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梅畫頂著一張黑臉起床,本來沒有起床氣的他,終於在艾奇細致入微不苟言笑的體貼關懷下硬生生的給逼出來了。

小臉緊繃繃的,小嘴翹著的老高,明皓如月的眼睛也仿佛蒙上了一層麵紗,霧蒙蒙的還眯著眼,身上的冷氣幾欲凝結成暴風雪,從起床伊始就安安穩穩地坐在床上,運氣!

一般情況下,梅畫隻要睡飽了,自然醒,都不會鬧脾氣,即使偶爾一兩次被人擾了美夢他也不會火冒三丈的蹦腳跳高,實際上他不是小性子愛生氣的人,寬仁大度,虛懷若穀說的就是他,能耐得住性子和寂寞的人是沒有暴脾氣的。

可是,他唯一最最不喜歡的或者說厭惡到可恨地步的就是有人在他睡覺的時候侈侈不休打磨璿兒!而且是不溫不火滔滔不絕。

艾奇早就神清氣爽的下地了,現在家裏隻剩下腦袋不清楚的梅畫一人。

艾美今天也起的晚了,心裏恨恨地把周裏臭罵了一頓,捶著腰梳洗打扮之後,穿上一件藕荷色的開襟長衫,試戴了兩副耳環,最終選擇了梅畫送給他的那對兒珍珠樣式的,又插上一支銀質的雙流蘇步搖,對著銅鏡左右觀賞一番,覺得沒有什麽不合適的地方,就跨上一個小腰包出門了。

先去的正屋,彼時周老麽正在切鹹菜疙瘩,

“阿麽,我今兒個要去老錢村的姑麽家,這就走了,晚飯前回來。”

周老麽等他說完話才抬起頭,上下打量了一眼青春靚麗的艾美,最終目光落在輕晃的珍珠耳墜兒上,眼皮跳了一下,沒有立即答話,等收回了目光,才聽不出喜怒的說,

“怎的走這麽早,早飯也不吃?你弟弟去麽?”其實他想問他弟夫去不去。

艾美又不是老眼昏花,怎麽能沒發覺他婆麽的停頓,隻不過他也不想多生事端,懶得解釋,便說,

“二奇和小畫都去,因著小畫是第一次去,有些事他不明白,所以我趁早飯的間隙給他講講。”那意思就是他弟夫管飯,而且飯好著呢。

周老麽的心眼都在銅板上,多餘外的事他連半分分擔的精力都不想,“行,你去吧,早些回來。”

“好的,那我走了。”艾美輕盈旋步,腳下的衣衫畫了一個圈。

剛走兩步就見張蘭蘭捧著一個菜籃子從後院出來,

“美子這就去啊。”張蘭蘭神情喜之不盡,說話聲音比往常歡快了不少。

艾美知道為啥,隻是沒時間細說,幾步走到他麵前,“是呢,早去早回,你仔細著點身子。”

張蘭蘭騰出一隻手抓著他的手捏了捏,“感謝的話我就不多說了,等你回來我們在碰碰,”留意到他耳朵掛著的墜子時,眼神明顯再次一亮,口氣發出讚歎,

“好漂亮好漂亮,和你這衣衫真配!”真想細細觀摩,可惜時候不對。

“我弟夫送給我的,不會太顯眼了吧。”艾美一手朝耳朵上摸了摸,心下不確定,他還是第一次帶這麽貴重的首飾呢。

“誰說的,要我說真個好,你臉上沒肉,比較清瘦,帶著這耳墜子到襯得你圓潤一些,而且這顏色也好,唉,不少銀子吧!”張蘭蘭在他耳邊小聲問一句,這一打眼就知道不是普通的物件兒。

“具體多少我也不清楚,那天他拿出來說是我戴著好看非要給我,不要還不成,”語氣裏不免帶著些得瑟,他一點都不誇大,再說誰不願意自己親家給自己長臉啊。

“真是個實心孩子,不免你那麽疼他,我就說過好心有好報,你瞅瞅,這不就是人心換人心麽。”張蘭蘭心下對梅畫又高看一分,同時對自己的兄弟再次多了一分惱怒。

艾美樂不得的喜歡聽人誇梅畫,隻是時辰不等人,“行了,我得緊著走了,等回來說。”

兩人又握了握手這才心意通明的分開。

艾美進了艾奇家院門,頭兩日那個歡跳的身影沒見到,走了幾步就發現園子的土沒濕,雞槽裏空蕩蕩的,心下登時一緊,胸口發悶,口氣焦急,

“小畫,小畫?你在家麽?小畫?”

