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抉擇

大順看到信息,悲歎一聲,繼續向李薇解釋:

“薇薇啊,在濟寧的時候,我就已認清了現實。我回農村發展也是為了我們兩個的將來啊,我要是發達了,那以後想在哪裏買房就能在哪裏買。這樣不好嗎?”

“你現在又沒桃園,你又不是大網紅,你拿什麽賣?拿什麽紅?你想的是不是太簡單了?”

“我可以先拿我大爺家的桃子賣,桃園我會說服家裏種,抖音我也在學習中呢,一步一步來唄,創業肯定會辛苦一點,但是為了我們兩個的將來,我不怕。”

“一個人說不行,可能是說的那個人不行,所有的人都說不行,那你覺得是你不行還是所有人都不行?你怎麽那麽固執呢?”

“我這叫執著。”

“固執和執著有什麽區別嗎?想甩了我你就直說。”

大順思考一下,說不上來這兩個詞到底有什麽區別。他已經知道了李薇的態度,除了劉財進和他自己以外,目前還沒有人支持他。此刻,他覺得全世界都在否定自己的夢想。

當然最讓他痛苦的是李薇的不理解,難道她看不出來他現在這樣拚盡全力去幹這件事是為了她嗎?就算所有人都不理解他,李薇也應無條件地相信他,支持他。可現在,他成了一名孤獨的戰士。

晚上吃飯,宋秀依然沒有理他。大順隻吃了一點,心情不暢,便出去散步去了。

今天河西村的夜晚沒有那麽悶熱,晚上還能聽到陣陣蟬鳴。大順心事重重,覺得這蟬鳴也刺耳起來,可他無論走到哪兒,這聲音就像他的心事一樣,怎麽也擺脫不了。

走著走著,他又看到了那扇朱紅色的鐵門。

河西村真是太小了,他想。

“當!當!當……席紅英!”

河西村確實小得可憐,甚至連命名都那麽隨意——因為緊挨著一條大河的西麵,所以叫河西村。但緊挨河東麵那個村,卻不叫河東村,叫田黃村。田黃村是田黃鎮政府所在地,代表著本鎮經濟發展的最高水準。田黃村有寬廣的街道,這些街道縱橫交錯,每條路邊都有各種店鋪,有賣衣服的,賣花的,賣化肥農藥的。也有很多大小型超市,一切基本的生活必需品在田黃村都能買到。

而河西村就不同了,麵積雖然與田黃村相當,但是村裏隻有兩個小賣部。後來其中一個小賣部因為地理位置不太好賺不到什麽錢,全家出去打工去了。隻留下劉富貴的小賣部還苟延殘喘著,反正他也不在乎賺多少錢。

倒是新建的軍事旅遊基地,成了河西村最讓人期待的項目。劉大奔在裏麵當工人,幹得是津津有味。

劉大奔為了早日實現開奔馳的遠大理想,高中便肄業,外出打工賺錢。在工地裏摸索滾打了幾年,竟真讓他學到了一些本領,他砌的磚又快又好,一天就能幹普通工人一天半的量。

得知村裏要建旅遊基地,劉大奔果斷辭掉了工作,回到了河西村,參與了建設。其實他早就有一個夢想,他明白在外麵再怎麽賺錢也買不起房,自己也隻是個漂泊在外的異客,落葉歸根,他是遲早就要回來的。

他想要在家鄉組建一支建築隊,反正自己現在本領在身,回村裏蓋個房子建個豬圈什麽的還是沒問題的。他想著有了建築隊,他就能接活,那可不比自己的爹種桃子賺錢?到時候買奔馳,娶媳婦,一切都水到渠成。

白天,當劉大順第一次還在和席紅英糾纏的時候,劉大奔正在工地上抽著煙,大汗淋漓又滿懷夢想地在砌磚。他戴著勞保手套,把一支煙吸得隻剩過濾嘴了,然後放進嘴裏猛吸了一口後丟棄,熟練地拿起灰鏟,豪邁地喊了一嗓子:“來灰!”

