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趙桓的計劃
趙野拿出那趙桓的旨意之後也是忍不住的一聲歎息，心中對自己的陛下頗為佩服。
他是個大宋的官場不倒翁，這輩子他就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誰都不得罪，誰也不想得罪。
當年蔡京王黼兩人先後執掌大宋權柄，互相培植朋黨，然後勾結朝臣，爭權奪利，這滿朝文武想要在朝中立足，要麽姓王，要麽姓蔡。
要麽就和李綱一樣，我姓你大爺。
而趙野則是這裏麵極為特殊的一個人，他誰都不得罪，而且混得很好...
他是登政和二年進士第，正統的科舉出身，然後這些年他先後曆監察禦史、殿中侍禦史，試起居舍人兼太子舍人，俄遷中書舍人、給事中、大司成。
直到現在，成為了尚書左丞，變成了這朝堂上聲名赫赫的一方人物。
而這麽多年無論是誰執政，他趙野都混得風生水起，在趙佶的耳中，無論是王黼還是蔡京都對他頗為推崇不說，更是保舉他一路升遷。
如果隻是這樣，趙桓對於他也就是一個操弄之臣罷了。
可是偏偏他的名聲也很好，在百姓口中，這還是個好官。
在同僚口中，他雖然算不上清官，但絕對不做惡事，沒有任何的把柄。
好人緣，沒壞話，就這模樣趙桓都一度覺得趙野生錯了年代，這家夥才是真正的萬金油，什麽地方都能吃得開，什麽工作都能做得了，還不會壞事。
比如和種師中的關係，趙野就是在戰場上認識的。
對，這家夥還帶過兵！
曆史上韓世忠曾經在他手下廝混過，對他評價頗高，他對韓世忠也無比的重用。
而此時的趙野心中對趙桓也是十分的敬服，在他看來這種時候趙鼎的計策雖然狠辣決絕，但這個計策才是最為合適的。
同樣也是對趙桓最好的結果。
可是他偏偏不這麽做，他選擇了另外一個辦法。
“陛下有令，調韓世忠為都統製，進入王淵麾下為將，以趙野為監軍，平定山東各地叛亂。
以種師中為河東路主帥，以折彥質為副帥，統帥姚古，劉世光等人為將，務必堅守河東路，並且想辦法救援折可求與太原王稟。
但不可強拚到底，必要之時.....可放棄道路，放任金人兵臨開封城下！”
與此同時，救援河北路的王淵也得到了趙桓的命令，這一次是胡寅親自傳令。
“以王淵為山東都督，統帥大將韓世忠，監軍趙野出兵山東，平定山東兵禍混亂，接應勤王之軍和糧秣輜重到來。”
另外河東路另外一支大軍也得到了命令，那就是西軍老將劉延慶。
就是那個敵人未到，一把火將大宋上百年的基業給一把點了，弄得整個大宋現在捉襟見肘，趙桓日日夜夜恨不得活刮了的那個家夥。
不過此時他收到的命令卻是調離河東路，前往河北路。
“陛下有令，命劉延慶將軍現在前往河北路，運送糧秣進入河北路宗澤將軍營地，同時接應百姓進入開封等安全之地。”
對於劉延慶這個家夥....胡寅臉色十分的痛苦。
他想到了當初自家陛下將這旨意交給自己時候說的話。
“劉延慶此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出身將門靠著麾下效命這才能夠出鎮一方統帥，結果韓世忠一走他便沒了本事。
依仗資格不可重用。
但他麾下兵馬眾多，出鎮鄜延路總管，泰寧軍和保信軍兩軍節度使，更是執掌兗州廬州多年。
若是就此棄之不用恐怕會出現大事，在此等時機，還是要徐徐圖之。
把王淵從河北路調走，配合韓世忠去做大事，那麽河北路就缺了一路援兵，讓劉延慶頂上去，將河北路的諸多百姓帶回開封一帶，減少宗澤的壓力。”
這是其中一條命令，看著劉延慶劉光世父子兩個共聲應諾之後胡寅也收攏心情。
“河北路援兵便交給將軍了，某家還要去一趟磁州，尋找河北路元帥宗澤傳旨，便告辭了。”
劉延慶聽到這話也是趕緊湊了上去。
“正好我等也要起兵前往河北路，便讓末將護送天使即...”
