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新項目
“美萍，你怎麽才回來呀？”周小琴從上鋪跳了下來，然後鑽進了李美萍的被窩。
她們兩個在工廠裏，是最要好的朋友。周小琴是個心眼多的女孩，當李美萍當上帶班長的那一刻，她就覺得李美萍以後就是自己的朋友了。
今天晚上，所有女工都睡了，隻有她在想，李美萍怎麽還沒有回來，難道又去廠長那裏開會了嗎？
自己什麽時候能夠像李美萍一樣去開會呢？
所以，當李美萍進門之後，周小琴立刻從上鋪跳了下來。
“我腿受傷了。”李美萍低聲說道。
“怎麽受的傷呀？”周小琴的語調頓時提高了不少。
李美萍連忙捂住了她的嘴巴，然後看了看其他床鋪的女工。
“你受傷了怎麽沒有告訴我呀。”周小琴湊到她的耳邊低聲問道，“要不要送你去醫院？”
李美萍湊到周小琴的耳邊說道，“已經去過了。”
周小琴點了點頭，隨後又問道，“誰送你去的呀？”
李美萍頓時閉上了嘴巴。她如果說朱豐收送她去的，周小琴會不會取笑她呢？
見她不說話，周小琴湊到她的耳邊問道，“是不是朱主任送你去的呀？”
李美萍頓時臉色羞得通紅，隻是在黑暗之中，周小琴看不到罷了。
“喂，你可別到處亂說。”李美萍警告道。
周小琴伸出一根手指頭來，壓低了聲音說道，“我發誓，不會亂說的。”
“那你早點睡吧。”李美萍說道。
周小琴爬到了上鋪，“他對你真好呀。”
李美萍立刻拉過被子，把自己的腦袋蓋住了，沒多久她又掀開了，被子裏太悶了。
這一夜周小琴失眠了。朱豐收幾乎是廠裏男工和女工們的偶像，無論技術上出現什麽難題，隻要找到朱豐收，都會迎刃而解。美萍和他自然是相當般配的。周小琴想到了自己，少女思春的年紀，她也渴望得到自己的愛情。
這一夜，李美萍同樣失眠了。當朱豐收把她背起來的那一刻，她心中是甜蜜的。他是喜歡自己的嗎？
他會像電視上那樣，追求自己嗎？
瞬間她臉色羞得通紅，於是悄悄地拉過被子，再次蓋住了自己的腦袋。
而朱豐收卻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看書看到半夜。李美萍很漂亮，隻是他的心中依舊被徐小婉占據著，暫時還容不下其他的人。
所以工作，是他現在的全部。
提高技術水平，生產出領先海城板型廠的產品，是實現彎道超車的關鍵因素。他不知道那種薄板叫什麽名字，也不知道自己的大膽猜想到底能不能行得通。
但是，既然已經想做，就要盡最大的可能，把事情做好。
他手裏有幾本書，這幾本書都是當時自己離開北京工廠的時候，自己問廠長要的。
廠長也不吝嗇，將幾本專業性的書，全都給了朱豐收。
第二天早上吃過了飯，彭三虎把朱豐收還有陳福旺都喊到了自己的辦公室。沒多久，李美萍帶著吳海走了進來。
“廠長，我把小吳帶過來了。”李美萍說著，就坐在了一旁。吳海不懂為什麽讓自己來，廠長沒有讓他坐下，吳海也不好像李美萍那樣直接坐下。而此刻，彭三虎正和朱豐收談話呢，“你今天自己去找局長，我和福旺我們兩個再去跑跑市場。”
“我跟局長就見過一次麵，自己找他是不是有些唐突呀？”朱豐收有些為難地說道。
