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談工作
“我是朱豐收。”朱豐收平靜地說道。
李嬸和豐收媽此刻也從外麵跑了進來，李嬸嘻嘻哈哈地說道，“豐收走路快，我們都趕不上呢。”
朱豐收拉過一把椅子坐下，低下了頭。他本來想好了，進門之後，就想說，自己和你不合適的，但是當看到女孩怯怯的眼神之後，朱豐收怎麽也張不開嘴巴。
女孩真如李嬸說的那樣，長得很漂亮，皮膚也很白，根本就不像是莊戶人家的女孩。女孩的爹問了朱豐收一些問題，朱豐收一一作答。
女孩偶爾抬眼看朱豐收一眼，隨後又羞澀地低下了頭。通過簡單的表情可以看出來，她對朱豐收還是有好感的。
“豐收，小翠兒，你們兩個去隔壁屋裏聊一聊吧。”李嬸笑嗬嗬地說道。
兩個人機械地走進了隔壁的房間，整個過程尷尬至極，誰都沒有說話。女孩是因為害羞，而朱豐收覺得這個女孩根本不適合自己。在外麵見識到了新時代的女性，對於農村這種羞羞色色的女孩，朱豐收一點都不感冒。
兩個人坐了足足有十分鍾，還是小翠兒第一個開了口，“你的工廠大不大呀？”
“大。”朱豐收說道。
“人多不多呀？”小翠又問道。
“多。”朱豐收又說道。
隨後，小翠兒便沒有了問題。之前來的時候，小翠她爹交給了她好多話，可是現在她看到朱豐收的時候，竟然把那些話全都忘了。
相親對於朱豐收來說，簡直是一種煎熬。又熬過了十分鍾以後，李嬸走了進來，“聊的怎麽樣？”
小翠眉目含情地看了朱豐收一眼，輕啟朱唇，“挺好的。”
挺好的？
這就叫挺好的？
朱豐收有點抓狂了，兩個人什麽都沒有說好不好呀？
“挺好的就好。”李嬸笑嗬嗬地把兩個人帶回了另一個屋。而此刻，朱老道已經坐在了屋裏。
女孩一家又寒暄了幾句之後離開了。李嬸問朱豐收對女孩的印象怎麽樣。
“也就那樣吧。”朱豐收說道。
“完蛋玩意兒，什麽叫也就那樣！”朱老道嗬斥道，“我看人家姑娘挺好的，配你個小犢子綽綽有餘，別不識好歹！”
“挺好的，你娶吧。”朱豐收說完，轉身出了門。
朱老道望著兒子的背影，跳著腳罵道，“你個混蛋！”
回了家，朱豐收從屋裏拿了自己的衣服，跳上自行車，直接回了廠裏。
騎著自行車進了工廠大院，朱豐收把自行車放在車棚裏，卻見到李成軍又堵住了李美萍的去路。
“美萍，於家老菜館的菜特別好吃……。”李成軍的話還沒有說完，李美萍就冷冷地打斷了他的話，“不要喊我美萍，這不是你該喊的兩個字！”
“那我喊你什麽呀？”李成軍嘿笑著問道，“我喊你李班長，總行了吧？”
“如果有工作上的事情，請到辦公室裏談，或者去工廠車間裏談。”李美萍看著他身後的朱豐收說道，“以後請你不要約我到這種沒有其他人地方單獨見麵，我很不習慣。”
她這話是說給李成軍聽的，也是說給朱豐收聽的，意在表明，她和李成軍沒啥關係。
李成軍恬不知恥地笑了笑，“去人多的地方嗎？我就怕你不好意思。”
“我沒有什麽不好意思！”李美萍冷冷地說道，“讓開！”
“我不讓！”李成軍壞笑著說道，“就是想請你吃個飯而已，幹嘛總是拒絕呀。”
“朱主任，你回來了。”李美萍大聲說道。
李成軍立刻回過頭，隻見到朱豐收正手裏推著自行車，看著他們兩個呢。
“哦，回來了。”朱豐收支好了自行車，轉身要走的時候，李美萍立刻說道，“朱主任，我有點工作上的事情要和你談。”
朱豐收看了一眼李成軍，“那就來我辦公室吧。”
回來辦公室，李美萍嘟嘟囔囔地說道，“這個李成軍真討厭，整天纏著我，我都要瘋了。”她說著，一屁股坐在朱豐收對麵的椅子上。
她希望這個時候，朱豐收能夠說一兩句支持她觀點的話， 然而朱豐收隻是笑了笑，什麽都沒有說。
李美萍的眼睛落在朱豐收床下的鞋盒上，“你今天回家了？”
“對。”朱豐收說道。
“那雙鞋是給你媽買的吧？”李美萍笑嗬嗬地問道，“怎麽沒有給她帶回去呀？”
