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十五章壽宴

“金老師,您這是……”學生見了,不解地詢問她。

她搖搖頭:“沒什麽,小手工。”

她一再嚐試,終於成功,隻要人們手動操作,就能讓放在上麵的章魚充滿動感了。

謝可道見了也說:“你真是很上心啊。”

“那可不,熱鬧一回,就要做到最好,別看這是個玩意兒,我很努力的。”

梓蘭那邊,也有自己的考慮。她有了男友“小石頭”,兩人逐漸開始研究根雕藝術。

伊春是座林城,有很多根雕需要的優質原材料。美術館這段時間承接了很多展覽,他們並不做太多事務性的工作,便有時間在林間徜徉,尋求靈感。

“小石頭,你覺得靈感是什麽?”

“靈感嗎……其實那種東西是不存在的。”

梓蘭聽了一驚:“嗯?你不需要靈感嗎?”

“如果耽迷於靈感之類的說法,那豈不是沒有靈感的時候就直接偷懶了?所以我不喜歡這個說法。”

“哦……說得好像你很勤奮似的。”

“當然了,不勤奮的話,怎麽把追到手的?哈哈哈。”

“小石頭,我又沒有給你講過林莊從前的故事?在美術館建起來之前,那裏就有很多話畫家了,那時候氣氛很不一樣,沒有那麽商業化。”

“嗯,我有聽說過相關的事情。伊春這裏也很寧靜啊,也許,我們可以租下一處地方當工作室。”

“應該不錯,隻不過,這裏冬天的話會很冷的,真的很冷的。”

“有你就不覺得冷了啊。”

“這話都是那裏學來的啊,天哪……”

兩人笑著鬧著,在樹林間跑跳。蒼鬆翠柏曾經見證了無數人的故事,高大的樹木將繼續在此處和人們共同度過漫長歲月。

兩位老人的生日宴會終於到了,一行人決定辦成開放式的聚會,同時展示一些藝術品,讓街坊鄰居也來熱鬧熱鬧。兩位老人過去的學生,現在也上了年紀,見到他們還是親切地喊著“老師好”。

兩位老人換上新衣服,現實看看展品,然後一家人拍一張全家福。

“三——二——一——茄子——”

隻聽“哢嚓”一聲,照片拍好了,幾家人都打算把照片印出來掛在牆上。

農家院的結構方方正正,幾張圓桌搬到院裏,人們在溫和的日光下開始這次的宴會。桌上有各式各樣的特產,其中重頭戲就是“會動的”八爪魚了。

金廣森道:“你們還真的弄來啦,我就那麽一說……是不是我這老頭子要求太多啦?”

春雪道:“爸,您別這麽說,快看看,‘活的’八爪魚。”

說著,她搖動搖杆,章魚開始“起舞”,一家人都被逗樂了。金博輝自告奮勇,把章魚做成串燒,裝盤上桌。

春雪道:“爸,媽,給我們講幾句吧。”

張小玲道:“好啊,先讓你爸說吧。”

金廣森定定神,從座位上站起來:“謝謝我親愛的孩子們,你們都辛苦啦,我們老兩口啊,一把年紀了,不求別的,就希望大家夥兒平平安安的。咱這也不是開辦公會,場麵話兒,我就少說兩句。我說說對孩子們的期望吧。

“你們有自己的想法,做著各行各業的工作,我隻希望啊,你們在崗位上發光發熱,把事業搞好,再把自己的生活搞好。現在的電視劇啊我都看了,科技越來越發達,我隻擔心你們眼睛別近視了。

“我和小玲啊,年輕的時候都不近視,到了歲數,就開始老花了。你們可要注意保護眼睛啊,這是我特別在意的一個事情。我們年紀大了,也沒什麽別的心願,就是希望你們好好的……”

張小玲也隨即說了幾句:

“謝謝大家來一趟,過來不容易,我看好些個人都是從外地來的,謝謝啊。這些年咱們的生活越過越好,主要是國家發展得好,老百姓越來越富裕了。

“我和廣森,每天都喜歡外出散散步。這兩年腿腳不太行了,就在樓下走一走。今天過來路途比較遠,孩子們給租了輪椅。我還是第一次坐輪椅。誰能想到呢,這把年紀了,還有個人生第一次。”

大家聽了,都笑了。

她又說道:“希望年輕人,都能好好建設家鄉。這些年,城裏的書越長越高了,環境也越來越好了,要好好珍惜啊。大家既然來了,吃完飯也去到處轉一轉,買些特產吧。”

一會兒,開始上其他的菜了。飯後,人們為老兩口播放了提前製作好的祝福視頻。他們原本隻想做個短片,而參與的人都熱情高漲,片子最終變得很長,認識的人們幾乎都出鏡了。

此外,那部紀錄片《龍風紀》的高清重製版也和人們見麵了,金廣森回想過去生活和工作的經曆,感慨良多:

“當時啊,拍攝的時候,覺得怎麽也拍不完。等到拍完了開始製作,覺得怎麽也剪輯不完。剪輯搞完了,匯報審核,就等著上映,又是苦等。最終上映了,心裏的石頭才落地。”

大家聽了,都很開心,交流各自的心得體會,這小院子之中洋溢著歡樂。

這天晚上,人們分散著住在農家院裏。春海提議,他們可以像小時候那樣夜談,講講各自的故事。

張小玲道:“怎麽,小時候講了那麽多故事,現在還沒有聽夠?”