他身後的一個工人,用鐵鍁盛了一鍁水泥灰,攤在了他的麵前。劉大奔左手拿磚,右手用鏟子在水泥上來回劃弄了幾下,水泥被攤成長方體形狀,厚薄一致。他又把手裏的磚放上去,用灰鏟的另一端敲了敲,盡量讓它和水泥連結密實。

在這個工地上,馬稱是唯一一個不戴安全帽的人,為此他已經被技術總工杜瑤訓了不止一次了,可他還是戴著他的寬邊遮陽帽,騎著他的茜茜公主牌摩托車,滿工地亂竄。

今天早上,他發現大奔已經多次抽煙,每支煙他都會停下歇息,嚴重影響了工程進度,這是作為技術員的他所不能容忍的。

“劉大奔,你剛才又抽煙歇了得有十分鍾吧?”馬稱從背後走來,對他說。

劉大奔顯然沒有發現他,抹灰的動作突然停住,笑著說:“最近煙癮有點大,控製不住自己,我加快點進度。”說完,就更賣力地幹起活來。

“煙癮就不能控製一下?我也煙癮大,我不也在努力地巡邏嗎?不能影響工作啊。”

“好好,我控製一下,放心吧馬工,不會影響工作的。”劉大奔繼續埋頭做積極狀,手裏的灰鏟舞得熠熠生“灰”。

馬稱看著他認真努力的樣子,也不好意思再說什麽。他看了眼大奔腳下的煙蒂,一眼就認出來是九塊錢一盒的白將,這種煙勁很大,一根抵普通的煙兩根,很解饞。但是也是因為勁大,所以焦油含量也比較多,比普通煙更傷身體。

馬稱騎著摩托車,猛加油門,茜茜公主在他**發出轟鳴的吼叫聲。

二十分鍾後,他再次風馳電掣地來到大奔身邊,丟給了他一盒價值二十塊錢的玉溪牌香煙說:“別老是抽白將,勁太大了,抽這個吧。”

大奔不顧手上的水泥灰,連忙撿起來要還給他。馬稱擺擺手,再次猛加油門一溜煙地抓下個人去了。

大奔很是感動,直恨自己也是個男人不能以身相許。

晚上回到家,他舒舒服服地洗了個澡,在家裏就是好,終於不用再睡工地監獄一樣的板房,每天七八個壯漢擠在一間小小的房間裏睡覺,分不清到底誰的腳更臭一些。

劉大順又和席紅英吵了一架,可是這次他心中卻絲毫沒有輕鬆的感覺。他決定去找大奔喝酒。準確地說,是找大奔,讓大奔請他喝酒。

劉大奔帶他來到了田黃村的夜市地攤,要了些燒烤和啤酒,隨後對他想要種桃子的想法表示了震驚,但大順已經見怪不怪。大奔勸他,種桃子這事急不來,桃子不是一天兩天能長出的,宋秀那邊還得再做思想工作。

“怎麽做?她今天的那態度你是沒看見啊,她要是去給席紅英要錢去,席紅英至少能給三毛!”大順說完,又幹了一杯啤酒。

“你也不能光想著種桃子吧?我上次讓你跟著我去幹你來不來?我聽說正缺檢測員呢,你要不要去試試?這樣你給嬸子也好有個交代,有了工作她還能催你走?”

大順激動地看了看大奔,沒想到他的腦子有好用的時候。如果真在村裏找到了工作,就有理由留下來,再慢慢說服家裏,李薇那邊也好交代一點。他又重新燃起了希望,這頓酒,沒白喝。

大順興奮不已,決定明天就去工地看看。回到家,他輾轉反側,酒精的作用似乎已經失靈。

他想起李薇問他的那句話,琢磨了一會兒後,向李薇發了一條微信。

“當一個人執著了一件不該執著的事,那就叫固執。當一個人固執了一件該固執的事,那就叫執著。”

然後他盯著發亮的手機屏幕,沉沉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