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塑料花

雜誌社緊鄰走廊的工位依舊空著,範文琳今天還是沒來上班。淩可芸找鍾敏打聽了一下,範文琳向主編請了一個星期的假,想調整好心態再開始工作。

其實在來之前,淩可芸就預感範文琳不在雜誌社。這幾天她好像很忙,既不上班,去她家裏也找不著人,甚至給她打電話也不接。

如果是因為相戀多年的男友慘死,一個躲起來傷心,倒也說得過去。但範文琳的情況並非如此,警方找到許博的屍體後,她不僅常常不在家,並且出門前還花心思挑選水鑽涼鞋搭配碎花長裙。

要換作淩可芸,攤上這樣的遭遇。她可能會窩在家裏很長一段時間,不願見人也不想接電話,一個人靜靜地待在充滿愛情記憶的小窩。等心態慢慢調整過來,再約上知心好友,出去散散心,把這段感情放下,開啟新的生活。

“可芸,你在想什麽呢?”鍾敏見淩可芸對著走廊那邊空著的工位發愣,不覺有些奇怪。

“嗬,沒什麽。”淩可芸收起思緒,放眼環視辦公區。“鍾敏,範姐平時跟哪位同事的關係最好?”

“呃,大家是同事,關係都不錯,沒有什麽親疏遠近。”鍾敏是個善良質樸的姑娘,沒有多想淩可芸的意思。

“那你了解範姐嗎?”淩可芸回頭看向鍾敏。

“還算了解吧,她家住順安縣,父親前幾年不在了。家裏還有一個妹妹,跟著母親生活,家庭條件不算好。她跟許博談戀愛的第二年,兩個人就住到了一起,平時都是許博做飯。範姐還有個好朋友叫沈媛,是她初中同學,在大興街一家診所當護士。”鍾敏知道的事情還挺多。

“沈媛?”淩可芸接觸範文琳這段時間,沒聽過這個名字。

“是啊,範姐常約沈媛逛街,我都碰到過幾次。”

“噢,許博出事以後,沈媛應該多陪陪範姐才對。”

“沈媛這幾天都陪著範姐吧。”鍾敏想當然地認為,沈媛近期一直陪著範文琳。

淩可芸也沒有說破,隨便聊了幾句,就離開了雜誌社。大興街距離淩可芸住的地方很遠,那一片靠近城邊,主要都是些老房子,很多外來務工人員都在那租房居住。

乘車來到大興街,淩可芸很容易就問到了沈媛工作的康迪診所。臨近晚飯時間,診所隻有一名病人斜靠在病**輸液。一位戴著口罩的護士,在玻璃櫃台後麵整理著藥品。

“你好,請問沈媛是在這上班嗎?”淩可芸靠近櫃台,輕聲問道。

護士回過身來,細細打量淩可芸片刻。“我就是沈媛,你找我有事嗎?”

“我叫淩可芸,在夜風雜誌社工作。”淩可芸微笑著自我介紹,她是雜誌社的專欄作家,說社裏上班也不算撒謊。

“哦,你是文琳的同事。”沈媛禮貌地摘下口罩,露出一副清秀素顏。“文琳最近還好吧?”

“不太好,她幾天沒上班了。”淩可芸聽出來,沈媛似乎很久沒見範文琳了。

“她為什麽不上班?”沈媛很是奇怪。

“許博遇害,她的情緒很低落。”淩可芸看了下病人的吊瓶,藥水快滴完了。

“遇害?”沈媛大驚失色。“找,找到人了?”

“警方幾天前發現了許博的屍體。”淩可芸頓感驚訝,沈媛竟不知道這事。

“抓到凶手了嗎?”沈媛臉上浮現憤慨之色。

“還沒有。”淩可芸示意輸液室的病人。“裏麵藥水快滴完了。”

“哦。”沈媛扭頭看了一眼,趕緊去給病人拔了針,叫病人休息一會再走。

淩可芸等沈媛忙完回來,從她眼裏看到幾分擔憂。“許博遇害的事,範姐沒告訴你嗎?”

沈媛輕輕歎氣:“沒有,我們差不多十天沒見麵了。我給她打過兩次電話,她說工作太忙。下周診所要搬,我這幾天忙著整理藥品,也沒跟她聯係。”

“範姐現在是最需要陪伴的時候,她會不會去找別的朋友?”淩可芸小心翼翼地套話。

沈媛遺憾地搖了搖頭:“文琳有什麽心事,都會跟我說。這次不知道怎麽了,這麽大的事都不告訴我。”

“你是範姐最好的朋友吧?”