她想通過這種暗示，告訴朱豐收，他應該勇敢一點，勇敢地向自己表白，勇敢地追求他自己的幸福，勇敢地站在自己身邊，對自己的那些追求者說，她李美萍是我的人。
那樣，她會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不懼任何流言，不顧任何人的反對。
然而朱豐收卻揉了揉鼻子，“我忘了。”
李美萍聽了這話，頓時眨了眨眼睛，驚訝的神色漸漸地轉換成失望，好半天才“哦”了一聲。
他的心裏究竟是怎麽想的，難道，真的對自己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家裏有事兒嗎？”李美萍見朱豐收似乎心情不太好，於是再次問道。
“沒事兒。”朱豐收搖了搖頭，隨後抬起頭來，見到李美萍一雙關切的眼睛看著自己，於是說道，“家裏安排相親了。”
相親！
這兩個字，砸在李美萍的心頭，讓她身體輕微晃動了一下。
“她很漂亮吧？”李美萍喃喃地問道。
朱豐收卻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也不想提到今天下午的相親事件，“你不是有工作要談嗎，什麽事兒呀？”
他果然對自己隻有工作方麵的事情要談！
“沒有了。”李美萍站起身來，徑直回了自己的女工宿舍。
朱豐收詫異地看著她的背影，心中暗想，自己什麽都沒說呀，她幹嘛要變臉色呢？
回了一趟家，徐小婉的影子再次浮現在他的腦海裏，盡管那個人已經遠去，已經永遠不可能再和他產生交集了，但是，人生自古最難的是愛別離與求不得，所以，這種癡念讓朱豐收愁腸百結。
因為心情糟糕，朱豐收晚上去食堂打菜去的特別晚，心情同樣很糟糕的李美萍，也是很晚才去吃飯。朱豐收剛坐下，見到李美萍走了過來。
“美萍，這邊。”朱豐收揚起拿筷子的手揮了揮。
然而李美萍卻像是沒有聽到一般，做在了另外的桌子上。
朱豐收詫異，於是端起自己的飯盒坐到了李美萍的對麵，“你怎麽了？”
“朱主任，您有工作上的事情要跟我談嗎？”李美萍冷著麵孔問道。
以往的時候，他們兩個經常坐在一起吃飯的，並且，李美萍還會主動其他的辦公室吃飯，今天為什麽在吃飯的時候，一定要談工作呢？
“沒有呀。”朱豐收說道。
李美萍站起身來，“那我們沒有其他好談的了。”
她說完，端著菜回了女工宿舍。
朱豐收很詫異，自己做錯了什麽嗎？
飯即將吃完的時候，忽然聽到有人喊道，“來人啊，幫陳廠長搬貨了。”
將最後一塊饅頭，塞進嘴巴裏，朱豐收急急地出了夥房的門。
果然，隻見陳福旺站在一輛拖拉機旁邊，抱著肩膀正在指揮往這邊敢的人搬貨。
周小琴則拿著鑰匙快步跑向了倉庫。
“福旺。”朱豐收走了過去，“你來的好快呀。”
朱豐收知道蒙石縣薄板廠距離這裏有多遠，對陳福旺的速度還是很歎服的。
“在蒙石縣住一宿，還要花錢的。”陳福旺說道，“能省一點是一點吧。”隨後他又對一個往這邊趕來的小夥子說道，“小韓，去給夥房師傅說一聲，做兩個人的飯，一會兒留拖拉機師傅隨便吃一口。”
“大家盡量小心一點。”朱豐收大聲說著，跟著裝卸的工人們一起走向了倉庫，“這種板子特別的脆薄，很容易折損的，放的時候也要輕拿輕放。”
看著一摞摞嶄新的薄板，朱豐收一整天的不快，一掃而空。
從明天開始，新的產品即將量產，纖維板的技術性革命即將到來，他有信心好好給海城板型廠上一課，讓他們知道，究竟誰才是王者！
當李美萍搬著最後一塊薄板進門之後，朱豐收臉立刻上去接過了她手中的薄板，“你腳還沒好利落呢，這活就不用幹了吧。”
“謝謝朱主任的關心，我沒有問題，沒有工作上的事情，我先走了。”李美萍說完，揚長而去。
放好板子，朱豐收心中暗想，我到底那裏得罪她了？
周小琴拿著本子過來，她小心翼翼地問道，“朱主任，你們倆吵架了？”
