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字如其人

30 字如其人

容嬤嬤拿人手軟,連番收了蘇靜卉的禮,自然要多多留情,又何況,她以最挑剔的眼光去看也挑不出蘇靜卉半點差錯,左媽媽這大行家又時不時會來看看……

所以,就是蘇葉氏要叫容嬤嬤去刁難,容嬤嬤也能張嘴就說出個推脫的因為所以。

容嬤嬤還是個很守時的人,每日約定好的時間必到,教完必走,再多的禮她收著也不手軟,可預備再好的酒菜她也不會留下用,十幾年如一日,算是變相的防著一手,大家都心知肚明,也出於各種原因而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彼此心照不宣而已。

如此過了幾日,定婚中的小定也安然過了,這意味著蘇靜卉和軒轅徹的婚約正是成立,而後便是等大定,再後邊是成婚。而這日,容嬤嬤臨走前趁著左媽媽不在,忽然要求蘇靜卉寫幾個字給她看看。

香兒和墨蘭聽著是驚愕和不明所以,蘇靜卉卻是幾不可見的挑了挑眉,跟著嘴角就微微翹了起來,容嬤嬤被她看得心裏直咯噔,要不是經過風浪又礙著有人在,她指不定就得躲開去……

不過,蘇靜卉還是很合作:“香兒,磨墨。”

“奴婢去就好。”墨蘭又搶了一聲,便利落的忙去了。

香兒抿唇,偷偷看了看蘇靜卉,卻見蘇靜卉眼皮都不夾她一下,又更何況是給什麽提示,不禁苦惱的遲疑了下,最終還是福身道:“奴婢給您裁紙去。”

蘇靜卉點點頭,待香兒轉過身去往書案走時才微微勾了勾唇。

蘇靜卉刁蠻任性,不是好侍候的主兒,香兒能跟她那麽多年不容易,機靈是一方麵,勤懇利索也是另一方麵,而蘇靜卉琴棋書畫樣樣能小成也不是一兩日的功夫,寫寫畫畫哪能不費紙張,會有耐性等香兒慢慢裁?

也就是說,紙是肯定裁有預備著的,而這會兒香兒卻說去裁紙,不過是一個挪到書案旁的借口而已。當然,挪過去她也不會跟墨蘭搶著事幹……

果然,香兒一過去墨蘭便本能做好了防備香兒搶的姿勢,而香兒卻似沒發現的木訥,徑直就尋了幾張沒裁的大紙有模有樣的忙起來,倒是讓墨蘭頗有那麽點虛驚一場,繼而是鄙夷的撇撇嘴,裝模作樣認真磨墨,卻不知道,明眼人都看得清楚,覺得滑稽之餘,給香兒的分也會高得多過她!

大智若愚,看似愚……

容嬤嬤看了看那邊,又偷偷的看了看蘇靜卉,沒吭聲。

不多會兒,紙裁好了,墨也磨好了,墨蘭還生怕蘇靜卉看不到似的,仔仔細細把筆架上的每一支毛筆都檢查一遍,好讓蘇靜卉一會兒不論用哪一支都絕對能順手。

蘇靜卉淺笑走近,卻突兀來一句:“這半天口也幹了,墨蘭,去沏壺茶來吧。”

墨蘭怔了一下,容嬤嬤也暗暗驚了一瞬,倒是香兒被蘇靜卉折磨了幾年,覺得什麽狀況都小意思的半點不意外,低眉垂眼站那裏,不叫她就繼續大腦放空。

蘇靜卉轉眸看去向墨蘭,墨蘭才回神應諾。

出了屋,墨蘭才敢流露不甘不願,抿唇回頭咬咬後槽牙,才拂袖而去,卻不知左媽媽在角落默默看得清楚,也沒有出聲的意思……

——偶是分界線——

站在書案前,蘇靜卉卻不急著選筆,反而看著容嬤嬤笑問:“容嬤嬤喜歡什麽樣的字?”

容嬤嬤愣了一下,頷首道:“做奴婢的,沒有喜歡一說。”

蘇靜卉單單支走墨蘭卻留了香兒,顯然是向容嬤嬤表明香兒是蘇靜卉信得過之人,自然而然容嬤嬤說話時也就無需那麽多忌諱,也放了教習嬤嬤的嚴厲矮著身段,算是在向蘇靜卉表明那件事她記掛著,但還在考慮,可那些香兒卻是不知道的……

聽到容嬤嬤聲調語氣明顯轉下,香兒很驚愕,不禁偷偷看了看兩人,卻不知兩人的餘光也掃著她,隻是都很隱晦,她沒發現而已。

蘇靜卉勾唇而笑,撇著香兒也不理,伸手取了最邊最小的毛筆:“那我就姑且獻獻醜,還望容嬤嬤不吝賜教。”

舉止優雅,話也挑不出問題,可容嬤嬤聽著卻沒來由的生起一股不祥,頷首間冷汗也冒了出來:“大小姐客氣了,賜教不敢當。”

蘇靜卉笑笑,也不再多說,提筆蘸墨就在紙上寫下蘇靜卉三字,是漂亮的小篆體,一筆一畫均勻優雅且自然,半點鋒芒沒有,就如當下蘇靜卉這個人給人的感覺。

“容嬤嬤覺得如何?”蘇靜卉淺笑問間,就又換了支筆蘸墨,在另一張紙上同樣寫了蘇靜卉三字,用的卻是隸書,筆畫間蓬蓬生氣也顯露出來了,卻已完全像是另一個人寫出來的。

容嬤嬤麵色微微一變,疊聲應道:“自,自是極好……”

她聲方落,蘇靜卉又換了筆,雖同樣是蘇靜卉三字,卻又換了字體,如此下來,不過片刻的功夫,便同一個人用同一隻手卻寫出了八種完全不同風格的字,若不是親眼看著她寫隻見字的話,還會直接以為是出自八個人的手!

看著那些或溫潤,或秀活,或朝氣蓬勃又或如鷹隼摩空咄咄逼人……的字,容嬤嬤隻覺冷汗簌簌轉瞬就濕透了背,顫顫著唇險些就脫口而出的問蘇靜卉究竟多大,但關鍵時刻,她還說抿緊了唇把嘴閉得緊緊的。

而,蘇靜卉卻問她:“依容嬤嬤之見,我哪幾個字寫得最好?”

容嬤嬤一窒,目光顫顫的在八種字間遊轉,每轉一種心就顫一下,脖子也愈感有什麽架著似的冰涼,最後,停在最初那副小篆上,膽戰心驚的道:“奴婢愚見,覺得大小姐這幾個字最好。”

蘇靜卉笑,拿起那張也甚是滿意的點點頭:“我也是這麽覺得……嗯,往後我就隻寫這樣的了。”說罷,瞥向早已麵色發白的香兒道:“其餘的都燒了。”

香兒愣了一下,顫著應諾,慌忙把其餘的字都收了,卻這時,去沏茶的墨蘭回來了,一同的還有水仙。

香兒一慌,胡亂就把七張字揉成長卷,硬塞進袖中,低低對蘇靜卉道:“大小姐,奴,奴婢水喝得有些多了,想去趟茅房……”

去茅房是假,找個隱蔽的角落燒字卻是真!即便她懂的不多,卻也看得出來八張字完全不一樣,而那絕對不是普通人能做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