“不必了！”還不等劉延慶說完這話，胡寅就一聲驚呼趕緊拒絕。
看著劉延慶那尷尬的臉色，胡寅輕咳一聲然後微微拱手，“剛剛有些神思不屬，某家這道旨意十分的重要不能耽誤，若是跟隨大軍，雖然安全，卻難免延緩了速度，不可不可。”
胡寅的理由最起碼說通了劉延慶等人，最後成功的快馬加鞭朝著河北路的磁州而去。
“我那個老天爺的，你們還護送我，讓你們這對兒父子護送能有好麽！”已經跑遠了的胡寅忍不住開始啐了一口，自言自語的開始罵罵咧咧。
“一對兒父子，劉氏一門怎麽就出了你們這一對兒禍害。
當爹的未戰先怯，一把火燒了我大宋的輜重糧秣，當兒子的更加厲害，攻打燕山府的時候不顧將令，一路遊山玩水的前往戰場。
八十裏路走了足足的四天，你是屬王八的麽，你走的這麽快！
可憐那猛將高世宣了，為我大宋征戰一生，最後竟然死在了自己人的疏漏之上，若非是郭藥師眼疾手快趕緊跑了。
燕京一城就是他的埋骨之地了。
讓你們護送，沒準就把本官送到什麽鬼地方去了，還是自己走更加的安全！”
“若非是看著你劉氏一門的麾下有著泰寧軍和保信軍兩路將近二十萬兵馬，又握著廬州兗州兩處要害之地不能輕動。
我等早就將你們一門殺盡了。”
眼看四下無人的胡寅是一點都不掩飾自己對劉氏這一對兒父子的厭惡，在他看來這大宋就是毀在了這些將門的手中。
尤其是這種沒什麽本事還隻能占據高位的將門。
河北路宗澤大營之中，胡寅也是經過了千難萬險這才來到這裏，見到了這位聞名許久，也許久未見的河北元帥府元帥。
“陛下可有什麽旨意？”
“如今朝廷已經開始籌措軍糧輜重，兵甲器械尚且還需要些許時間，但是第一批糧秣已經在籌備之中，很快就會送了過來。
與此同時，陛下已經讓西軍之中的劉延慶前來接應百姓回歸開封。
陛下說劉延慶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若是讓他來接應百姓的話，恐怕這些人很難或者回到那開封一帶進入陛下的庇護之中。
陛下希望將軍能夠利用這件事情！”
“陛下....何意？”
“老將軍明白陛下的意思，何必問的這般直白。”
“.....太過冒險了。”
“這是他們唯一的一線生機，老將軍必須要有舍有得啊！”
“....老夫...老夫領命！”
宗澤最後同意這件事情之後也是深深的歎息一聲，隻感覺到了一種由內而外的疲憊。
燕京之地，同樣一場大戰剛剛宣告結束。
如今的大宋燕山府已經一分為二了，大量的土地再次被金人占據，而燕京一代防守的小部分地盤仍然在郭藥師的手中苦苦支撐。
剛剛一場大戰，那是金人的右路副統帥完顏宗望帶領諸多兵馬對陣燕山都督府的大都督郭藥師。
雙方各有輸贏。
郭藥師麾下常勝軍兵馬雄壯，衣甲鮮明，與完顏宗望大戰三十餘裏，死傷慘重之下，卻也沒有讓金人占了半分便宜。
一場大戰之後，金人統帥完顏宗望隻能緩緩後退，以保全自身。
但是郭藥師也沒有能夠擴大戰果，因為相比較於他的常勝軍，嶽飛這裏差點丟了大人。
初戰金人碰到的就是投降金國的遼國精銳，統帥的還是一名漢人，韓慶和！
而讓嶽飛差點吃了大虧的就是韓慶和的兒子，如今在金人這裏有小養由基之稱的猛將韓常。
手中一副三石精鐵弓，百發百中，那宋軍身上的鎧甲在那箭矢的麵前仿佛一個毫無用處的玩物一般。
嶽飛整合兵馬時間極短，隻能說是勉強穩住了他們的陣腳，剛剛才開始肅然他們的軍紀，不讓他們四處為禍。
如今這大戰一起，韓常連發數十箭，聞聲立斃，讓這本就有些上不得台麵的大宋西軍更是直接差點潰敗而逃。
幸虧嶽飛早就有所準備，命令張憲王貴等人組建精銳敢死士在這些士卒即將崩潰之前立刻衝殺出去擋住追殺之兵。
而姚政和王經李道等人則是直接帶著剛剛組建好的八百名軍法官，將潰敗下來的士卒給攔在了路上。
“本將之前說過，臨陣而退，皆殺！“
嶽飛滿臉陰沉，就在這戰場之上，他直接開始了對自己麾下士卒的一場屠殺之舉。
但凡擅自後退之人，立刻軍法處置，而有士卒在這種時候甚至想要當場反叛，乃至投降金人，嶽飛親自衝入陣中，將其斬殺。
一場大戰，宋軍在與韓慶和的廝殺之中折損了不下數千人，但是單單被嶽飛行了軍法的就有上千人乃至將近兩千餘人。
這種殺伐直接讓不少人都感覺到了深深的震驚。
雖然這一仗嶽飛臨危不懼解決了問題，但是也讓金人統帥完顏宗望看到了破滅宋軍的機會。
