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有點意思的女孩
朱豐收點了點頭，“好吧。”
其實，朱豐收對做宣傳這事兒，還是有些犯怵的。從小到大，他都很少站在公共場合講話的，隻是在部隊的那幾年，當了班長之後，才得到了一些鍛煉。
因為暫時沒有住的地方，朱豐收就住在了彭三虎的宿舍裏。第二天兩個人起了個大早，他們一起去了附近的印刷廠印刷了兩千份宣傳單，朱豐收就出發了。他的第一站，是下邊鄉鎮的集市。
來到熙熙攘攘的大集上，朱豐收將自行車花兩毛錢存了起來，然後從褡褳裏拿出一遝海報來，看著摩肩接踵的人群，他張了張嘴，想要喊一嗓子，可是，聲音就是發不出來。
晃晃悠悠從集市的東頭走到西頭，又從西頭走到東頭，朱豐收一張也沒法出去。給自己鼓了鼓勁兒，告訴自己一定可以的。
朱豐收拿出一張宣傳單，正打算塞給一個過路的大媽的時候，忽然聽到人群一陣騷亂。緊接著，所有人全都圍攏了過去。
“他偷東西，他是小偷！”隻見一個二十出頭的女孩，上身穿著畫格子的衣服，下半身穿著藏青色迪卡褲子，兩條粗粗的馬尾辮，一條搭在胸前，一條甩在後背，綿白細軟的雙手死死地抓住一個男人的手腕，“大家快看啊，他是小偷。”
男人被女孩當場抓住，頓時惱羞成怒，“你放屁，你看到我偷東西了？”他說著，猛地一推女孩。
女孩站立不穩，向後退了兩步，隨後倒在了朱豐收的懷裏。朱豐收連忙伸手扶住她，手中的宣傳單頓時撒了一地。女孩瞪著圓圓的眼睛看著朱豐收，頓時臉色一紅。四目相對瞬間，朱豐收心中小鹿一陣亂撞。然而，這種忘情的美妙，不過是一瞬間而已。小偷厲聲警告道，“臭丫頭，我告訴你，再敢胡說，我撕爛你的嘴！”
“你就是偷東西了。”女孩從朱豐收的懷裏站起來，指著小偷大聲說道，“我明明看到你將手伸進那位大媽的褲兜裏的！你敢不承認嗎？”
“咦，那位大媽呢？”女孩這才發現，剛剛被偷的大媽已不知所蹤，可能是因為人群的混亂，嚇得老大媽躲到一旁了吧。
“你連當事人都找不到，竟然還汙蔑我！”小偷說著，揚手照著女孩的臉打了下來。
就在巴掌即將挨在臉上的那一刻，朱豐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你偷東西，還敢打人，走跟我去派出所。”
小偷沒料到還真有跳出來多管閑事兒的，他拚命甩開朱豐收的手腕，“你們兩個，都給老子等著。”
說完，他撥開人群，就急匆匆地逃掉了。
女孩見狀，大聲一邊嚷嚷著，“你別跑！”一邊還打算衝上去抓那個小偷。
朱豐收一把拉住她的胳膊，“算了吧。”
被偷者都已經不見了蹤跡，即使將小偷抓到派出所，人家硬是不承認，他們又有什麽辦法？
女孩扭過頭來，看了一眼高大的朱豐收，“謝謝你。”
朱豐收憨憨地一笑，“不客氣。”
女孩的目光落在了地上，“你是來發宣傳單的呀？”她說著，從地上撿起來一份。
“對，我是來招工的。”朱豐收笑著說道，“你有興趣嗎，如果有興趣的話，可以去我們廠打工的。”
“我們的板型廠生產的產品用途相當的廣泛，比如說製作家具，打打包裝等等都用得上的，隻要我們工廠建好，不愁沒銷路。”
聽他說了這麽多，女孩眨了眨眼睛，然後沉默了。
朱豐收在一旁看著她，心中暗想，完了，第一次向別人介紹，就失敗了。
“這個，我考慮考慮吧。”女孩衝朱豐收笑了笑，掃了周圍的人群一眼，發現人們似乎對朱豐收招工這件在集市上應該引起轟動的事情，根本沒有任何反應，於是說道，“你這發宣傳單的效率不高啊，要不我幫你吧。”