一連幾個疊聲,也不見人答應,屋門關著,艾美直接去了後院,就連茅廁也打開門找了。

艾美在院子前後跑了起來,撞到了幾個編筐,嚇跑了找食兒的雞鴨,連帶著崽的兔子都躲到了牆根底下,他身上起了一層又一層冷汗,嗓子打著顫音,

“小畫?在你哪?小畫?我是哥哥……畫畫……”

前後都沒人,艾美全身輕抖站在院子裏,眼中透著濃濃的不安和恐懼,突然間想到了什麽,猛的回身兒蹬蹬瞪跑到正屋前‘啪’的一聲推開門,兩扇門咣嘰一聲打在泥牆上,兩步走到裏屋掀開簾子,瞳孔緊緊一縮,呼吸停頓一瞬,隻見梅畫光著上身隻著一條青色裏褲披頭散發的端坐在床上。

艾美如雷跳動的心立時安靜了下來,快步走到床邊一把拉過人抱在懷裏,觸感冰涼,艾美流著的汗滴滴到梅畫的肩膀上,他拽過亂糟糟的被子把人裹起來,手臂收緊,腦袋和梅畫的挨在一起,相互感受著對方的強有力心跳和顫抖,失而複得的情感如潮水般湧入胸腔,從未有過的滿足感登時襲來。

……

房簷上的鳥鳴打破了屋子中的靜寂,艾美感到自己平和了許多,他單手抱著梅畫,一手把他的頭發攏到耳後,手指輕輕著描繪著那條黛色柳眉,撫平緊蹙的眉頭,艾美存在心裏老半天的話勉強的問出了口,隻是底氣不足,

“畫畫,你跟哥哥說,是不是,是不是二奇欺負你了?”在院子跑了一圈沒找到人簡直把他嚇死了,他以為梅畫靜悄悄的走了,他以為前兩天忽然的轉變就是為了讓他們卸下警惕,他以為再也見不到這個讓他打心眼裏喜歡的孩子了,難道他把心掏出來對他還不夠麽?艾美當時幾乎站不住腳,幾欲分崩離析。

找到人的那一瞬間他才恢複了血液流通,就像從鬼門關走了一遭回來,感念生命如此美好,而剛才因為太急並沒有看清楚他的身體,所以梅畫的表情似憤怒似悔恨似不平,到現在還閉著眼夾著眉,一張白白的小臉仿佛忍受這沉重的壓力,雖然十分不願意,但他隻能朝一個方向去猜。

懷裏的人不應聲,艾美咬了咬嘴唇,“畫畫,二奇是不是,是不是強要了你?”艱難的話說出了口,後麵就好辦了,

“畫畫,這事你不要瞞著哥哥,這事是二奇做的不對,你們雖然成了婚,但是你還未成年,當初你二人圓房時那是迫不得已,形勢所逼,但是第二日哥哥就告訴過他在你成年以前不得與你行**。”

梅畫閉著眼,眼珠子轉了轉,心想竟還有這事?看來自己眼光很準,大姑子心地不錯,還沒嘀咕完,耳邊的聲音又想起來,

“隻是沒成想我這個傻弟弟腦子裏一根筋,聽不得勸,而且我這兩日見你們言行親密便沒往別處想,誰知他竟然……,小畫,你莫寒心,縱使二奇做錯了事,我們罰他,打他,隻要你高興讓他去東屋睡覺都行,隻望你莫要傷了心,身子裏不要積了鬱氣,咱把他發出來,發出來可好?你想怎樣都成,嗯?”

