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楊芬芬鬱氣加持磨牙憤懣了一下午,他向來占便宜占慣了,認為拿自己親侄子點菜吃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一筆寫不出兩個艾字,有什麽有理沒有理的。

上次被艾奇的新夫郞嚇唬的落荒而逃,讓他大掃顏麵,旁人的哄笑聲戲虐聲就好像趕不走的綠豆蠅子一樣,嗡嗡嗡的他在身邊天旋地轉,令他這兩日都心煩氣躁不得安生。

實在咽不下這口氣,非要找回麵子心裏的別扭勁兒才能過去,而且被一個小孩子家家的當眾打了臉,這可是他從出生以來的頭一次!正愁找不到借口訓人呢,這可下好了,真是缺什麽來什麽,連老天爺這回都站在他這邊。

恨不得把門敲碎的了架勢隻有一個人能做出來,梅畫扔下水桶心裏暗爽,正愁有氣沒處撒呢,正好跑來一個找虐的,這可就怪不得他了,有人上趕著找打沒有把人轟出去的道理。

艾美聽到這大巴掌呼到門上的動靜跑不出第二個人去,眉頭立即皺起來,這已經成了他的反射性動作,下意識的看向梅畫,卻見人滿麵含笑的施施然走過來,一點懊惱的樣子也沒有,他連忙放下針線筐站起來,上前一步拉住他說,

“哥去開門,小畫你在這坐著。”

梅畫的笑容太燦爛了,反而給艾美的感覺不真實,他心裏沒底,不管怎麽樣先穩住人再說。

“哥。”梅畫反手抓住他,眼底流過精光,壞壞一笑,“哥,咱倆一起去,有什麽可怕的,你放心吧,我習過武,一般人碰不到我。”

“可是……”艾美想說他叔麽那人可不是男人,三言兩語不合,痛痛快快打一頓就行了的,他潑皮耍賴欺生捏軟的性子在村裏可是排的上號的。

另外一點,這莊家戶裏的瑣碎齷蹉粗俗之事可不是從小錦衣美食仆人隨身的梅畫所見過的,他這會兒隻擔心梅畫這麽金貴兒的人受了委屈。

隻是……隻是看著梅畫充滿自信又傲然蔑視的眼神,艾美最終抿了抿嘴唇,把話咽進了肚子裏了,罷了罷了,梅畫是弟弟的夫郞,他們和二叔家無論如何也斷不了關係,早晚都能遇上,反正他今兒在這兒,哪怕他撕了臉麵,左右不會讓小畫吃虧就是了。

就連常華也收了嬉笑,憂心忡忡的看著大門口,大娃子跟著梅畫後麵出來的,繃著個小臉安靜地站在常華邊上。

氣氛一度箭弩拔張,赤日炎炎溫度高,圍繞著幾人身旁的空氣卻似從冰峰中吹來。

梅畫到希望這個男人把門拍的更響一些,反正疼的人又不是自己,而且,正好可以招來其他的看熱鬧的人,還別說,今兒這場戲還真少不了觀眾的作用。

大門一開,梅花長身玉立,笑意盈盈,眼光波動,瞟了眼因砸門而額頭流汗的人,他沒有急著說話,撫了撫衣衫,覺得沒有褶皺之處,才正視來人,好整以暇的問道,

“叔麽麽有何急事這般火急火燎的,這麽熱的天動了肝火可不得了,家裏家外可都指著你一個人呢,有什麽事慢慢兒說,這是你親侄子家,不要客套才是。”

楊芬芬是乘興而來,一肚子的悶氣加熱氣,臉色自然不好,黑黃發暗,原想著先發製人從氣勢上壓住,可結果呢,開門的人一絲迎戰的念頭都沒有,反而知書達理未語先笑,這反倒給他來了個措手不及,好在楊芬芬也是摸爬滾打一路橫掃八方戰果累累的人,他一點也不覺尷尬,非常自然的收回舉著的手,擰了擰胖胖的身子,讓衣服妥帖些。

他雖然說不上八麵玲瓏,但也稱的上巧舌如簧,自然不會把一個未及笄的小孩放還在眼中,呼吸間,眼中的暴躁和怒意收回,臉色稍齊,轉而被責怪之意所取代,讓他笑卻是笑不出來,

“你說你這孩子,大白天插什麽門?要真有個要緊事什麽的等你開門還不得把人急死啊!”

又仿佛剛看見艾美一樣,表情一臉正義,出口不遜地曲解道,

“這是美子教的吧,要我說這個習慣可不好,門啊就應該大敞開,迎接八方來客,小畫剛來,要和周邊的鄰居勤走動才是,就算你不主動,可人家要上你來串門呢?一看門關著,這不是拒人千裏之外麽!”

楊芬芬故意誇大其詞,還裝模作樣的攤了攤手,然後又自持長輩的身份教訓人,

“再說你也都嫁出去了,這老是往回跑是怎麽回事?讓旁人怎麽說你?雖說是一個村子的,離的不遠,可你畢竟是老周家的人了,既然嫁了人,做了夫郞,就應當行事作風像個大人樣,知道麽!我說你這些啊你別不愛聽,我是你親叔麽,我不說誰說,要叫別人?人家還樂不得的看你笑話呢。”

劈裏啪啦的訓一大通,該說的想說的不留情麵的話一股腦倒出來,氣勢上立馬升了一大截,劉芬芬心裏那個痛快啊,臉上的得意之色都真誠了幾分。

他那舒心爽快了,艾美卻被那話堵的麵色通紅,渾身打顫,眼中的火苗亂串,雙手緊握成拳,從小受他氣的那些事兒一幕幕閃過他的腦海,再也壓抑不住,全身的血液沸騰起來,就算被扣了不孝不親忤逆長輩的帽子他今天是必要拚出一條路,讓他再不敢來搗亂梅畫的日子,他不怕!