“這宋人雖然換了統帥，並且重用那郭藥師此人，但是宋軍有兩個之名的疏忽，隻要我等稍加利用，不愁他們不大敗而歸。”
完顏宗望一戰未能勝利，反倒是遭到了些許打擊，可此時的他卻是滿臉的興奮，仿佛勝利就在自己的眼前了一般。
“還請大帥明示，我等當如何取勝！”作為降將，韓慶和很懂事。
“其一，這宋人重用郭藥師，但是我看那旗號和燕京的城牆之上，呂頤浩等人尚且有極高的地位，說明他們仍然是要重文抑武。
這可是一個致命的缺陷，宋人之所以重文抑武除了害怕重現當年武將那種對他們肆意屠殺之事以外，更重要的是他們對武人的不信任。
還有這大宋諸多將領自己都不要個臉，一個個貪生怕死猶如那過街老鼠一般。
郭藥師本就是遼國降將，他又是一名漢人，這種家夥就算是再如何重用，從心底裏那呂頤浩和宋人的朝廷對他也不可能多麽的信任。
就算是信任，也不會對他麾下的常勝軍如何的信任。
這就是他們的疏漏之處。
完顏闍母，從今日開始你親自執掌軍法隊，我大金士卒之中但凡有趁此戰亂對百姓不敬者，皆殺。
務必要讓這燕京一代的百姓對我等有所承認！
劉彥宗，你親自策劃尋找妥當的女子，潛入燕京之中，在必要之時當眾汙蔑他郭藥師身邊的親信或者麾下將校。
務必將那人活活逼死，讓雙方的矛盾加劇！
之後你再讓人製造屠殺之事，栽到那宋人西軍的手中，但是要做的假一些，讓他們能夠輕鬆找到這件事情乃是我等的栽贓陷害。”
“大帥好算計！”那劉彥宗此時雙掌猛地一拍，不由的哈哈大笑起來，“先是逼迫郭藥師的常勝軍，然後放過那嶽飛的西軍老宋卒。
到了那個時候，他嶽飛麾下是否幹淨已經不重要了，常勝軍的士卒會將所有的怨恨都放在他們的不公之上。
等到了戰場之上，兩支士卒互不信任，甚至互相怨恨那定然是給了我等諸多機會。
同時還能借機收降那郭藥師和常勝軍，一戰攻克整個燕山府，大帥好算計！”
完顏宗望也是忍不住撫須長笑起來，不過在笑容過後卻是輕咳一聲，繼續說道。
“這隻是第一重的手段，在這之後，我們還要雙管齊下，這宋人既然有如此手段本事，那麽就不能讓宋軍成長起來。
這一次統帥宋人老卒的嶽飛，本事不錯，但是卻被自己麾下的士卒拖累了。
從今日起向他們散播消息，但凡敢投降我大金之人立刻賞錢十貫，賜良田一頃，賞遼國女人一個。
若有臨陣投降之人，賞賜加倍！
若有攜帶宋兵首級投降之人，再倍之！
若有攜帶宋將首級投降之人，十倍之！”
完顏宗望說完之後也露出來了一抹獰笑，看向了燕京的方向似乎再對遙遠的對手隔空相望。
“本帥倒要看看，你打算如何破解這等局麵！”
而此時的嶽飛也遊走在這軍營之中，看著麾下士卒們那糾結的眼神，身邊的王貴都有了些許的擔心。
“大哥，這些人的眼神不對，我怕他們若是找到了機會，就會嘯營....”
“嘯營都是輕的，若是這副模樣他們臨陣投降都是必然的結果，這支大軍已經讓劉延慶張令徽兩個家夥給帶廢了。”
“既然如此，我等為何還要對他們有所愛護，不如棄之，郭將軍不是要讓大哥統帥那三十萬鄉勇麽？
雖然還是鄉勇，但畢竟出身這燕雲之地，這可是真正的青壯，而且沒有被教壞過，若是用他們，我等或許更加的方便一些....”
“若是如此，那這燕京就真的守不住了，這段時間不管是野戰還是攻城，雖然呂公一言不發，任憑郭藥師自由發揮。
可這雙眼睛，從來沒有從他的身上離開過。
若是我等同意了這件事情而放棄了這支西軍....那就真的徹底的回不去了。”
“大哥，這都什麽時候了，為何還要如此顧忌重重，他們就沒有點腦子麽！”
“你說這話你才是沒有腦子，呂公為何這般懼怕，怕他郭藥師反戈一擊殺了自己麽，那他為何還要再城牆上麵不懼流矢兵戈？
這裏可是燕京，河北路本來就十分不穩，如今金兀術繞路河東已經對上了宗澤，我等什麽時候撤離都是一個問題。
這個時候若是常勝軍和郭藥師直接投降了金人....
整個河北路，乃至整個大宋就完了！”
“他...”
“你真的敢保證他就不會麽！”
“那我等應該如何，總不能就這麽坐以待斃，被這群家夥拖累到死吧，這一次那韓慶和可不是庸人，想來已經看出來了我等的問題。
一旦讓他們針對我等開始布局之後，那我等可就真的被拖累死了。”
“若真是如此，那某家還真要謝謝他們了。”
這一刻的嶽飛突然露出來了一個久違的笑容，讓王貴有了那麽一瞬間的錯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