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俠以武犯禁
清晨從王家村出發，要先坐一小時公交車到鎮上，從鎮上再坐兩小時客車才能到城裏。到了城裏要坐地鐵去高鐵站，然後買票、等車，如此下來，直到日上三竿的時候，王龍才第一次見到高鐵這麽個新鮮玩意。
長達兩三百米的鋼鐵長龍轟然駛入高鐵站，帶起的風刮過王龍的麵頰，讓他在驚奇中又帶著些許驚恐的情緒。
這就是高鐵？高鐵已經這麽快了，飛機那還了得？
在王龍對著高鐵驚訝萬分的時候，同在等車的旁人們卻對這個衣著樸素且看著就很舊的少年沒有多看一眼，且習以為常。
當前國家對高速鐵路的建設早已成型，且票價也是一降再降，一個農村來的少年坐高鐵能有什麽稀奇？
畢竟，這是人人都能買得起高鐵票的年代！
跟著張勇檢票上車，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後剛興奮了沒一會兒，王龍的情緒便低沉了下來。
他已經離開了那個生活了十幾年的家，從王家村到城裏就已經這麽遠了，再到大城市去究竟要花費多少時間？而自己是不是以後再也沒有機會回來了......
憂鬱的情緒籠罩了王龍，而張勇也早就看出了身旁少年的憂愁。
放好行李後，張勇把早就買好的麵包火腿腸等吃食一一擺到麵前的小桌板上，招呼著王龍來吃。但直到列車發動，王龍都隻是看著窗外沒有動靜。
見對方情緒低落，張勇也不好多說什麽。
身邊往來尚未入座的乘客們很多，嘈雜聲倒是將尷尬些許掩蓋。
過了好一會，王龍才回過神來，拿起麵前的麵包小口小口地吃了起來。
看到王龍終於開始吃東西了，張勇試探性地開口問道：“怎麽？這就想家了？”
王龍輕輕點了點頭。
“這才哪到哪兒啊。”張勇嚐試著緩解氣氛，“從你家到高鐵站這點距離不算什麽，從這到京市還有小一千公裏呢，以後......”
說到這裏，張勇看到王龍吃東西的動作停頓了一下，喉結明顯動了動，便住了嘴不再說了。
再說下去，指不定出現什麽不可控的情況。
安靜持續了一會，反而是王龍率先開口了：“你一定從村長爺爺那裏聽說了我爸媽的事情吧……”
這開場的話語和成熟的口氣，倒是讓張勇有些吃驚，打了他個措手不及。張勇很難想象，這種語氣竟然是從一個少年的口中說出來的。
愣神之下，張勇自然地點了點頭。
“我媽跑了，我爸走了，但我爸的拳，不該絕。”王龍幾乎是咬著牙幫子說出的這些話：“他們都瞧不起我，沒關係，我還有地，我還有雞，還有我爸留給我老房子，我還能守著這些。”
“他們說什麽我都能忍，但你知道他們說什麽嗎？他們說‘你爸活該，說不定就是守著這拳不教給外人才讓家裏鬧了災殃！說不定這拳就什麽都不是，就該在你這斷呢！’”
“所以我跟你走。我要出去，我……我要讓他們知道我爸的拳不是那樣的，我爸的拳很厲害……”
話越說越多，越說越亂。說著說著，王龍竟然哽咽了起來。看著王龍悲傷的狀態，張勇忍不住摸了摸對方埋到膝蓋間的頭，輕聲說道：“放心，我會教好你的。”
這時候，說什麽旁的都沒用，張勇本就是個不善言辭的人，既然是他把王龍這孩子帶出來的，那就一定要負責到底才行。
說了要教好他，就一定要教好。
本來這一副師徒情深的景象很好，張勇甚至都以為情緒再烘托一下就能直接拜師了，但身後座位上忽然傳來一道尖銳的聲音，打斷了張勇王龍之間本烘托得差不多了的情緒。
“怎麽了？我坐在這怎麽了？我先來的，這就是我的！”
張勇向身後望去，王龍雖然臉上還掛著淚滴，但也忍不住站起身向後麵看去。在他們身後隔了三排的位置上，一個看起來歲數不小的男人滿臉霸道地坐在一個座位上，而他身邊站著的那個身材嬌小的姑娘都快要急哭了。
“這是我的座位，我的票寫的就是這啊！你的票呢？你沒票怎麽坐在這？”
“我就坐在這怎麽了？前麵那麽多座位你隨便找個地方坐不就完了？還有我憑啥給你看票啊，你愛拿出來是你的事，我懶，我不想拿。”
“你......你這人怎麽這樣啊......”
麵對對方的胡攪蠻纏，姑娘好像沒有任何辦法隻能站在原地幹著急。
王龍隻是簡單聽了聽那兩人的對話，心中就明白了怎麽回事。他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就要直接走過去想給姑娘出氣，卻被張勇一伸手攔了下來。
“你幹嘛？”
“你沒看到那男的欺負人呢嗎？我去幫她......”
“不行，你坐好，別瞎摻和。”
這一瞬間王龍臉上滿是失望，但張勇緊接著卻語氣嚴肅地開口，口氣半分都不容置疑：“習武之人決不能以武犯禁，以暴製暴是絕不可取的。難道你學拳就是為了光天化日之下打人嗎？”
“坐好。你想的我都知道，我去處理。”
這一刻張勇眼中露出一股驚芒，震懾住了王龍。王龍隻能乖乖在座位上坐好，看著張勇起身。
但下一刻，張勇卻向著和那一對男女相反的方向走去。
接連兩次失望，王龍的心如墜冰窟。
此時他無比後悔隻是聽了張勇的一麵之詞就選擇跟著他離開王家村——明明村長爺爺對這個男人表現出來的信任是那麽堅定，怎麽他現在卻能做出這種畏畏縮縮的事情呢？
學拳，難道不就是為了和某些人心平氣和地講道理嗎？
王龍年輕的腦袋陷入到深度迷惑當中，也就是在這個當口，張勇再次出現了。
這次，他的身後跟著兩個高鐵民警。
張勇一邊和那二人說著什麽，一邊向著產生爭執的那對男女走去。
兩分鍾後，強行占座的男人被民警帶走問詢，張勇也走了回來，坐在王龍的身旁。
“看到了嗎？以後遇見這種事，要記得用腦子。”
“不止這種事要用腦子，打拳時候也要用，懂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