“沒有啊。”朱豐收眨巴眨巴眼睛，實在沒有想出來， 兩個人之間哪裏有過不愉快。
“朱主任，我和美萍姐的關係最好了。”周小琴慢條斯理地說道，“不如我幫你問問吧。”
“問什麽問。”朱豐收臉色一沉，“趕緊點點數。”
朱豐收說完，轉身出了倉庫，周小琴吐了吐舌頭，“死鴨子嘴硬！”
他出倉庫，陳福旺進倉庫。
“小周，這是這一次進貨的條子。”陳福旺從褲兜裏掏出一張單據，“這張單子不能亂丟，明天還要給李會計報賬呢。”
“哦。”周小琴接過了單子，她見到陳福旺滿頭大汗，於是掏出自己的手絹來，“陳廠長，你出了好多的汗啊。”她伸手打算幫陳福旺擦一擦的時候，陳福旺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謝謝，我，還是我自己來吧。”
周小琴笑了笑，“陳廠長你真能幹，那麽遠到路，一天就把薄板運回來了。”
陳福旺幹笑了兩聲，“我先去吃飯了。”他說著，順手將手絹塞進了自己的褲兜裏。
他竟然留下了自己的手絹！周小琴的臉騰地一下紅了，她忙捂住了自己發燙臉蛋。
該死，她忘了剛剛數到哪裏了！
無奈，周小琴又重新開始數了起來。
第二天上班後，朱豐收來到了彭三虎的辦公室，“連長，薄板買來了，可是缺少粘合板子的工人呀。”
“把李美萍喊來吧。”彭三虎說道。
朱豐收答應了一聲，去了女工宿舍，讓一個女工把李美萍喊了出來。
得知是朱豐收喊她的時候，李美萍心中暗想，難道他想通了嗎？
於是從**下來，照了照鏡子，急匆匆地出了門。剛一出門，就見到朱豐收站在不遠處的小樹下，正看著自己呢。
李美萍頓時臉沉下來，步子也慢了許多，“朱主任，你找我有事兒？”
“彭廠長找你過去呢。”朱豐收說道。
聽了這話，李美萍心頓時沉到了穀底。她沒有理會朱豐收，而是一個人快步向彭三虎辦公室走去。
“美萍，你的臉色很難看，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朱豐收快走幾步，趕了上去。
“謝謝朱主任關心，我好的很。”李美萍沒好氣地說道。
吃了癟，朱豐收的腳步慢了下來，亦步亦趨地跟在李美萍身後。
“廠長，您找我。”李美萍說著，直接坐在了一把椅子上。
“咱們工廠正處於起步階段，工人安排的已經非常緊張了。”彭三虎雙手交叉放在桌子上，“美萍，薄板采購來了，我想讓你在你們班組裏抽調幾個人，配合朱主任把新產品的最後一道工序做好，不知道你有沒有壓力？”
李美萍當即表態，“沒有壓力。”
“好，具體的事情，你和朱主任是商量吧。”彭三虎說道。
這個時候，坐在角落裏的陳福問道，“廠長，棉花秸稈現在已經下來了，咱們是不是派車去采購呀。”
彭三虎點了點頭，“好，你帶著那三名拖拉機手去吧。”
三個人一起走出彭三虎的辦公室，陳福旺忍不住對李美萍說道，“李班長，你可以啊，看來廠長這是要重點培養你呀。”
“培養不培養不重要。”李美萍淡淡地說道，“完成領導交給的任務，別耽誤事兒就行。”
“看看這覺悟，我覺得應該推薦你入黨了。”陳福旺忍不住誇讚道。
李美萍笑顏如花，“那我要借您吉言了。”
陳福旺伸出手來，在空中比劃著，“以我的經驗來看，你以後還得。”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聽到周小琴遠遠地在喊他，“陳廠長。”
陳福旺放下了手，幹笑了兩聲，“我還是先去忙吧，回頭再聊。”
“美萍，看來你以後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呀。”朱豐收笑嗬嗬地接過了話茬。
李美萍臉色一沉，“朱主任，咱們還是談工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