春海道:“哈哈,很多故事都記不清了,但是回憶都挺美好的,咱們想到哪兒,就講到哪兒吧。”

金廣森道:“其實吧,我們都上年紀了,該年輕人講故事了,對不對?”

張小玲道:“其實還有個故事,是我倆剛上班那會兒的事情,正巧想起來了,也給你們講講吧。”孩子們齊聲說“好”,她便講了那將近六十年前發生的故事。

當時,生產隊裏物資比較有限,很多時候人們都要自發去克服困難。生產隊的隊長姓李,大家都叫他李隊長。

李隊長剛一上任,就視察工作,發現生產隊裏切割飼料的刀很鈍了,導致人們工作效率低下,切草料供不上家畜吃。

怎麽辦呢?他到處翻騰,終於找到了鋼材,費了老大的力氣,打了一把刀,特別大個兒,一看就不是自家要用。

他把刀帶到生產隊裏,接著宣布,舊刀可以退休了。李大娘知道了可不高興,自家都不見得有的用,怎麽先顧著生產隊?他也隻是一擺手說:“都是一回事兒!”

從此之後啊,大家都很尊敬他。誰要是和他一樣舍己為公,人們便會互相開玩笑,說:“全都是一回事兒,對不對?”

那時候,生產隊裏運送糧食,總會有糧食從車的縫隙中撒出來一點點,留在路上。張小玲的學生們就會跑去撿。李大爺要是正好見到了,也不說他們,也不攆走他們,而是拿出簸箕和掃把,和孩子們一起收集糧食。

張小玲道:“這事兒,我以為我忘了,沒想到還能記起來。那李大爺當時年紀就很大了,現在估計是不在了。唉……”

她說著說著,有些傷感。人生無非就是不斷告別,與故人告別,於過去的自己告別。年輕人們趕緊岔開話題,又取來軟糖給老太太吃。

說到故人,金廣森想起剛上班的時候,曾發生過一件趣事。他問孩子們:

“你們知道啥是一片特務不?”

金博輝道:“這有啥不知道的,電視裏演過嘛,早些年,抓到過特務的。”

金廣森點點頭,講了他上學時候的故事:

人生之中很多事都容易忘記,唯獨年輕時的趣事印象深刻。他剛剛參加工作時在學校當老師,到處都在提示要注意危險分子,每個人都要繃緊心裏這根弦,遇到特務就要報告。其實他也沒見過真正的特務,隻是有個模糊的概念。

一天晚飯後,他教的班上,一名男學生跑來敲他家的門:

“金老師,張老師,不好啦,學校要求集合,要去山裏抓特務!”

金廣森聽了,也沒多想,便抓起外衣,衝出家門。抓特務,可是頭等大事。他感到學生宿舍,便和其他幾名男老師集合了幾十名學生,找出農具和棍棒,往山裏趕去。

路邊有道河,水流湍急,目測河的寬度有二十多米。一個老師說,抄近道上山,不如泅水過去吧。那河水深度也就兩三米,老師們便把學生分成了會遊泳、不會遊泳兩組,會遊泳的從水裏過去,不會遊泳的暫時留在岸上把手。

當時天色已晚,山的輪廓漸漸看不清楚了。附近經營所的民兵,已經朝著他們的方向行進。不一會兒,有學生氣喘籲籲地跑來向他報告,山腰處有明晃晃的亮光,說不定是特務逃到哪裏去了,在打手電。

金廣森順著學生指示的方向看去,那裏果不其然有亮光,氣氛一下子變得緊張起來。突然,河的下遊傳來人的呼喊聲:“舉起手來!不許動!”

接下來,便是岸上的人同河裏的人喊話:

“抓到沒有?”

河裏的人生怕被水嗆到,過了一會兒才說:“抓到了,快來幫忙啊,別擱哪兒站著!”

“快!拖上岸!”岸上的人趕緊下誰幫忙,幾個人七手八腳地把“特務”拖上岸。

一個學生激動地喊著:“低頭,不許動!”

誰都認為是真的抓到特務了,所有人都急著圍上去,金廣森也不例外。可是,他們到跟前兒,定睛一看,哪裏是什麽特務,那是學校裏瘦小的鄭老師。

原來,他想著要過河,卻因為水性差,隻會狗刨,還沒有遊到一半,就被河裏的浪卷著,衝得七扭八歪。幸虧合理的學生發現異常,跑去抓住他,他才沒有被水下的漩渦卷走。

“好險啊,差點兒……差點兒就送了命。”鄭老師心有餘悸,吐出幾口水,坐在地上大喘氣。

又等了一個小時不到,山裏的民兵找到他們,一臉不滿:

“都巡邏整整一圈兒了,哪裏有什麽鬼特務啊,山上的亮光,那是樹朽了,才有的磷光!一個個的,連磷火都不認識,瞎折騰!”