彭三虎眨巴眨巴眼睛，“小朱，怎麽離開部隊沒幾年，性格變化這麽大？”
“我記得當年在部隊，你可是自己去找過師部政委的。”
那一年，彭三虎因為袒護一個士兵，背了一個處分，而這個處分正好影響到彭三虎提拔。當時朱豐收還有另外幾個排長班長，一起去師部找過部隊的首長，希望能夠考慮彭三虎的平時表現，能夠從輕處分。
當然了，找首長自然沒有什麽效果。不過這份情誼，彭三虎一直記著呢。
“那是迫不得已嘛。”朱豐收笑著說道。
“你現在是為了工作，有什麽不敢的。”彭三虎大手一揮，“放心，劉局長這人脾氣特好。”
聽他這麽說，朱豐收點了點頭。
隨後，彭三虎目光落在了吳海的身上。
實話說，這個吳海的個子不高，其貌不揚，身材偏瘦，咋一看似乎有些營養了不良。
“你叫吳海呀？”彭三虎說道，“坐吧。”
吳海找了張椅子坐下，“廠長，您找我什麽事兒呀？”
“吳海，你家裏有什麽人呀？”彭三虎笑著問道。
“我媽。”吳海說道。
其餘人都等著下文的時候，吳海卻什麽都不說了。
“你爸呢？”陳福旺直腸子，直接問道。
吳海一搖頭，“已經不在了。”
“你現在做什麽工位呀。”彭三虎又問道。
“蒸煮工段。”吳海回答道。
“你對咱們工廠或者車間有什麽看法？”彭三虎打開一個本子，然後拿起一支筆來。
“看法？”吳海有些蒙圈。
廠長把自己喊過來，問有什麽看法？
他就是個普通的工人而已嘛。
彭三虎笑了笑，“隨便說說啊，說點什麽都可以。”
“工人配置沒什麽好說的，都很合理。”吳海想了想，“我覺得咱們工廠的內部的設計有問題。”
他的一句話，頓時把所有人全都搞懵了。
這個設計，是按照海城板型廠那邊廠房內部設置原樣照搬過來的，吳海剛來上班不到兩個月，居然就說有問題，彭三虎覺得這個吳海有點意思，於是笑著問道，“那你說說看吧，到底哪有問題？”
吳海也不客氣，他把自己的椅子向前拉了拉，“廠長，咱們這一套生產流程下來，是左右蛇形著走出來的，但是如果您想想看，我們如果改變一下方式，讓工序換換位置，搞成一個回字形，一個門裏進，然後再從這個門裏出，別的不多說，至少生產效率能夠提高一大截。”
其實這個問題，朱豐收從第一次進車間的時候，就已經發現了，隻不過，所有的設備都已經安置好，並且規定的區域也都已經劃分完畢，想要改的話也不太可能。所以，他也就保持沉默了。
隻是沒想到這個問題，居然被吳海看出來了，朱豐收頗感有些驚訝。
彭三虎目光看向了朱豐收。
“你說的對。”朱豐收說道，“各工段的順序設置確實存在著問題，不過暫時不宜調整。”
得到了朱豐收的肯定，吳海顯得有些自信了，彭三虎再問他其他的問題，吳海都能對答如。
“因為需要做一些調整，我打算讓你做車間裏的帶班長，征求一下你的意見。”彭三虎平靜地說道。
吳海頓時一愣，這個消息如果換做其他的工人，一定會高興的喜笑顏開，然而吳海的表情很快就恢複了常態，“感謝廠長對我的信任，我能力有限就怕管理不好呀。”
“不要著急拒絕，你可以試試看。”彭三虎說道，“我們也是在發掘有潛力的工人，提拔到管理的崗位上來，如果你確實不能勝任，到時候再做相應的調整。”
“好，我就試試看。”吳海說道。
談話結束後，彭三虎帶著陳福旺下去跑市場了，朱豐收一個人去了局裏。
