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星雲之門
1
空無一物的太空之中出現了一個純黑色的規則方塊！
方塊的黑和宇宙的黑色背景一模一樣，不仔細看根本看不清楚。他之所以注意到這個方塊，是因為在均勻的星空背景中，突然出現了一塊沒有星星的純黑色塊。星星勾勒出這個方塊的輪廓，就像一張星空的照片正中間被減下來一個方形的缺口。在外太空出現這樣一個方塊，鍾山覺得非常詭異。
剛開始他以為這是某個人造衛星，或者衛星殘骸。但這樣形狀的飛行器顯然沒有出現在任何一個國家的航天飛行器族譜之中。
鍾山向著方塊飛去。
當他飛到方塊的麵前時，他的震撼更加沉重。
這個黑色方塊有五層樓高，有一個遊泳館那麽大。
他從來沒有見過如此規則和完美的正方形，而且方塊的表麵非常光滑，那不可能是自然形成的物體，甚至連人工都很難做得出來。
他繞著方塊飛行，當他從某個麵的正麵看過去的時候，隻能看見漆黑一片，而側麵卻滿載著星光。鍾山吞了口唾沫，他從來沒有見過，甚至沒有想象過這麽瘋狂的景象。
深淵監視者對這個方塊沒有任何反應，所有的探測器都沉默著，就像它不存在一樣。但它分明就在這裏，像一座宇宙墓碑，巋然靜止，沒有自轉，也沒有公轉。
方塊的各個麵都是絕對平滑的，反射著星空的光輝。在這一片太空垃圾和隕石塵埃聚集的地方，它的表麵竟然沒有任何撞擊的痕跡！
他想要找到方塊上麵的開關，或是某種入口。但他圍著方塊轉了一圈，仔細檢查了它的每一個麵，都沒有發現任何突起或者凹陷。
他忍不住觸碰了一下方塊，方塊立刻向內部坍縮，嚇了他一大跳。
一個碗形的缺口出現，細密的小方塊在缺口上跳躍，碗越來越大，以鍾山點的那個位置開始擴散。方塊開始扭轉蜷曲，一層層坍縮向內折疊。整個方塊在極快的時間之內變成了一個空心的半球，把鍾山包絡進去。鍾山看見半球的內壁上全是星星，就像把宇宙從裏到外翻了個個兒。
他想要往回飛，但已經來不及了，半球在他身後封閉，他被完全吞了進去。
眼前的星空開始扭曲，他像是被圓球包裹著高速移動了起來，繁星飛速地向後倒退，他的視野越來越狹窄。
他的速度極快，星空快速從兩側掠過，連成了發亮的LED光帶。
他像是在一個萬花筒中飛行，在兩道極窄的夾縫之間旋轉著向前擠；又像是乘坐地鐵，在一個充滿光芒的隧道中穿行。
他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這一切實在太過詭異和瘋狂。
這是通往地獄的通道嗎？
他看見兩側的黑暗之中，時而出現光亮的窗口，從窗口看出去，巨大的外星生物出現了。
外星人和機器人走馬燈地出現，形似頭足類、節肢動物和腔腸動物的奇怪生物從窗口盯著他看。
紅色的章魚狀生物，那雙巨大的眼睛像人眼一樣，越瞪越大，竟占據了它的整個身體。白色的千足蜘蛛，腿上不斷長出新的腿，腿和腿連成一片，蜘蛛突然變成了水母，水母又變成了燦爛的星係。巨大的海豚狀機器人，頭的正前方長著紅色的機械圓眼，那雙眼睛比海伯利安還大，凝視著鍾山。
他像是坐在動物園的觀光車中，正在觀察兩邊的動物。
又或者他才是被觀察的對象？
他飛過了深黑色的海洋，紫色的沙漠，紅色的冰川，又像是穿梭在上海深夜三點的公路隧道中，隧道中全是柵格狀的窗子，裏麵亮著耀眼的燈光。
還有萬千和鍾山一樣的身軀也在飛行，他們像**一樣飛向一個巨大的卵子。他看見了更多的黑色方塊，他們閃著黑色的光，在高頻地振動。
他甚至飛過恒星表麵，從噴湧的太陽黑子間飛過。他看見恒星表麵架設起來各種奇形怪狀的鏤空板子，還有金屬蛛網一樣的結構覆蓋在恒星上麵，他們連成一片，把恒星包裹在裏麵。一些鍾山完全不能理解的機械結構從柵格上生長出來，它們像是挖掘石油一樣在恒星表麵開墾。還有巨大的機械城市，這些城市下方就是猛烈翻騰的氣體風暴，以及射向天空的長度超過一百倍地球直徑的紅焰。宇宙不再安靜，他時而聽見瘋狂而尖銳地“劈裏啪啦”的聲音，那些是恒星表麵大氣層中的氣流和閃電。
鍾山極力保持清醒，但他還是懷疑自己產生了幻覺。他不肯屈服，用力地睜大雙眼，看著眼前的一切。他的思維還很清晰，他知道如果自己能夠看到這麽多景象，那一定在以極高的速度飛行，甚至超過光速。但他還沒有被壓扁，也沒有被恒星表麵的溫度燒成灰燼，說明一定有一種他無法理解的、至高的力量，正在保護著他。
這個力量有什麽目的？要帶他去哪裏？
他感覺時間被拉長，空間被壓縮。