“看二叔麽說的,你是我們的長輩,有什麽說得說不得的,”梅畫死死的拽住艾美的手,自己一個借步擋在了他的前麵,隻是比艾美矮了半頭。

艾美倔強蓬發的火氣幾乎收不住,要不是梅畫用身體擋住他,雙手像被鐵鎖一樣禁錮住,他真的會與這人拚個魚死網破!

身後的氣息屆臨到了迸發點,梅畫的心底越來越冷,笑不達眼底,嗓音青澀卻溫婉動聽,“要說大門這是事兒你可錯怪我哥哥了。”

梅畫故意加重了後三個字,麵色一變,眼光發涼,接著道,

“其實是我讓他關上的,你也知道我從小在世族大家中成長,打記事起,過的便是三深五院的生活,要出趟大門幾乎要走上半個時辰才行。”他故意一頓,

“這一初來乍到的守著大門過生活著實沒有安全感,所以啊我特地囑咐我哥哥和艾奇,不管什麽時候大門必須要鎖上,並不是防著誰,也不是閉門謝客,隻是我年紀小求個心裏踏實罷了。”以梅畫的眼力自然掃見了往這邊扒頭豎耳朵的人,他這話說的聲音大,就是要讓他們聽見。

梅畫冷哼一聲,眼角上挑,眼中露出輕視,天然自帶的心高氣傲,養尊處優的性子使了出來,

“再有一點,我從小到大隻有被伺候的份,做活什麽的卻是一點都不會,要不是哥哥過來幫我,也許我早就被餓死了呢,不過聽叔麽的意思,竟是我辦事辦糊塗了,既讓大哥受了累,還沒博得美名,”

斜睨了一眼有些蹙眉的劉芬芬,抬起手指歪著腦袋看了看,然後放在唇邊輕輕吹了一下,當做玩一樣,這是公子哥們慣有的戲虐人輕視人的手法,他似笑非笑地說,

“哎,我真是發燒燒糊塗了呢,既然叔麽說大哥嫁了人不便經常回來,那叔麽可否經常來幫我做活呢?也不用多久,隻要教我學會了就行,我雖然從小學習琴棋書畫,樣樣手到擒來,隻是這家務活卻像天生與我不對付一般,哪怕是哥哥手把手的教,我也笨的很,我想著沒準姑麽的教學方法也許會適合我呢,畢竟姑麽活的年頭長了麽!”

最後這一句可是真真的罵人不吐髒字!而且梅畫一點都不介意貶低自己,他確實不會,打腫臉充胖子事兒可不是他這種人能做出來的。

噗呲一聲,常華憋紅了臉終於忍不住的爆發出來,不過顧著劉芬芬的麵子,他也不好意思大笑,但是肩膀卻抖的跟發了瘋病一樣抽搐不停,就連方才怒氣衝頂準備動手的艾美也忍俊不禁,衣袖下抓著梅畫的手調皮似的撓撓他的手心。

“你……”楊芬芬挎著籃筐眼色可見的胸口起伏不定,他比梅畫高了一個頭,身材又胖,手指剛要抬起來哆哆嗦嗦的指人,一下想起了上次被他打的發麻的手腕,這次硬是生生的忍住了,

“好好好,果真是官家大戶出來的,就是比我們這兒土地裏刨食兒的人能說會道,我真是,真是怠慢了你!”最後幾個字說的咬牙切齒,眼珠子恨不得多瞪出一個來。

“豈敢豈敢,叔麽這麽說可是折煞我了,不過我剛到裏不長時間,親戚之間來不及走動,還望叔麽不要怪罪才是,改日我定會親自帶著禮物登門認親,不敢奢望叔麽擁彗迎門,隻盼望叔麽能笑臉相待即可。”梅畫說的一點也不似做假,而且給人留下了守分寸懂禮貌的好印象。

“哼,”楊芬芬氣大發了,翻著白眼,嗤笑道,“等你上門,黃瓜菜都涼了!我們可不敢高攀。再說我可要活的時間長呢,怎麽能跟你這毛都沒長全的小孩子計較呢!”

別以為他聽不出來這小混球拿身份壓人,哼,他還有什麽身份?親家都遭了罪,想讓人給他出頭,這輩子都隻會白做夢,不過這話他還知道不能在外說,還沒被氣暈了頭,

“行了行了行了,你該幹嘛幹嘛去,我這緊著摘點菜,沒空給你小孩子家家的打嘴仗,到說的我隻曉得欺負親侄子了。”今天他非得把兩天的菜全都摘出來,狠狠的吃一次。

“叔麽想吃菜隨時過來就行,像你這樣每次都提著這麽大個筐得多累啊,要不然讓艾奇給你送家去吧,不然每次都得勞煩的你跑一趟。”梅畫語氣上猶自退了一步。

你真有那麽好心?楊芬芬白楞人一眼,他才不信呢!

不信就對了!

梅畫眼中的意思一點都不隱晦,明晃晃的昭然若揭,真當我冤大頭呢,男人婆!,不過這古人說話也太拿腔拿調了,跟唱戲似得,梅畫感覺腮幫子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