當敲開劉局長的門，劉局長一眼就認出了朱豐收，“小朱，進來坐。”
朱豐收坐了下來，“局長，我有件事兒想要谘詢您。”
“說吧。”劉局長雙手交叉，平放在自己的胸前。
上一次他去板型廠做調研的時候，見過一次朱豐收，兩個人隻是握了握手，連話都沒怎麽說。
但是在隻有他和彭三虎的時候，彭三虎重點提到了朱豐收，說全廠的技術都依靠他了。
“局長，我想谘詢一下您，咱們縣或者附近的縣裏，有沒有生產那種亮麵薄板的。”朱豐收直接開門見山地問道。
劉局長笑了，“怎麽，你麽工廠打算要拓展生產品類呀？”
“不是。”朱豐收搖了搖頭，“我們打算搞一搞研發。”
“現在我們生產的產品，無論從價格上，還是從生產質量上，都沒有任何優勢，同時呢，海城板型廠的產品進入市場比較早，我們作為後來者，在沒有任何優勢的情況下，隻能在技術上尋找新的突破口。”
“我的想法是，如果纖維板的表麵上，加上一層亮麵薄板，提高纖維板的觀感，可能是我們新的發展機遇。”
“另外，我也和鴻運家具廠的孔老板談過，他也對我的想法，很感興趣，所以，想看看您是不是有關於生產薄板的信息。”
劉局長聽了朱豐收的一番話，心中震撼不已。
這個朱豐收不得了，技術的革新，勢必能夠顛覆曾經的市場供需關係。如果他講的這些能夠實現，那麽板型廠將會有一個質的飛躍！
“據我所知，隔壁縣倒是有生產這種薄板的廠家。”劉局長平靜地說道，“我也很讚同你這種具有研發精神的發展企業的思路。”
“可是，你有多大把握呀？”
朱豐收心中暗想，我哪有什麽把握呀，能不能試驗出來還是個未可知呢。
但是，劉局長問到這裏，他又不能不回答，於是壯著膽子說道，“百分之五十。”
“百分之百！”劉局長將手往桌子上重重地一拍，“我相信你一定能夠做出來的。”
“有什麽困難，可以向我提，我一定全力支持你，我現在就給臨縣的企業局打電話。”
劉局長當著朱豐收的麵，撥通了蒙石縣企業局局長的電話，對方很快就給了一個明確的答複，確實有薄板成產的廠家，並且把詳細的地址告訴了朱豐收。
從劉局長的辦公室裏出來，朱豐收發現陽光明媚，照的他有些睜不開眼睛。
騎上自行車，朱豐收直接去了鞋店。
“小夥子，買什麽鞋子呀？”一個中年大媽笑著問道。
朱豐收忽然想到，李美萍昨天晚上並沒有告訴自己要買什麽類型的鞋子，“女鞋。”
中年大媽笑著拿出來好幾種鞋子，“小夥子，有高跟鞋，運動鞋，還有布鞋，你想要哪一種呀？”她一邊說著，一邊將三種鞋全都拿了出來，並且打開鞋盒。
當朱豐收看到那雙黑色高跟鞋的時候，他愣住了。
上一次徐小婉過生日，朱豐收就花了半個月的工資，給她買了一雙這樣的高跟鞋，當時徐小婉還高興地親了他一下。隻是沒想到，窮鄉僻壤的小縣城裏，現在也有了這樣的高跟鞋。
朱豐收拿起一隻高跟鞋來，這是一雙人造革的鞋子，與買給徐小婉的那雙真皮鞋還是有很大差別的。
“小夥子，你眼光真好。”大媽笑嗬嗬地說道，“我這一次進貨呀，就進了這一雙，這麽好的鞋子還擔心賣不出去呢。”
朱豐收將鞋子放下，眼神中湧現出失落的神色。徐小婉她現在還好嗎？
幾個月沒見，她是胖了？瘦了？是不是有新的男朋友了？
