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會計
李美萍在夥房裏打了一壺水，見到周小琴站在車棚前一動不動，忍不住喊道，“小琴，你在那幹嘛呢？”
周小琴快樂的像一隻小鳥，飛到李美萍的身邊，“美萍，咱們縣城開了一個百貨大樓，一起過去玩唄。”
李美萍立刻搖了搖頭，“我的腳剛好一點，不宜活動太多。”
這幾天上班，李美萍是咬著牙堅持下來的，幸虧高大寶給她搬了一把椅子。今天感覺腿腳舒服多了，哪還敢和周小琴去什麽百貨大樓呢？
“我騎自行車帶著你去。”周小琴拉著她的手說道，“你就當陪我嘛。”
李美萍被她央求不過，隻能說我先把水瓶放回去。
周小琴答應一聲，騎車到了女工宿舍門口，帶上李美萍去了百貨大樓。
百貨大樓隻有一層，但是裏麵琳琅滿目的產品，已經令她們兩個震撼了。周小琴跑到日用百貨專櫃前，看著櫥櫃裏的擦臉油還有粉餅等等，心中垂涎不已。
“小妹妹，你們想要買什麽呀？”售貨員大姐笑著問道。
周小琴指著一個半截金色半截紅色的小塑料棒問道，“這個，這是什麽東西呀？”
“口紅。”售貨員大姐拿出來，扒開金色的冒，將口紅擰了出來，“小妹妹好眼力，這東西塗在嘴巴上，保準你是咱們土窪縣最漂亮的女孩。”
周小琴臉色微紅，她麵帶拘謹地問道，“我能試試嗎？”
售貨員大姐在周小琴的嘴巴上畫了畫，隨後有拿過一麵鏡子。周小琴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她的嘴巴本來就不大，塗上口紅之後，小巧的嘴巴宛如一顆小小的櫻桃。
“小琴，你好漂亮呀。”李美萍忍不住讚歎道。
“這個多少錢呀。”周小琴問道。
“三塊。”售貨員大姐說道。
三塊！
好貴啊，這幾乎相當於周小琴半個月的工資了。況且，因為工廠暫時遇到了銷售困境，上班兩個月，她們到現在還沒有發過工資呢。
“喜歡就買呀。”一旁的李美萍催促道。
周小琴咬了咬牙，掏出三塊錢來，買下了這隻口紅。兩個人在商場裏轉了一大圈之後，向門外走去。
在門口，李美萍卻被一個行色匆匆的人撞了一下。
“喂，你眼睛瞎了嗎？”周小琴立刻推了那人一把，“幹嘛撞我們！”
“路是你家的呀？”男人上下打量了周小琴一眼，“我還說是你們撞的我呢。”
“你，你胡說！”周小琴罵道。
“小琴，算了。”李美萍冷冷地說道，“好狗不擋路，跟他計較什麽。”
男人頓時火冒三丈，“你說誰……。”
當他的目光落在李美萍的臉上，剛剛肚子裏的那股邪火，登時熄滅。
這個女孩長得簡直太漂亮了，他的眼睛不禁有些看呆了。
“小琴，咱們走了。”李美萍一瘸一拐地上了自行車，兩個人離開了。
“成軍！”陳福旺從自行車上跳下來，“看什麽呢！”
“剛看到一個美女，可漂亮了。”李成軍嘿笑著說道，“福旺，你來晚了。”
“你真成啊。”陳福旺氣呼呼地說道，“我去你們家找你呢，你卻躲在找了看美女呢。”
“哦，你找我啥事兒？”李成軍問道。
提到這個話題，陳福旺氣不打一處來。
“李成軍！”陳福旺生氣地質問道，“我都給我們廠長打好招呼了，現在都過去十多天了，你這個班到底上不上？”
李成軍嘿笑道，“上啊，明天就上。”
“說好了，明天一定得去，否則我們廠長就換人了。”陳福旺說著，調轉自行車。
“晚上一起喝點唄。”李成軍笑著問道。陳福旺沒有理他，直接騎自行車回了家。
第二天上午，果然李成軍騎著自行車去了板型廠。陳福旺帶著李成軍走進彭三虎的辦公室，介紹完之後，彭三虎陰著臉說道，“看來我們板型廠的廟太小，想請尊真神來，還真不容易呢。”