第二天到學校,人們還在念叨這件事。鄭老師得了感冒,沒能去上班。大家議論著,打聽一開始是誰報的信兒。也有人問,最開始是誰組織這行動。

冷靜想想,是人們太著急了,總想著階級鬥爭,深究深挖反革命分子。可是這小小的山村,地處偏遠,特務能來做什麽呢?這裏的人們勤勞勇敢,即便是真有人來搞破壞,也會被製服的。

雖然是虛驚一場的鬧劇,但這下大家可都知道誰會遊泳,誰不會了。時間久了,再回憶起來,金廣森隻覺得人們天真又單純。

輪到春海了,他講起小時候到處搗亂的故事,有些不好意思,但孩子們都豎著耳朵想聽。

“好吧,就講一個,我十幾歲的時候,偷吃過記者站的清蒸雞……”

那是上世紀七十年代的故事了。伊春電台派金廣森到一個林業局建設當地的記者站,正巧春海放假了,便被帶過去。他已經是半大小子,能夠幫著出一把子力氣。

那一帶的林業局為他們準備了住房,是個招待所裏獨立的房間。每當金廣森下班回來,那房間就會化身為寫作班子集合地。而招待所不遠處,就是食堂。

有一天,春海晚上醒來,覺得有些餓,便起來找東西吃。當時金廣森和幾個同事熬夜寫稿子,也就沒在意他上哪兒去。這下可好,他循著香味溜達到食堂去了。

食堂裏有個食品櫃,櫃門是紗窗似的網子,能把蚊蟲隔在外麵。他定睛一看,櫃子裏有隻清蒸雞。他見了格外驚喜,先是想著掰下一個雞腿嚐嚐,後來逐漸架不住嘴饞,便把整隻雞吃掉了。

第二天一大早,食堂裏主灶的老師傅氣哼哼地敲記者站的門:

“你們幾個小同誌,膽子怎麽這麽大,敢吃我的雞?”

金廣森並不知情,但瞧見兒子驚慌的模樣,也就猜到了大半。他先是假裝這事兒和他沒關係,問老師傅:

“怎麽啦,誰惹你了?先別發火,快進屋,快進來吧。”

老師傅理直氣壯地說:“咱們這兒可有人值夜班,都跟我說了,你們有去食堂吃夜宵的,把一整隻雞都吃了。不僅這樣,雞骨頭還不收拾,都在桌子上呢!”

經過詢問,老師傅告訴他們,今天要辦勞動模範表彰大會,那隻清蒸雞是特意準備給勞模吃的。他知道這隻雞被提前消化掉了,能不生氣嗎?

春海知道闖了禍,趕忙承認錯誤:

“對不起,是我吃的,我今天一定弄隻雞補上。”

送走老師傅,金廣森趕緊給附近的農場打電話,上午農場送來了活雞,總算把事情找補上了,沒有耽誤正經事。金廣森又代兒子去食堂道歉,食堂的領導說道:

“你們過來工作,確實很辛苦,晚上再來吃飯,除了特別放起來的不能動,別的隨便吃!”

在記者站,人們笑話著議論了一陣子,都認為這不該吃的以後可吃不得。後來,食堂的師傅們一見他們父子倆,便會開玩笑說上幾句。

春海講完這故事,不好意思地笑了。這也算是一種形式的“坑爹”吧。春雪沒有那麽跌宕起伏的故事,她了講和謝可道相知相識的故事。

兩人都沒什麽戀愛經驗,最初的約會手足無措,隻知道在街上隨便轉轉。他們兩個越走越快,簡直像競走一樣,從白天走到了晚上,竟然連吃飯都忘記了。

兩人肩並肩聊天時,沒有去看對方的眼睛,反而更順暢地表達了心聲,交流了很多看法。

“天哪,好神奇。”梓蘭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過程,嘖嘖稱奇。

接下來,梓蘭自告奮勇講了講她在阿根廷遊玩的經曆。

她和小石頭,走過了半個地球去旅行,去之前還自學了一些西班牙語。雖然她隻是學會了數字、你好、再見等常用語,但是到當地基本夠用了。

他們都熱愛自由行,沒有跟著旅行團走。雖然西餐有些吃不慣,但兩人探索大自然,獲得了很多樂趣。

人們暢談到深夜,紛紛感慨,不論走到哪裏,回了家,才真正覺得心裏踏實。

金博輝忙了一天,沒有講太多,隻是總結工作一般,匯報了他開在各地的餐館經營的情況。

“雖然哪裏都去過了,但是這家店是我事業的起點,我還是最珍惜這個地方了。”事實的確如此,他在這裏培養了能力,並且一直堅持著誠信經營,才有了後來的事業。那家開在林莊的店,收獲了八方食客的好評。

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故鄉的草木,等待人們的欣賞。一代代人,將在更美好的環境中成長,見證祖國的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