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副廠長
“鴻運家具廠用的是海城板型廠的產品，並且價格似乎很低。”陳福旺無奈地說道。
“什麽叫似乎價格很低，海城那邊具體什麽價格？”彭三虎有些不高興了。讓他出去跑市場，連對手的價格都沒有打聽清楚，這不是瞎扯淡嘛！
陳福旺搖了搖頭，“老板沒在家，好幾天以後才回來呢，老板女兒告訴我的，具體什麽價格她也不知道。”
幾個人相視了一眼，彭三虎說道，“來辦公室，咱們開會。”說完，他直接向自己辦公室走去。
從來沒有過的危機感，讓彭三虎覺得比喝了幾杯高度白酒還上頭。
李美萍關上辦公室的門，找了個座位坐下，彭三虎開了腔，“海城的板型廠，看來是已經將周邊附近的市縣的市場，全都占領了。”他掃視了一眼麵前的三個人，“你們說說看，咱們該怎麽辦？”
朱豐收低下了頭，他沒有搞過銷售，自然不能給出可行性的建議。
李美萍的目光在幾個人的臉上轉來轉去，她不過是一個被邀請來列席會議的，自然不會首先發言了。陳福旺心中有了主意，隻是他覺得自己就像地主家的小老婆一樣沒名沒分，沒有必要爭搶著表現自己，所以他也沒有說話。
“福旺，你是咱們工廠未來的銷售副廠長，你有什麽想法。”彭三虎說道。
未來的銷售副廠長？
官迷陳福旺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翻著眼皮兒悠悠地說道，“彭廠長就會糊弄人，還不知道這個未來，是具體到什麽時候呢。”
聽他的口氣，彭三虎覺得他是有主意的，於是拿起桌子上的筆，重重地在桌麵上點了兩下，“現在！”
“我現在就當著咱們工廠高層的麵宣布，隻要你能把貨賣出去，你就是副廠長！”
陳福旺立刻站了起來，“彭廠長，咱們可得說話算數。”
“當然了。”彭三虎說道。
“我現在就走，你們等我的好消息吧。”陳福旺說著，興匆匆地出了門，跳上自己的自行車，一溜煙地走了。
彭三虎和朱豐收兩個人相視一笑，他們都明白了陳福旺去了什麽地方。
“陳福旺有那麽大本事嗎？”李美萍忍不住問道。
自從和陳福旺見第一麵開始，李美萍就對這個官少爺沒什麽好印象，心浮氣躁，每天穿個花襯衫，像個二流子。他能買的出去貨，那才是見了鬼呢。
朱豐收轉過頭跟李美萍解釋道，“福旺他爸是商貿局的局長，咱們縣很多工廠都歸商貿局管，他找他爸去，肯定能打開銷路。”
喝了一口水，彭三虎臉上的笑意更盛了。朱豐收果然和自己想到一起去了。
“我覺得事兒沒有那麽簡單。”李美萍說道，“兩位領導想想看，如果海城那邊的價格壓得很低，就是要跟咱們打價格戰怎麽辦？”
“即使咱們找有關單位幫忙，一次兩次可以，但是如果長時間讓人家花高價錢買貨，那些工廠的廠長能同意嗎？”
“你想多了，海城板型廠還能把價格，壓到成本裏麵去？”彭三虎大咧咧地說道，“刨除了所有成本之外，至少在咱們土窪縣，運輸成本要被他們低吧？”
“我還真不信，他們能賠錢賺吆喝。”
李美萍見彭三虎這麽說，也就沒再說什麽。她心中暗自合計，土窪縣的幾個工廠，掐著手指頭都能數得過來，一個月能用多少貨呢，這個問題難道他不考慮嗎？
說著無心，聽者有意。朱豐收回到自己的辦公室裏，掏出本子來，開始計算成本。既然對方要打價格戰，那麽就要計算最低出售的價格，這樣才能做到知己知彼。
朱豐收認真計算著，李美萍則坐在一旁看的入迷，朱豐收認真做事的樣子，真的很帥。
直到傍晚的時候，朱豐收放下了筆。之前向彭三虎建議，十塊左右的價格應該還算合理，如果一定要往下壓價的話，最低不能低於九塊。
隻是不知道海城板型廠產品的價格，到底是比九塊低還是高。他們不會真有節約成本，拉低價格的方法吧？