李成軍立刻聽出彭三虎話中的意思，他嘿笑了兩聲，“家裏這幾天確實有事兒，您別介意。”
彭三虎來開抽屜，拿出一把單子來，“雖然我們工廠剛剛成立，但是工廠也是比較正規的，你按照會計做賬的方式，把這些帳做一下。”
“這沒問題。”李成軍拿過桌子上的紙和筆，按照會計做賬的方式，很快就把這些賬目做好了，並且整個過程中，沒有用筆進行賬目的計算。
“廠長，我做完了。”李成軍胸有成竹的模樣。
彭三虎看都沒看，直接將這張紙交給了朱豐收，粗略地計算了一遍，他驚奇地發現，李成軍所有的賬目，居然全都是對的。
“連長，全都對著呢。”朱豐收說道。
一旁的陳福旺插言道，“成軍以前上學的時候，數學成績是最棒的。”
彭三虎瞥了他一眼，目光移動到了李成軍的身上，“這也算是你入廠的一次考試，初試過了，但是並不代表著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們工廠的人了，我們工廠規定新近的工人都有三個月的實習期，你要嚴格按照公司的製度來做事，明白嗎？”
李成軍笑著說道，“您放心，我一定嚴格按照規章製度辦事兒。”
“豐收，你昨晚上做的會計賬目製度，拿過來給李會計讀一讀。”彭三虎平靜地說道。
掏出一張紙來，朱豐收慢條斯理地讀了起來，“會計工作製度第一條，一，公司財務及時報賬，做好完整的原始記錄，各項經濟業務都應及時做好完整的原始記錄，確保原始記錄的及時、準確、真實，二是……。”
讀完了之後，朱豐收將這張紙遞給了李成軍，“李會計，這張製度留給你。”
朱豐收帶著李成軍去會計辦公室，“床和辦公桌椅都有了，今天早上我和福旺幫你打掃了衛生，你還有什麽其他需要，可以告訴我。”
“謝謝你啊朱主任，我早就聽福旺提到過你呢，說你是咱們工廠的棟梁之材。”李成軍說著，就上衣口袋裏掏出一包茶葉來，塞進朱豐收的褲兜裏，“我上一次去上海的時候，順便在福建買回來的毛尖，今年的新茶，您嚐嚐。”
朱豐收從來沒有遇到過行賄的事情，他連忙從衣兜裏將茶葉掏了出來，“李會計，不能這樣。”
“這樣是違反工廠規定的，製度是我參與製定的，如果我帶頭破壞的話，那製度的意義是什麽呢？”
看著朱豐收板著臉，李成軍嘿笑道，“就是一包茶葉，沒有必要上綱上線，就是朋友之間，贈送一點小禮物而已，朱主任太認真了吧？”他拿起拿包茶葉，打算再往朱豐收的兜裏塞。
“不行！”朱豐收果斷地拒絕了，“李會計，您千萬不要讓我為難，拿了您的茶葉，我今晚上會睡不著覺的。”
“有什麽需要您可以盡管找我，我就不打擾了。”朱豐收說著，從他的會計辦公室裏退了出來，然後急匆匆地走掉了。
李成軍拿著手裏的茶葉，喃喃自語道，“是這禮太輕了，還是他太古板了？”
他搖著頭，回到房間裏把門關上。
中午吃飯的時候，李成軍敲了敲朱豐收的門，“朱主任，該吃飯了。”
朱豐收答應一聲，拿著飯盒和他一起去了食堂，兩個人已經夥房的門，立刻引起了正在吃飯工人的注意。
“咱們廠來新領導了？”一個女工說道。周小琴抬起頭來看了過去，“美萍，這不是昨天遇到的那個小流氓嗎？”
聞聽此言，李美萍順著周小琴的目光看了過去，果然一眼認出了李成軍！
“完了完了。”周小琴臉色慘白，“昨天我還罵他呢，沒想到今天就成了咱們的領導。”
李美萍將嘴巴裏的菜咽下去，平靜地說道，“昨天本來就是他的錯，你怕什麽？”
“再說了，你怎麽就知道他一定是領導呢？”
“看樣子，他好像和朱主任關係很好呢。”周小琴說道，“那還不是領導呀？”
“杞人憂天。”李美萍說著低頭又吃了起來。