“啊？”朱豐收詫異地看著她。女孩從朱豐收的手中，將所有宣傳單都拿了過去，“招工了哎，縣城新建的板型廠招工了哎。”
“大家看一看啊，工資待遇高，家裏有小夥子大姑娘的，可以讓孩子去打工了哎。”
“大媽，您看看這招工單，工資待遇特好，離家非常近就在縣城。”女孩說著，將一張宣傳單塞進了大媽的手裏，“打工總比麵朝黃土背朝天地扒拉田裏的那土坷垃強的哦。”
大媽立刻來了興趣，“這什麽時候開工呀。”
“去縣城的板型廠報名，圍牆設備都已經建好了，我們報名的時間截止到本月的三十號。”朱豐收解釋道。
頓時，周圍的人們全都圍攏了過來，有的拿著宣傳單問東問西，有的則拿了宣傳單就走，不到半個小時，大幾百份的宣傳單都已經發放完了。
看著散去的人群，朱豐收憨笑著說道，“太感謝你了。”
女孩莞爾一笑，“這沒啥的，你不是也幫了我嘛。”
看看天上的日頭，女孩說道，“我得回家了。”
“我請你吃冰棍兒。”朱豐收轉身跑到不遠處，賣冰棍的老大爺那裏，買了四根冰棍，女孩解開紙包裝，兩個人一邊吃一邊往街頭走。
“其實，這工作很不錯的，工作不累，我覺得你應該來試試。”朱豐收說完，嘎嘣咬了一口冰棍，頓時覺得從嘴巴裏一涼，燥熱消散了許多。
女孩無奈地笑了笑，“我也想去，可是我爹娘應該不會同意的，我回家跟他們說說看吧。”
在集市口，女孩取了自行車，向朱豐收揮手道別。看著她的身影，朱豐收心中頗為感歎，如果她生長在北京那種大城市裏，出門打工實現自己的價值，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是在這偏僻的小農村，頑固的陳舊思想還是束縛了人們的自由。
他跨上自行車，剛要走的時候，卻陡然發現，不遠處的三四個家夥，居然把女孩給圍住了。
這中間，就有那個被女孩抓住的小偷！
朱豐收立刻丟下自行車，跑了過去，將女孩拉到身後，厲聲嗬斥道，“你們幹什麽！”
小偷了立刻指著朱豐收說道，“大哥，剛剛就是他替這個丫頭出頭，差點被他抓緊派出所。”
“小子，你他媽又多管閑事。”一個黑胖子罵了一句，揮拳向朱豐收打了過來。
在部隊裏朱豐收學過功夫的，他堪堪躲過黑胖子的拳頭，反手一拳砸在黑胖子的臉上，剩下的三個家夥一湧而上。
朱豐收一腳踹到一個，順手抓住後麵打過來的拳頭，然後一個過肩摔，又放到一個。
剩下的那家夥掄起拳頭來，在空中顫抖了半天，最終也沒有敢落在朱豐收的臉上。
“滾！”朱豐收冷冷地罵道。
那家夥果然扭頭就跑，緊接著倒在地上的三個家夥，也全都從地上爬起來，狼狽地逃竄了。
“你沒事吧？”朱豐收問女孩道。
女孩搖了搖頭，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說道，“沒事，沒想到這幾個家夥，竟然還敢報複我。”
聽了這話，朱豐收笑了笑。她不過是個身體嬌弱的女孩而已，人家有什麽不敢報複的？
“我回家了，謝謝你呀。”女孩說著，扶起了自己的自行車。
朱豐收忍不住說道，“我還是送你回去吧，挺不安全的。”
女孩本來想拒絕的，可是見到朱豐收那雙真摯的眼睛，卻閉上了嘴巴，“那，謝謝你了。”
兩個人騎著自行車，一直將女孩送到村口後，朱豐收才停下自行車，“你到家了，那我就回去了。”
“你叫什麽名字？”女孩猶豫了一下，終於問出了這個問題。
“我叫朱豐收。”
“我叫李美萍。”女孩瞥了他一眼，頓時臉色一紅，騎上自行車，頭也不回地走了。
“李美萍。”朱豐收喃喃地念了一下她的名字，隨後笑著搖了搖頭，“這個女孩有點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