他變成了一個高能粒子，在一個比同步環還大一萬倍的回旋加速器中飛行。他看見了宇宙的截麵，像層疊的餅幹一樣一層一層鋪開。
深淵監視者像蛋殼一樣剝落，他渾身**。摸摸頭頂，傷口和隆起不見了，腦內的炸彈也不見了。
他像是突然經曆死亡，然後又重新降生在世上。大腦中如星辰一樣海量的突觸感應瞬間消失，內啡肽像海浪一樣分泌，緊接著是翻滾著湧來的一陣陣的**和虛無的浪濤。
他的頭發和牙齒掉了，變得像是初生的嬰兒一般。他的恐懼和興奮也消失了。
他看見了一個藍色的行星，在他接近行星的時候時，行星表麵出現了密密麻麻像是膿皰一樣的爆炸點，在爆炸之後行星變成了一個紅熱的岩漿星球。行星的月球也被炸成了碎片，碎片變成了土星環一樣的圓環，圍繞著行星慢慢旋轉。
他路過了死亡的行星殘骸，通過中空的內核從星球一端飛到另一端。穿過行星之後，他看見了未知文明的巨大太空港口，這座人造建築給人以動人心魄之美，豎直的金屬鋼板上開出巨大的網格，像是蜂窩，那些是航天器的發射井。這些黑洞洞的格子比航空母艦還大，有的發射井中還停泊著棱錐形的飛船。間或有三三兩兩的無人開采船從發射井中飛出，碩大的引擎閃著刺眼的藍光，如同藍色的恒星。
他重新投入到黑暗的星空，看見了星空中細密的光點，他本以為那些是星星。那些光點越來越近，像是形狀各異的小零件。當這些零件飛到他麵前他才發現它們的龐大，有的甚至比同步環還粗，那些絕非人類製造的星艦有各種形狀，圓盤形的，棱錐形的，多麵晶體形的，還有像螺釘一樣細長的。
宇宙原來蘊藏著如此旺盛的生命力！
這樣的過程持續了十多分鍾。
最後，刺眼的白光熄滅，他終於停了下來。他能明顯感覺到空間靜止了。似乎經過了躍遷，他穿越到了宇宙的另一側，甚至有可能到了另一個宇宙之中。
當他看見了眼前的景象時，他對以上任何一個猜想都不敢確信了。
他竟然又看見了地球。
2
此時他所處的位置和觸摸方塊之前一樣，都在地球的電離層之上。
但這個映入眼簾的巨大地球，和鍾山在十多分鍾前看見的完全不同。
地球的表麵覆蓋著黑色的金屬蓋板，這些蓋板就像沒有拚完整的拚圖，到處都有缺口和空隙。地球的藍色海洋和白色雲層從這些缺口之中清晰可見。被蓋板蓋住的地方籠罩在黑夜之中，地麵上有些地方有密集的光點，另一些地方的光點則微弱而稀疏，從燈光的亮度可以明顯看出城市的規模。
蓋板的厚度非常厚，遠比大氣層還厚，幾乎從地表延伸到鍾山腳下。但結構很鬆散，從缺口看進去，可以看見明顯的多層結構。
蓋板上有些複雜的運動，微觀上密集的機械結構在跳動，宏觀上也有類似大陸板塊漂移地移動。蓋板上充斥著密密麻麻的亮光，像是樹林中成群的螢火蟲。
鍾山抬頭向上看，竟然再往上走的高空之中還有蓋板存在。
頭上除了蓋板，還有類似同步環的巨型環狀物，這些環狀物互相覆蓋、正交，不過從高度上看並沒有到達同步軌道，粗細、直徑也各不相同，就像鍾山在天文館中見到的太陽儀上，用來表示八大行星軌道的實體鋼圈一樣。這些環以地心為圓心，在緩緩地旋轉著，越往外圈，環的轉速越慢。他被這些奇怪的人造建築包裹其中。
鍾山看著包裹地球的這些人造建築，想到了戴森球。
戴森球由弗裏曼·戴森先生提出，是一種設想中的巨型人造結構，是用來包裹恒星並開采恒星能的人造天體。這是一種利用恒星做動力源的天然核聚變反應堆。戴森認為這樣的結構在宇宙中長期存在，並且是能源需求不斷上升的文明的必然選擇，他建議搜尋這樣的人造天體結構以便找到外星超級文明。
不過地球怎麽會被戴森球包裹起來？
很顯然，鍾山已經不在原來的那個時空了。
冬眠人鍾山，在經曆過一次長達六十年的冬眠之後，難道又再次穿越到幾百，甚至幾千年以後了嗎？到了人類已經能夠製造出戴森球把地球包裹起來的時代了？為什麽他會來到這裏，或者說這時？帶他來的那個方塊有什麽目的？
他有太多的疑問，就像一個剛出生的嬰兒，麵對一個未知的世界。
至少有一件值得慶幸的事，那就是他還沒有死。
原來，地獄還沒有做好迎接我的準備啊。鍾山心想。
巨型的方塊在他的身後重新出現，鍾山猜測，這個方塊充當了某種交通工具的作用。
這時，他才發現自己竟然全身**，沒有穿戴任何防護服，直接暴露在真空宇宙之中。他張大了口想要呼吸，卻什麽也吸不進來。
他突然發現，自己不需要呼吸了。他的皮膚直接暴露在真空之中，卻沒有被體內的高壓炸裂，沒有因為身體裏水分的汽化而導致肌肉膨脹和皮膚燒傷，身體也沒有被低溫凍成冰塊。
“很不習慣，是嗎？”
他的疑惑很快得到了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