她那麽漂亮，無論在什麽地方，都一定有很多追求者。想到這裏，朱豐收情不自禁地搖了搖頭。
“小夥子，你是給對象買吧？”售貨員大媽問道，“買一雙高跟鞋，我敢保證你倆的事兒百分之百就成了！”
“你想想看，如果你的對象穿上這麽一雙全縣一無二的高跟鞋，拿過風光呀。”
她做售貨員雖然日子不長，但是對男人還是比較了解的。沒結婚的買高跟鞋，討好姑娘的歡心，剛結婚不久的買白色的回力運動鞋，因為沒有孩子，所以舍得花錢。那些生了孩子，並且有的生了兩三個的，男人都不會向其他兩種鞋子瞅一眼。
而眼前的這個小夥子猶疑不定，肯定是還沒結過婚的。
她的話音剛落，門外走進來一個年輕的姑娘，高跟鞋敲擊著青石地麵，咯噔咯噔地格外響亮。
朱豐收的目光落在姑娘的腳上，隨後又看了售貨員一眼。售貨員大媽立刻說道，“小夥子，你看到沒，姑娘的這雙鞋子有多漂亮，多能彰顯氣質呀。”
那姑娘朝著朱豐收笑了笑，然後問道，“大媽，我買兩個紅色的毛線團。”
她很漂亮，高挑的身材，身上穿了一件藍色碎花裙子，一看就是家境良好的姑娘，所以，朱豐收記住了這個女孩。
售貨員一邊拿毛線一邊說道，“小夥子，聽大媽的吧，買高跟鞋絕對錯不了。”
姑娘付了錢，轉身走掉了。
“我買運動鞋吧。”朱豐收說道。
大媽嗬嗬笑了兩聲，然後問道，“穿多大碼的呀？”
李美萍穿多大碼，他確實不知道。作為同事，朱豐收也沒有仔細觀察過。
他伸出手來，在自己的耳朵的位置比了比，“這麽高大概穿多大碼呀？”
“三十八碼，準沒有問題。”售貨員大媽拿了一雙鞋子給了朱豐收。
騎車會到工廠之後，已經到了中午十分。
朱豐收在食堂裏打了一份菜，吃完了飯，也沒有見到李美萍進來。走到一個叫周小琴的女孩麵前，“李班長怎麽沒來吃飯呀？”
“她不來吃飯了。”周小琴說道。
“不來吃飯了？”朱豐收覺得有些奇怪，她的腳雖然扭傷了，但是今天早上還是去了彭三虎的辦公室，可以說明恢複的不錯，為什麽不來吃飯了呢？
難道讓別的同事給帶回去？
“高大寶給李班長送了好多吃的，那些罐頭啊，水果啊，還有餅幹什麽的，估計夠李班長吃好幾天呢。”周小琴說道。
朱豐收點了點頭，拿著飯盒準備回辦公室的時候，卻發現李美萍一瘸一拐地向這邊走來。
“美萍，你的腿好點了嗎？”朱豐收走了過去。
“沒事兒，這點傷算啥呀。”李美萍笑著說道，“你吃飽了？”
“嗯，待會兒你來我辦公室一趟，我有事兒。”朱豐收說完，轉身急匆匆地回了辦公室。
給李美萍買鞋的事兒，他不想讓別人知道，畢竟他們兩個隻是普通的同事關係。傳出去風言風語，朱豐收覺得影響不好。
最主要的是，他本來就是個臉皮薄的人。
“美萍，你怎麽自己來打飯了？”身後傳來高大寶的聲音，“讓別人幫你打不就完了嗎？”
“高班長，謝謝你的好意。”李美萍一字一句地說道，“我就是腳受傷了而已，不是殘疾！”
“另外，你買給我的那些東西，全拿回去吧，我不愛吃那些東西。”
高大寶一怔，“那你喜歡吃什麽？”
“我什麽都不喜歡！”李美萍無奈地說道。
聽了這話，朱豐收站住了腳步，他轉過頭，李美萍也正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