在西北生活的時間比劉宴更長,所以對大局也看得更清楚,在他看來,劉宴拒絕了康滿謙的拉攏,無異於自尋死路。

劉宴卻並不這麽認為:“康滿謙眼裏隻有利益,沒有人情,就算我依附他,也隻能讓他吸血,這又是何必?”

“但需求決定市場,市場決定話語權,誰擁有了市場,誰就擁有話語權,正如沈先生所說,本土集團控製著瓦市,控製著市場,但需求關係卻不是他們能決定的。”

“他們或許能滿足這個時代的需求關係,這也正是他們控製市場的底氣所在,可科技才是第一生產力,當新的產物出現之後,會給需求關係帶來極大的滿足,衝擊舊市場,那個時候,誰掌握科技生產力,誰就是王!”

劉宴不奢求沈侗溪能聽懂他的理論,但從沈侗溪驚愕的表情來看,這位前任太子中允該是聽懂了的。

作為太子的幕僚,他曾負責教授太子,對政治經濟等等的認知,都是高人一籌的,劉宴的話,無異於打開了他的新世界。

這個時代的官場,黨爭異常激烈,但很多人都沉溺於這些爭鬥之中,而無法看到真正的本質,也就是政治經濟的規律。

即便現在的劉宴,回到朝堂的話,不出十天半個月就會被那些老狐狸撕咬得皮開肉綻,但這些政治經濟規律,卻是後世從曆史發展中總結出來的公理,是無數朝代更迭做過驗證的。

“好了,我們該去搭窯燒炭了,隻有腳踏實地做好自己的事,才能應對往後的麻煩呢。”

劉宴反倒輕鬆起來,因為經過這一番交鋒,讓他真切地感受到了這些,讓他堅定了發展自己勢力的決心,說不定有一天,他真的能成為剛才所說的那個“王”!

沈侗溪也意味深長地輕歎了一聲:“這就是官家禦賜丹書鐵券的劉宴劉晚之麽?”

劉宴可不管這些,康滿謙有一句話說得很對,留給他劉宴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他與沈侗溪來到了河邊,勘察了地形,為建造水車選址。

沈侗溪在這方麵是專家,劉宴也趁機向他求教,兩人也算是相得益彰。

不過這樣多少有些臨時抱佛腳的意思,但劉宴卻不緊不慢,這也讓沈侗溪“皇帝不急太監急”,選定了之後,沈侗溪就開始著手建造水車。

但問題來了,青虎堡的人力資源極其匱乏,青壯幾乎死絕,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殘,時間緊,任務重,人手又不夠,如果不想想法子,根本就不可能在期限之內完成任務。

劉宴自然看得清這一點,沈侗溪在忙活水車的時候,他劉宴也把自己關在了房間裏。

是時候從根本上改變,甚至逆轉這個狀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