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心不靜
“通天大路你不走，偏取偏門小道，我就是這麽教你的？”
“一身蠻力而不知用技巧，以為你的對手真的很強嗎？”
“輸就是輸，習武之人難道輸不起嗎？”
“心靜，六合，你都學到哪裏去了！”
四句話從張勇的口中說出，攜帶著無邊的憤怒撞進王龍的耳中。王龍半蹲在地上腳下紮穩馬步，而張勇則是四記戒尺狠狠地打在了他的後背上。
張勇用力極大，絲毫沒有留手。每一下打出，王龍的身體都狠狠顫抖一下。
“今天起，每日三個小時馬步，讓你靜心！”
說完這句話張勇甩下戒尺轉身離開訓練室，看著汗流浹背麵容扭曲的王龍，陳榮歎了口氣也隨著師父的腳步離開了訓練室。
此時夕陽西下，陳師傅已經帶著陳道離開了張勇家。
這一場“試手”，自然是以陳道的失敗而告終。
可麵對弟子的勝出，張勇非但沒有讚賞而是責備甚至動怒，實在是王龍的表現讓他失望無比。
雖然隻是訓練一個月有餘，而王龍又是個極有天賦的孩子，但在這個弟子身上張勇竟然看不出絲毫靈動與悟性來。
對手身上有汗，這次你可以取巧借著汗液潤滑掙脫地麵鎖計，下次呢？
若是遇上了一個力量身材都遠勝於你的對手呢？
自由搏擊中，“自由”二字的關鍵在於，選手可以運用無差別技巧進行對決，可以取巧。但當對手的力量與技巧都抵達了一個絕對高度的時候，任何取巧的方法都成了空談。
張勇頗為失望，而在體力耗盡狀態下拚命紮穩馬步的王龍則是滿心不解。
自己明明是按照師父要求去做的，怎麽依舊受到懲罰了呢？
自己明明贏了啊，難道贏也有錯嗎？
蠻力？力量怎麽了？無論比武還是比拳，難道不是拳頭大才是道理嗎？
王龍不懂，自己明明已經靜心了並且贏下了這一場比鬥，但師父的反應卻與自己的預想大相徑庭。王龍從不認為有力量是錯的，而力量也一直是自己的長處。
發揮自己的長處，有錯麽？
本以為師父對自己的冷淡與怒火很快就會消散，可接下來一周的時間，雖然與師父師母同在一張桌子上吃飯，但張勇對王龍冷淡的態度卻沒有絲毫消減。
麵對那張如同亙古堅冰一般的臉，王龍的意誌也逐漸消沉了下去。
雖然他依舊在完成每日師父安排的訓練，可就連師娘都能看出王龍的狀態愈發不對。
這一日，吃完晚飯後王龍依舊去訓練室完成師父交代的晚功。而在廚房裏，徐璐一臉憂愁地看向張勇，臉上滿是對王龍的擔憂。
“你最近對這孩子是不是太嚴苛了？這樣對他不好吧？”
“怎麽能不好呢？”張勇一邊刷碗一邊沒好氣地說道：“拳法、拳理都教了，能不能悟到那一層全看他自己的本事。如果沒悟到，怪他自己，怨不得我。”
“可你當時教陳榮的時候也沒有這樣啊。我能看出來你對小龍這孩子是很看重的，如果他真的有你說的那種天賦，你就不怕他繼續消沉下去最後浪費了這份天賦嗎？”
“那就浪費吧，說明他沒這命吃這碗飯！”猛地一下把碗筷摔在水槽裏，張勇的情緒瞬間激動了起來。“你忘了小榮去年打比賽時候的狀況了嗎？！”
“別氣別氣，氣大傷身，我也就這麽一說......”看到丈夫情緒不對，徐璐趕忙上來安撫。
而去年陳榮比賽時發生的事情，徐璐依舊印象深刻。
陳榮本是個極有天賦的孩子，跟張勇練了一年便能看出其在力量與技巧上的極高天賦與極快的進步。當時徐璐和張勇都對其非常滿意，便在去年讓其參加了全國自由搏擊錦標賽。
賽程前期，陳榮高飛猛進，比賽進行得極其順利，但卻在十六強賽的時候遭遇了一個練習泰拳的年輕選手。對手與他旗鼓相當，久攻不下的陳榮急躁起來，卻被對手抓住破綻一套膝肘連擊直接擊敗。
當初陳榮敗北的直接原因，就是心不靜。
妻子的安撫對張勇很有效，他逐漸從緊繃的狀態中紓緩過來，抓起工具繼續洗碗。
“心不靜，取巧，都是大忌。王龍如果一直取巧下去，或許能拿到一定的成績，但一定走不遠。”
“而心靜，是他將要麵臨的最大難題。你知道的，我是個糙老爺們，修心這件事自己就做的不太好，那就更不能讓我的徒弟吃虧了......總之，王龍一天靜不下心來，我就一天不會放他出去參賽。與其毀了他的前程，倒不如讓他......”
“好了，我懂。”
知道丈夫接下來要說什麽，徐璐趕忙捂住了他的嘴巴。
若不是修心一事張勇的功力尚淺火候不到，恐怕當年他會走得更遠。
接下來的幾日，張勇沒有去管王龍，而是讓他自行訓練，自隻是早晚各去看一眼而已。陳榮似乎也是家裏有什麽事情，一連幾天都沒有出現。
獨自訓練的王龍就像鬥室裏的困獸，無人說話，他隻能不停加大自己的訓練強度以期有所突破。
可拳打得越多，他的心不但沒有沉靜下來，反而更加浮躁了起來。
每日八小時的訓練逐漸增加到十幾個小時，王龍的速度與力量都在穩步上升，全身肌肉也逐漸展現出了許多斧刻刀削般的線條來。他在不停地向上走，卻一刻都不敢停下來。
因為一旦停下，他就會陷入到異常嚴重的困惑乃至於自我懷疑當中。
心靜，到底是什麽？
訓練到現在，他自認為已經足夠全神貫注，已經能將全部精神凝聚到訓練對象身上，甚至於在對著拳速球訓練的時候可以清晰看到拳速球的運行軌跡。
他自認為已經做到了，並且能做得足夠好，可卻依舊不明白心靜是什麽。
每日數千下空擊，數小時的沙袋訓練讓他給自己打好了根基。但王龍不明白的是，訓練和比賽終究不是同一件事情。
拳速球是死物，而對手，是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