周小琴可是一口也吃不下去了，如果李成軍給自己穿小鞋的話，那豈不是糟糕了？她湊到李美萍的身邊來央求道，“美萍，你和朱主任關係好，一定要幫幫我呀。”
李美萍從來沒有見過周小琴這麽膽子小的人，於是點了點頭，“好了，我待會兒問問他是來做什麽的，或許還是來談業務的呢。”
她們正說著，就見到朱豐收和李成軍兩個人有說有笑地從夥房裏出去，直接去了朱豐收的辦公室。李美萍將最後一勺菜放進嘴巴裏，然後刷了刷飯盒，直接去了朱豐收的辦公室。
朱豐收回了自己的辦公室，坐下之後掏出書來，李成軍本來是打算和他一起吃飯，跟他套套近乎的，見他拿出數來，於是笑著說道，“朱主任還真是愛學習呀，吃飯的時候都捧著書，我就不打擾了。”
“好。”朱豐收瞥了他一眼，目光落在書上，當李成軍走出去之後，朱豐收歎了口氣。這個家夥絕不是省油的燈，朱豐收暗想。
“朱主任。”李美萍一瘸一拐地走了進來。自從上一次因為鞋子的事兒，兩個人就再也沒有單獨接觸過，今天如果不是周小琴一在央求，她也不會來找他的。
朱豐收立刻站了起來，“進來坐，你腳怎麽樣了？”
“好多了。”李美萍坐下來，眼睛情不自禁地看了看門外，“咱們廠來新領導了嗎？”
“不算新領導吧。”朱豐收說道，“來了個會計。”
李美萍眨著眼睛，語氣驚詫地說道，“他還能當會計呢？這工廠以後恐怕熱鬧了。”
“你認識？”朱豐收放下手裏的書，覺得有些不可自信。
李美萍將昨晚上去百貨大樓的遭遇講述了一遍，“真沒想到今天他就來咱們工廠上班了，這就叫不是冤家不聚頭嗎？”
“我也覺得這人不靠譜。”朱豐收無奈地搖著頭說道，“今天非要送我一包茶葉，說什麽是福建的毛尖。”
“連毛尖的產地都不知道，還說送我毛尖呢。”
“你收下了？”李美萍問道。
“我怎麽可能收下嘛。”朱豐收揮了揮手，“別說是福建的毛尖，就是信陽的毛尖我也不可能要的。”
“可能茶葉包裏是一把樹葉子。”李美萍笑著說道。
兩個人正說著呢，李成軍走了進來，“朱主任，您屋裏有熱水……。”
他看著李美萍愣了幾秒鍾後，立刻說道，“哎呀，你也在這裏上班呀。”
“沒想到咱們兩個還真有緣分，昨天剛見得麵，今天就在一個工廠上班……。”他的話還沒說完，李美萍眉頭一擰，“誰和你有緣分了？”
“請注意你的措辭！”
李美萍說著，站起身來，一瘸一拐地向外走去。
看著她徹底從自己的視線中小時，李成軍才尷尬地笑著對朱豐收說道，“她的腿是先天性的嗎？”
“崴了腳而已。”朱豐收說道，“熱水瓶在那邊，你自己拿。”
李成軍沒有拿，而是坐在了朱豐收的旁邊，“朱主任，她叫什麽名字呀？”
“你們不是早就認識了嗎？”朱豐收拿起書來，“你不知道她叫什麽名字呀？”
李成軍吃了個癟，倒了一杯水，悻悻地走掉了。
下午下班的時候，跑了一天銷售的陳福旺回到了廠裏，李成軍立刻把陳福旺喊進了自己的房間，打聽李美萍的情況。當得知李美萍還是個帶班長的時候，李成軍來了興趣，“她有男朋友嗎？”
“沒有。”陳福旺搖著頭說道，“這可是朵帶刺的玫瑰花。”
“怎麽，你相中了嗎？”
李成軍也不藏著掖著，直接點頭說道，“對啊，我這麽帥，估計也隻有她能配得上。”
這一刻，陳福旺覺得很無語，李成軍自以為是的毛病又犯了。
他轉身去了朱豐收的辦公室，進門後的第一句話就是，“朱主任，咱們工廠的低價板子賣完了，什麽時候還能再生產呀。”
“我今天跑了好幾個工廠，有意向的可不少呢，不能因為咱們工廠生產不出來，耽誤我的銷售業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