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中日技術交流會（3）
技術交流結束後，崔吉沒有隨渡邊一行回日本，而是利用這次機會從泉城回到了河南老家探親。
早已掌握這一情況的姚超英派了一輛轎車將其送回了河南老家，並安排司機留在那裏隨時為崔吉服務。
過了兩天，他和成科遠乘坐一輛別克商務車，帶了一些齊州的特產直奔崔吉的河南老家。
因為司機一直留在當地，他倆沒費周折就到了崔吉家。
兩人的出現讓崔吉大吃一驚，他怎麽也沒有想到姚超英和成科遠會遠道而來。
崔家人熱情招待了姚超英和成科遠，原本打算坐坐就走的兩人麵對盛情，隻好留下吃了一頓飯。
從進門到出門，兩人隻字未提邀請崔吉回國加盟華泰軟件的事兒。
臨走時，姚超英說道：“崔先生，我們這一趟來主要是為了認一認家門兒，順帶看看老人。你回日本後，如果家裏有什麽事兒，可以直接聯係華泰軟件，我們一定會盡力而為。”
崔吉非常感動，一個勁兒地說謝謝，但是自始至終也沒說是否接受華泰軟件公司邀請。
在回泉城的路上，成科遠有些擔憂地說道：
“姚總，咱們來這一趟的目的是邀請崔吉加盟華泰軟件，但是在他家裏咱們對此隻字未提，他會不會誤認為咱們真是來認門兒的？”
“不會！咱們把話挑明了反而會給他壓力。壓力一大，他可能會拒絕邀請，所以咱們不能明說，隻能讓他默默感受到咱們的誠意，讓他慢慢去考慮。”
“嗯……”
“成博士，咱們中國人還是含蓄的，日本人其實也很含蓄，崔吉在日本工作生活多年，肯定也受影響，所以不能使用歐美國家那種直白的表達方式。”
“有道理。”成科遠點了點頭。
別克商務車在高速公路上平穩行駛，兩人坐在舒適的中排座椅上繼續交談。
“成博士，你怎麽看待渡邊勸咱們放棄搞三維CAD內核這件事情。”姚超英轉移話題道。
“我覺得他的出發點是好的，從經濟利益角度來看也是對的，”
成科遠直言不諱道，
“Acis和Parasolid這兩個內核為了擴大自己的生態範圍，把價格定得非常低，兩個內核在全球範圍內一年的銷售額加起來也就一千萬美元左右的生意，如果咱們把SV內核獨立出來銷售，定價肯定要比他們低，若是推廣不力，可能連成本都收不回來了，何況還有個開源的三維CAD內核可以免費試用。”
“你的意思是不搞了？”姚超英轉頭看了一眼成科遠。
“搞！”成科遠也把目光轉向姚超英。
兩人四目相對。
“姚總，你還記得我曾經跟你說過，我在馬特羅拉資訊公司時曾經參與過一個新三維CAD內核的技術開發工作嗎？”
“好像說過。”姚超英回憶道。
“當時，馬特羅拉公司有兩個三維CAD，一個是基於實體造型技術，一個是基於曲麵造型技術，兩個軟件不融合。
為了應對備受市場追捧的新興的參數化建模技術，馬特羅拉公司決定重新搞了一個新的內核平台，我是研發團隊核心人員之一。
內核搞出來之後，我作為負責人，帶領團隊基於這個新內核研發新一代的三維CAD。
結果，新一代三維CAD還沒出來，馬特羅拉就被索達給收購了。
後來，這個內核就被開源了。
開源的目的就是打破主流內核的壟斷和封鎖，通過免費的模式讓更多人的基於這個內核來開發應用層麵的CAD產品。”
“嗯……”姚超英點頭應了一聲。
“如果我們不做內核，那麽華泰軟件的SV就是在單打獨鬥，難成氣候；如果我們做內核，哪怕是隻有十家公司基於這個內核開發CAD，我們也是集體作戰，一家公司拿下一個客戶，就是十一個客戶。
另外，如果這些基於SV內核的開發者能夠開發出好的功能，我們也可以直接買來作為SV的補充，也有利於SV的進一步發展。
所以，我認為剝離SV的內核不能單單從市場回報率方麵來考量，我的意見是今年就開始著手這項工作。”
姚超英等的就是成科遠這句話：“成博士，我支持你！你不用考慮成本和市場的問題，隻要把內核搞出來就行。”
姚超英並不懂內核技術。
今年初，成科遠提出搞內核之後，他是雙手讚同的。
前不久，日本尤尼斯的渡邊社長講述了上世紀八十年代的日美內核大戰，這不僅沒有打消他做內核的念頭，反而更加堅定了他做內核的決心。
隻是，這個內核技術隻有成科遠一個人懂，他不了解成科遠聽了渡邊的建議後，想法有沒有改變。
自己不便直接要求他堅持做內核，隻能等他自己說出來，做還是不做。
在這一點上，姚超英特別注意，他時刻清醒地記得，在成科遠麵前自己就是一個外行人。
外行絕對不能去幹涉內行的想法和行為，隻能為促使內行發揮潛能到極致提供服務和保障。
成科遠非常感謝姚超英給他創造自由發揮空間，也意識到自己的內核項目不僅不會盈利反而會虧本的可能。
特別是當渡邊講述了內核大戰之後，他也拿不住姚超英是繼續還是停止這個剛剛開始的項目。
兩人經過這番互相試探，發現彼此都更加堅定要做內核項目的決心後，相視一笑，心中升騰起了一種“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感覺。
姚超英放下那顆懸著的心，輕歎一聲，道：
“成博士，上世紀90年代初，我第一次創業時，華泰軟件所謂的CAD產品其實是在美國奧特科公司的凹凸CAD上做的二次開發。
一開始我不了解情況，後來才發現華泰二次開發CAD其實是為奧特科占領中國CAD市場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甚至是立下了汗馬功勞。
因為客戶要用華泰的CAD來設計，必須要先安裝美國人的凹凸CAD才行，那時候的凹凸CAD盜版泛濫遍地是，我們也沒當回事兒。
直到後來美國奧特科開始打盜版，華泰軟件的客戶問我們花錢買了你們的CAD，為什麽美國人卻告他們軟件侵權，麵對客戶的責問，我才發現自己和客戶一樣被美國人收割了。
從那時起，我就放棄了對奧特科公司的凹凸CAD的二次開發，繼而全麵轉向了三維CAD軟件代理和PDM、CAPP係統的自主研發工作。
現在回想起來，國產CAD產業如此孱弱的今天，我們國內這一批CAD創業者要負一部分責任。”
成科遠靜靜地聽著老板的訴說，心裏有些五味雜陳，他勸慰道：
“姚總，我回國後，了解過那一段時期的曆史，這不能怨你們這些CAD創業者，更多的是因為當時的曆史背景和經濟發展讓你們不得不這樣去做，你們無法改變，隻能順從，否則就沒有今天的華泰軟件公司了。”
“是呀，有時候回想起這段往事來，我也隻能用這種理由來寬慰自己。”
……
開車的司機是退伍軍人出身，駕駛技術非常好，汽車行駛快速平穩。
他雖然聽不懂兩位公司領導之間講的那些專業術語，但是他能感受到兩個人談論的是有關國家的事情。
作為曾經的軍人，他突然覺得自己開著不是一輛普通的汽車，而是一輛作戰指揮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