艾美一遍遍地在梅畫耳邊柔音相勸,半天也等不到回答,等拉開身子低頭看人時,梅畫已經進入了夢想。

艾美歎了一口氣,臉上布滿憂愁,就著這個姿勢悄悄地把梅畫放好,掖了掖被腳,神色黯然的去了堂屋。

四月底的時候連著下了好幾場暴雨,河水暴漲了許多,河邊向外蔓延了將近兩米,一進入五月,幾乎每日都是豔陽高照,這幾日除了早晚涼爽些,午後的日頭爆烈的能把人曬掉一層皮。

家家戶戶的煙筒裏緩緩地冒出了青煙,雞鴨鵝歡快的啄食聲代表了了新一天的開始。

艾美在小灶裏熬了粘稠的小米粥,貼了一圈餅子,之前從園子裏摘了三個大的西紅柿切成滾刀塊,又磕了三個雞蛋打散,準備等梅畫醒以後就開始炒,想著梅畫的口味,轉身去拔了幾顆小蔥切成碎末,在大碗裏舀了半碗麵加入涼水攪拌成粘稠狀,打進去兩個雞蛋,加入鹽和蔥花攪勻,等一會兒給他煎幾個雞蛋餅。

這會兒將將剛到辰時,把小灶裏的火熄了,艾美轉身去剁菜葉子伴著稻糠給雞鴨喂食,今天一早晨的心都沉甸甸的被壓著,即使做活像往常一樣手腳麻利,卻沒精神的心不在焉,目光時不時的看向大門口,所以當艾奇扛著農具邁入大門的一刹那,艾美第一時間發現了他並怒火連天的衝了過去。

艾奇隨手關門已經成了習慣,他家的院子大,等艾美衝到人跟前時,艾奇已經把農具放進廂房裏剛往外邁一腳。

“唉唉唉哥哥哥……”劈頭蓋臉的巴掌落在結實的肌肉上,沒幾下艾美的手掌就紅了,而艾奇冷不丁的被打一時也摸不著頭腦,隻能往正房跑。

“你再跑你再跑,你給我站住。”艾美紅著臉在後麵追,攥著拳頭的手高高舉著。

艾奇步子大,艾美聲音落下時已經跑到了屋裏,想著大哥不可能平白無故的打人,艾奇隻能怔怔地站在灶台邊上等著人進來。

艾美說不憋火傷心是不可能的,從小和弟弟相依為命,小時候家裏吃的少都是他經常餓著肚子讓弟弟先吃,後來艾奇發現自己哥哥偷偷把幹糧省下來給他,就再也不多吃一口,必須兩個人的東西一般多一起吃。

一根筋的弟弟性子老實,人也憨憨的沒心眼,認準了的事兒從來擰不過他,雖然梅畫家裏是遭了貶斥才嫁給弟弟,可自己從來沒有因為這個就輕視過人糟踐過人,而且特意告誡過弟弟,在梅畫成年之前不得行夫夫之間的親密事,可誰知計劃沒有變化快,這眼不見的少叮囑一句就犯了事。

艾美自己成了親,他知道男人經常把控不住,有需求,弟弟年紀輕,需求也可能強烈,就跟周裏一樣,而且梅畫長的漂亮,在他們鎮上都出挑的萬裏挑一,弟弟睡在他身邊估計也一直壓抑著,可是,可是梅畫身子不行,他還小呢,要是光顧著眼前爽快,那日後年紀大時梅畫可就糟了罪,他是為了兩人的將來考慮,萬不可為了一時的興起就毀了身體啊。

艾美心裏的這些話沒處可說,翻翻滾滾怒濤駭浪在胸腔內拍打,簡直了要爆了炸,他是既心疼弟弟,有可憐梅畫,眼中的淚水如暴雨滂沱般落下,聲音抽泣哽咽,惱怒弟弟不爭氣,

“二奇,二奇,我跟你說的話你都忘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