正在這個時候，李美萍打了兩份菜過來，“朱主任，吃飯了。”
“謝謝。”朱豐收道了聲謝，然後悶頭吃了起來。見他愁眉不展，李美萍疑惑地問道，“是遇到了什麽難事了嗎？”
“我在思考，咱們定十塊錢的價格本來就不高，如果說海城那邊的板型廠，低於八塊的話，就真的低到了咱們成本裏麵，如果那樣的話，咱們確實遇到了技術上的大難題。”朱豐收說完，將最後一口饅頭丟進了嘴巴裏。
“你覺得有可能嗎？”李美萍問道。
朱豐收搖了搖頭，“我就是假設，如果真的是八塊，咱們應該怎麽辦。”
陳福旺回到家沒多久，陳建國也下班回了家。
“爸，您回來了。”陳福旺笑容滿麵地結果父親手中的包。
陳建國詫異地看著兒子，今天早晨走的時候，陳福旺可是連風帶火地走的，怎麽上了一天班，反而換了副模樣？
兒子之前可不是這種性格，惹到他，能好幾天不理人的。
“你是不是有事兒？”陳建國說著，坐到了沙發上。
“爸，告訴您個好消息。”陳福旺坐在了父親身邊，“我現在是副廠長了，還是主管銷售的副廠長。”
陳建國一怔，這確實是他沒有料到的，他滿意地點著頭說道，“不錯，隻要好好幹，到哪都能夠發光發熱，今天晚上陪我喝兩杯。”
“好嘞。”陳福旺答應一聲，“我去給您拎隻扒雞回來。”
他說完興匆匆地出了門，回來的時候，不僅買了隻扒雞，還帶了瓶白酒，陳建國又炒了個雞蛋。
陳福旺他媽回來的時候，父子兩個人已經喝上了。
“今兒有喜事兒？”周翠芳詫異地看著父子二人，早上的時候，剛剛爆發了戰爭，怎麽晚上回來爺兒倆就締結友好條約了呢？
“媽坐下，我正式向你宣布，我現在是板型廠的副廠長了。”陳福旺誌得意滿地說道。
周翠芳點了點頭，“那確實是好事兒，兒兒子長本事了。”
爺兒倆喝了多半瓶的時候，陳福旺夾了一口雞蛋說道，“爸，我們板型廠現在剛剛起步，正處於嗷嗷待哺的階段，所以我有個不情之請。”
陳建國將手裏的雞骨頭丟在桌子上，端起桌子上的酒杯滋溜喝了一口，放下之後才緩緩地說道，“既然是不情之請，那就不要說了。”
剛剛喝了幾杯之後，陳建國漸漸地明白了，工廠那麽多崗位，為什麽偏偏讓自己的兒子搞銷售，並且還掛了個副廠長的名頭。
彭三虎這小子，是打定主意要走自己的門路呀。
雖然猜到了其中的內情，但是陳建國什麽都沒說，直到兒子提到了不情之請，他才想都沒想，直接拒絕掉了。
“媽，你看我爸！”陳福旺看向了周翠芳，“他都不讓我把話說完。”
陳建國站起身來，“吃飽喝足了，我出去散散步。”臨出門的時候，他扭過頭來對陳福旺說道，“兒子，遇到難題自己克服，這樣才是爺們，就跟你當上這個副廠長一樣，自己種出的來麥子，蒸出來的饅頭，吃起來那才叫香甜。”
說完這句話，他嘴巴裏哩哏嚨咚地哼唱著小曲兒出了門。
“媽，你看我爸，這什麽態度！”陳福旺覺得自己肺都要氣炸了，事兒不僅沒有辦成，還白搭進去一隻扒雞一瓶酒，這可是自己的親爹呀。
“就是，你爸怎麽能這樣。”周翠芳也忍不住埋怨道，“兒子，你有什麽事兒跟我說。”
陳福旺把工廠裏打不開銷路的問題講述了一遍，當然，他並沒有說關於海城那邊打價格戰的問題。
避重就輕，老爹老媽才有可能幫他一把。
果然，周翠芳表了態，“回頭我跟你爸說說，用誰的產品都是用，幹嘛不能用咱們本地的產品呢？”
聽了這話，陳福旺一顆石頭落了地。
晚上睡覺的時候，周翠芳提到了纖維板銷售的事兒，“兒子事業剛剛起步，你就幫幫他唄。”
“我幫他，怎麽幫？”陳建國問道，“如果我讓咱們縣的企業，都用板型廠的產品，那不成了走裙帶關係？這事兒我陳建國不幹！”
“走裙帶關係怎麽了？”周翠芳反問道，“賣出去的錢，進咱們陳家的腰包了嗎？”
“再說了，都是為了企業的發展，幹嘛那麽刻板。”