“嗯,我們倆是中學同學,在林城認識的人不多,基本沒什麽朋友。”沈媛從兜裏掏出手機,想給範文琳打電話。

淩可芸不想打斷沈媛,靜靜看著對方撥電話。

“她不接電話。”沈媛微微有些著急,又按了重撥鍵。

“你別著急,範姐不會有事的,她可能想自己靜一段時間。”淩可芸低聲安慰。

“我知道她很堅強,但這麽大的打擊,再堅強的人也很難承受。”沈媛看起來是真的非常關心範文琳。“今天夜班走不開,明天我去看看她。”

“嗯。”淩可芸點了下頭,從包裏掏出手機。“沈姐,我們留個聯係方式吧,以後也好聯係。”

“好。”沈媛也拿出手機,兩人互存了電話號碼。

輸液的病人走出裏間,朝沈媛憨厚地笑了笑。“沈護士,謝謝了!”

“不用謝,張叔,您慢走。”沈媛目送張叔走到門邊,突然問了一句:“對了,張叔,有蔣大哥的消息嗎?”

“還是沒消息,不知道跑哪去了,”張叔揮了揮手離開診所。

淩可芸試探著問道:“沈姐,蔣大哥是你男朋友?”

“什麽呀,是診所的一個病人。以前也在張叔他們工地,幹得好好的,突然就走了。”沈媛轉身進輸液室收拾張叔躺過的病床。

“哦,那我先走了,沈姐,有空聯係。”淩可芸暫時沒什麽可問的,準備離開。

“好的,改天聯係。”沈媛客氣地把淩可芸送到門外。

黃昏的餘暉下,行道樹繁茂的枝葉折射出耀眼的光點。一輛黑色奔馳在路邊停駐,司機按下車窗,看向站在人行道等車的淩可芸。

“可芸,你去哪?我送你,高峰期打不到車。”

淩可芸這才注意,車上的人是老同學邵偉。當下也不客氣,拉開車門坐進車裏。

“喲,換車了!”

“嗬,業務需要,裝裝門麵。”邵偉笑著看了一眼淩可芸的側影。“還沒吃飯吧?要不先找個地方吃飯?”

“行啊,想請我吃什麽?”淩可芸回去也是一個人,真不知道吃什麽。

“當然是女士決定,吃什麽都行。”邵偉很有風度。

“那就去濱江一號吃柴火雞,那邊也方便停車。”淩可芸早就想吃辣子雞了。

“好,那就吃柴火雞。”邵偉在路口掉頭,將車駛向城西。

路上兩人隨便聊了幾句,話題都是老同學間的一些近況。

十幾分鍾後,到了目的地,邵偉去停車,淩可芸進了老灶柴火雞的門店,點完菜順便把賬提前結了。

邵偉從車上帶了一瓶紅酒,進飯店見淩可芸選了一張靠窗的桌子,大步走了過去。

“你挑的座位不錯啊,一邊吃飯,還能一邊看看街景。”

淩可芸掃了一眼紅酒瓶。“待會不開車了呀?”

“沒事,叫個代駕就行了。”邵偉叫服務員送來醒酒器。

“這酒不便宜吧?”淩可芸也不太懂紅酒,就覺著酒瓶很精致。

“客戶送的,也不知道怎麽樣。”邵偉無意中看向窗外,稍稍愣了下神。

淩可芸順著邵偉的視線看去,範文琳正從人行道走過。裁剪合體的淡紫色長裙,令她勻稱的身材更顯別致。

“看什麽呢?”淩可芸鄙薄地說道:“眼睛都快掉出來了。”

“嗬,沒什麽,我好像在哪見過那個人。”邵偉一臉淡定,做出回憶狀。“怎麽一時想不起來了。”

“你見過她?”淩可芸不太相信,以為邵偉為偷瞄美女找借口。

“嗯,就是想不起在哪見得了。”邵偉神色坦然,不像找借口的樣子。

“她叫範文琳,是夜風雜誌社的編輯。”淩可芸立即提醒邵偉。

“對,我想起來了,是叫這個名字。幾個月前,我在大地保險見過她。”邵偉朝窗外尋找範文琳的身影,可人已經走遠了。

“大地保險?她去那做什麽?”

“應該是谘詢保險業務吧,接待她的保險經理叫莊潔。那次我正好去找莊潔辦點事,正好遇到她。”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呃,大概是一月底吧。”

“你知道她谘詢的是哪方麵的保險業務嗎?”

“不知道,這可是人家的私隱。”邵偉覺得淩可芸不太對勁。“你怎麽對人家這麽感興趣?”

“哦,我跟夜風雜誌社的人很熟,就是隨便問問。”淩可芸又隨便問了一句:“她是一個人去的?”

“嗯,當時就莊潔和她兩個人。”邵偉對這個話題已經沒了興致。“可芸,你最近很忙嗎,好久沒見你去打網球了。”

“是有點忙,等有空了我約你好好打一場。”

“行啊,隨時奉陪。”

邵偉無意中提到的情況,讓淩可芸這頓飯吃得沒滋沒味。範文琳一月底到保險公司谘詢業務,許博三月初即告失蹤。這兩件事會不會有聯係呢?

此時正是晚飯時間,範文琳也住在城西,她是剛從家出來,還是正準備回家?沈媛曾是範文琳無話不談的朋友,居然不知道許博的屍體已被警方發現,難道她們的友情也隻是一束塑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