“你一個女人懂什麽。”陳建國說著，翻身朝外麵睡了。
周翠芳抬起身體，用胳膊指著枕頭說道，“陳建國，你兒子好不容易熬到一個副廠長，你當爹的支持一下怎麽了？”
“我告訴你，如果不幫忙，以後自己做飯吃。”
她說完，氣鼓鼓地朝裏麵睡了。
“我不是怕影響不好嘛。”陳建國口氣軟了下來。
家裏老婆當家，每個月的工資定時上交，如果周翠芳不做飯，自己恐怕就得餓肚子了。
前段時間因為把兒子調到板型廠的事兒，周翠芳已經將近半個月沒做飯，陳建國確實有些怵了。
“別提影響，又沒有貪汙受賄！”周翠芳冷冷地說道。
“我就怕你那寶貝兒子，搞什麽貓膩呢。”陳建國再次說道。
周翠芳轉過身體來，“板型廠定好的價格，他們賣多少錢，別人賣多少錢都是一定的，能有什麽貓膩？”
陳建國眨巴著眼睛，“那讓他自己去跑市場嘛，找我有什麽意義呢？”
“他不是第一次做銷售嘛，你幫他一把怎麽了？”周翠芳大聲質問道，“打個電話，告訴那些工廠的廠長，不要為難他就好嘛。”
陳建國閉上了嘴巴，他知道，跟老婆是講不明白的。
第二天早上的時候，陳建國把陳福旺叫道自己的麵前，耳提麵命地說道，“兒子，我幫你一下可以，有幾點你必須答應我才行。”
聽說父親肯幫忙，陳福旺笑了起來，他對周翠芳說道，“媽，你看我爸，什麽時候都忘不了當官的做派，跟我還提幾點要求呢，別說幾點，就是幾十點我也答應。”
“第一，我可以幫你牽頭，但是每家工廠你必須親自上門。”陳建國說道。
陳福旺嗬嗬一笑，“那是當然了，我搞銷售自然要親自去人家工廠談的嘛。”
“第二，在銷售的過程中，必須按照規矩辦事，無論是買房或者賣方向對方提出的要求，必須認真對待，不能因為有我，造成任何不良的影響，否則我會向彭三虎建議，直接將你拿掉！”陳建國冷著臉問道，“答不答應？”
“沒問題啊。”陳福旺點了點頭。
“第三，不能存在吃回扣，貪汙受賄的行為。”陳建國伸出一根手指頭來，“我如果知道你手腳不幹淨，人家公安局派出所抓你，倒時候誰都幫不了你，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陳福旺反問道，“爸，你就這麽看不起我啊，為了一點錢，我能幹那種事兒？”
“既然你答應了，那我可以跟他們打聲招呼。”陳建國說道，“你去上班吧。”
搞定了老爸，陳福旺高高興興上班去。
這幾條意見，陳福旺保證自己絕不會違反的，重點是盡快銷售出去一部分產品，不能生產出來的，都是積壓貨。
陳福旺騎著自行車到了工廠，從倉庫裏拿了幾塊樣品，準備出門的時候，卻遇到了正下夜班的朱豐收。
“去哪呀？”朱豐收疑惑地問道。
“跑市場！”陳福旺像打了雞血一樣說道。
陳福旺來到塑料廠的時候，工人們正陸續地進廠呢。門崗的大爺一眼就從人群中認出來陳福旺這個異類，“小夥子，站住！”大爺說著，打開門衝了出去，“幹嘛的？”
“跑銷售的。”陳福旺笑嗬嗬地說道，“廠長在哪個屋？”
“第一排，東頭第二個房間。”門崗大爺說道。
道了謝以後，陳福旺直接去了廠長辦公室，推開門以後，廠長正在掃地呢。
“廠長您好。”陳福旺笑著進了門。
廠長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是幹什麽的？”
“我是板型廠的銷售廠長。”陳福旺笑嗬嗬地說道，“來給您推銷我們的產品。”
“纖維板呀？”廠長問道。
陳福旺立刻點了點頭，然後從兜裏拿出幾小塊樣品來，“您看看，咱們的東西，絕對質量優，價格低，用起來物超所值。”
廠長並沒有看陳福旺放在自己麵前的樣品，而是很平靜地說道，“小夥子，你來錯地方了，咱們塑料廠用不到你們的纖維板呀。”